阑缘宫的寝宫内,一片死寂,御医们正在忙碌着,太监和宫女在一边递东西,跑腿,有条不紊一丝不乱。
朱红雕花大床上,一人正躺着,十分的凄惨,灯光下,一张容颜血肉模糊,眼睛紧闭着,半点反应也没有,有御医正在帮他清洗脸上的伤口,不过就算清洗了,依旧看不真切他原来美若天仙的容貌,翻翘出来的肌肉,狰狞恐怖,令人看了无端的心生窒息。
海菱的心很疼,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子忍不住摇晃起来,一侧的侍梅等人也很伤心,不过看娘娘脸色苍白,身子轻摇,不由得担心起来,娘娘还怀着孕呢?赶紧伸手扶着海菱。
“娘娘。”
侍梅一开口,寝宫内一直忘我忙碌的御医们,反应过来,赶紧的恭敬的开口:“娘娘。”
海菱强自镇定,忍住心中的悲戚,沉稳的命令:“给皇上治疗吧。”
“是,娘娘。”
御医们又忙碌起来,这时候太后领着人走了进来,见海菱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冷哼一声,走到一边去坐了下来。
她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诺大的寝宫内雅雀无声。
很快,御医们忙碌完了,清洗了皇上脸上的伤口,用纱布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小半的脸,包扎了脸上的伤口,又给皇上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另外还给皇上喂服了药丸,几个宫中德高望重的御医一脸汗的走过来,立在海菱和太后的面前。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皇上他?”
“皇上怎么回事?”
海菱和太后二人心急的追问,其中一个御医上前回话。
“皇上头部和脸上都受了伤,容貌毁掉了,再一个他脑中有血块,很可能会失忆。”
“失忆?”
海菱再次受了打击,终于腿脚一软,往地上滑去,她身侧的凤浅赶紧伸手扶住她,紧张的叫起来:“海菱,海菱,你没事吧。”
海菱脑子一片浑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半个月前,夜还给她来信了,说前往登州灭掉绿蚁族的人,便尽快回来陪她,可是却是现在这种光景。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上眼底,慢慢的滑落下来。
凤浅紧紧的搂着她,掉头望向那为首的御医:“皇上的容貌会恢复吗?还有他脑子里的血块可以清除吗?”
听到凤浅的问话,海菱眼里泛起坚定的光芒,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守着夜的,等到他身子恢复了,她便会为他开刀,取出脑子里的血块,相信他定然会恢复记忆,至于容貌,沈若轩的医术天下第一,哪怕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只要修复一些也是好的,她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
海菱想着,那御医恭敬的回话。
“容貌恐怕恢复不了,至于脑中的血块,却是无法预测的,老臣只能多开一些消除血块的药让皇上服药,至于血块什么时候散,却不是谁可以知道的。”
凤浅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几名御医垂首而立,等待皇后和太后娘娘的指示。
太后瞄了海菱一眼,看她确实难受,一向冷静漠然的人,竟然泪流满面,可见是十分的难过痛心的,她也就不为难她了,太后缓缓开口:“皇上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因为皇上受了很重的伤,除了脸上的容貌被毁,脑中有血块,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因为受伤太重了,所以才会一时醒不过来,不过臣喂了他药,相信很快便可以醒过来?”
“下去开药吧,皇上交给你们几位了?”
“是,太后娘娘。”
几个御医退出去,开始开药。
这时候,殿外,侍兰领着沈若轩进来了,海菱一看到沈若轩便像看到了希望似的,心急的命令沈若轩。
“沈若轩,给皇上查查,快点,”
“是,娘娘。”
沈若轩领命,上前给床上的皇上检查伤势,寝宫内,太后和海菱一起望着他,倒是希望他能有办法治好皇上。
很快,沈若轩检查完了,起身过来禀话。
“回皇后娘娘,皇上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身上多处受了重伤,所以昏迷过去了,皇上身上最重的伤便是脸上的伤,毁伤太重了,要想复原是不可能的,还有脑中的血块,这血块也是可以去除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沈若轩检查的结果和御医们检查的相差无几,满怀希望的海菱再次受到了打击,只能支撑着凤浅的手臂,才能站稳身子,心痛的缓缓开口。
“皇上没事就好。”
只要他没事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后望了一眼海菱,只见她清艳的脸上一片苍白,身子轻颤,想到她还怀着孩子呢,太后不由关心的叮咛。
“皇后还是回琉月宫去休息吧,哀家在这里守着吧,等皇上醒过来,哀家让人去叫你。”
海菱摇了摇头,哪里愿意离开,缓缓的推开凤浅,脚步坚定的往床边走去,坐在皇上的床前,心痛难过的望着床上的人。
夜,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守着你的。
寝宫内,沈若轩见海菱难过,心里也不好受,走到大床边,沉稳的开口:“娘娘,你到一边休息吧,让若轩来给皇上施针,皇上很快便会醒过来的。”
凤浅走过去,扶了海菱起身,然后走到一边坐下,小声的安慰她。
“海菱,你要坚强一些,皇上这样,若是他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会更加伤心难过的。”
海菱点头,强逼回自已的眼泪,眼底一片坚定。
沈若轩开始给皇上施针,寝宫内,众人不说话,一起望着床上的男人。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床上的人,终于轻呓了一声,动了动,沈若轩收了金针,缓缓的起身。
海菱和太后两人一起扑到了床边,两双眼睛紧盯着床上的人,直到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眼睛里,布着迷茫不知所以,然后抬眼望着床边的两个人,一脸不知道她们是谁的神情,好久才开口。
“你们是?”
太后和海菱二人同时叫了起来:“皇上,皇上你醒了?”
床上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好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完忍不住伸手去摸索自个的脸,然后摸到了一些纱布,脸色便有些变了,朝一侧的太监和宫女命令:“取镜子来,取镜子来。”
太监和宫女跪着不敢动,抬头望皇后和太后娘娘。
那床上的人见下跪着的太监和宫女没人理会他,不由得大发雷霆之火,吼叫起来:“你们聋了,我让你们取镜子来,让你们取镜子来。”
说着还激动的挥舞着手,整个人在床上挣扎,欲起来,海菱一看心疼极了,赶紧的命令太监:“去,取镜子来。”
小太监赶紧的领命去取镜子来,这里海菱走过去两步,心痛柔声的开口。
“夜,你别担心的,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可惜她的心痛温柔听在床上的人耳朵里,似乎是个刺激,直接吼叫了起来:“滚,滚,通通给我滚,全都给我滚。”
他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定,大手用力的捶着床榻。
寝宫内,太监和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太后娘娘泪眼模糊的叫起来:“枫儿,我是母后啊,枫儿。”
“母后?”
床上的人总算安稳了一些,然后望着太后轻唤了一声:“母后,我是怎么了?”
太后上前一步,搂过床上的人,柔声安抚:“枫儿,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母后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时候小太监取了镜子过来,惶恐的奉上,床上的人一伸手欲取,太后赶紧压着他的手:“枫儿,别看了。”
“不。”
他低吼,然后一伸手取了镜子过来,照起镜子来,只看了一眼,便被镜中包裹着大半边脸的人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随之便把镜子对着寝宫的地上掷去,大吼大叫。
“这是谁,这妖怪是谁?他究竟是谁啊?”
“枫儿,枫儿。”
太后伤心的搂着他,安抚着他,床上的人总算好受了一些,不过却对着所有人吼叫起来:“滚,都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海菱心疼他的同时,差点没窒息过去,若不是凤浅一直紧紧的扶着她,她连站都站不稳了,看着床上的人痛苦,她的痛不比他少一分啊,忍不住叫起来:“夜,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床上的人直接叫起来:“滚,你也滚。”
他说完,便望向太后。
“母后,让她滚,我不想看到她,我不想看到他。”
他说完双手捂住脸,似乎十分不堪自已的脸,整个人无助又痛苦。
太后哭着回首望向海菱:“来人,扶皇后回琉月宫去。”
“夜。”
海菱没想到夜凌枫醒来竟然会这么对自已,一时又伤心又心痛,竟然一口气接不上来,刺激得昏了过去。
凤浅和沈若轩等人忍不住惊惶的叫起来:“娘娘,娘娘。”
太后望向侍梅等人命令:“扶皇后回去休息,别让她太伤心了,皇上会好的。”
“是,太后娘娘。”
侍梅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娘娘,走过去扶了娘娘出去。
凤浅和沈若轩等人也随着她们的身后一起离开,阑缘宫的寝宫内安静下来,太后还在哄劝着夜凌枫。
“枫儿,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眼前的局面,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琉月宫的寝宫内,除了凤浅,沈若轩姬绍成也出现了,一起望向床上脸色苍白的海菱,安静的睡着,即便是昏睡中,她的眉仍然紧蹙着,眼角有潮湿的泪珠滑落下来。
看到一向坚强睿智的她,如此的痛心,她们这些朋友,实在是太痛心了。
可是却谁也帮不了她,每个人都觉得心痛。
夜很快过去了,天亮了,海菱醒了过来,不顾身体地的虚弱,又领着人前往阑缘宫去看皇上,不过被宫门前的侍卫挡住了,皇上有旨,不准任何人见他。
早晨凉薄的雾气中,露水打湿了海菱的衣衫,清艳的小脸上,潮湿一片,不知道是露水,还是她的泪水,她一动不动的如石雕一般。
凤浅忍不住开口:“海菱,皇上现在脸被毁了,一时受不了刺激,他现在最怕见到的便是你,即便是失忆了,恐怕也是没法面对你的,所以你别难过了,相信过两天皇上接受了这事实,便会见你了。”
凤浅只能如此劝她。
本来那阿朗没抓住,便够她们心情沉重的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让人痛心了。
“梅儿,扶皇后娘娘回去吧。”
凤浅吩咐侍梅,侍梅应声,扶了海菱便往回走。
海菱整个人木木的,任凭侍梅和侍兰扶着,一路回琉月宫而去,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自已的肚子,心疼得抽搐。
孩子,本来以为你父皇知道有了你,一定会高兴坏了,谁知道却是眼前的局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帮助你父皇啊。
一行人回了琉月宫。
朝中的大臣很快知道皇上回京的消息,还知道皇上受伤了,一时间满朝的人慌慌不可终日。
很多人进宫拜见皇上,不过都被皇上下旨挡了,不见任何人。
纳兰明珠这两日随了席凉去沧王府小住两天,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个人心急如焚的进宫陪海菱。
没想到一照面,看到海菱整个人呆愣愣的,不但伤心,还神容憔悴。
席凉和纳兰明珠二人大惊,赶紧询问凤浅,发生了什么事,凤浅便把皇上回来后的情况讲了一遍,席凉和纳兰明珠二人立刻为海菱心疼。
本来以为皇上回京,定然要护海菱一个周全,没想到现在不但护不了周全,还让她更伤心。
“菱儿,你别伤心了,皇上定然是无法面对自已容貌被毁之事?”
席凉虽然心疼海菱,却尽量的劝海菱放开心胸,要不然她心里会更难受的。
“小姐,你别这样子,你这样子我们几个人都很心疼。”
纳兰明珠一开口,席凉和凤浅等人皆眼中有雾气,眼见着海菱没有反应,席凉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站起身便要去阑缘宫找皇上夜凌枫算帐,就算他容貌被毁又怎么样,他可知道菱儿受了多少的苦,她一直苦苦的为他撑着北鲁的局面,没想到这一回来,他便给菱儿如此痛的打击。
再难也会过去的,他为什么不让菱儿陪着,两个人一起面对难关呢?现在把菱儿撵回来,连她的面都不见,她心里一定会很痛很痛,何况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我去找皇上。”
席凉往外冲,凤浅赶紧命侍梅拦着席凉。
虽然知道席凉是因为心痛海菱,可是眼下这种光景,她们还是不要去找皇上了,那男人失忆了,若是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菱儿会更伤心的。
眼下,她们能做的便是好好的陪着菱儿,开解她,皇上一定会想开的。
“菱儿,你这样,我们几个都会很心痛的,你别这样好吗?”
凤浅轻声哀求着,海菱总算收回了一些视线,看着眼前三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心倒底还是有了些自觉,伸出手抱住了凤浅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凤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看她哭起来,凤浅倒是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表示她心里好受一些了。
不过看她哭,别的人也不好受,最后,席凉,凤浅,纳兰明珠,全都抱住了海菱,陪她一起哭了起来。
琉月宫的大殿上,一片愁云惨雾。
相较于这里的凄惨,阑缘宫里却安静而美好。
床上的人一直没动,歪靠着,脸上被白布包裹着,懒懒的,既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不知道在想什么。
寝宫内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绿衣女子端了一碗粥坐在床前,柔声细语的劝着。
“凌哥哥,别想那些了,挽星喂你吃些东西吧,我会照顾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舒挽星端着一碗粥,满脸心疼的望着床上的人,虽然他的脸毁了,没有了往日的绝色风华,可是他依然是她心目中的凌哥哥,何况,他可是皇上。
床上的人不动,望着她,不过倒是配合着她,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舒挽星大喜,立刻动手喂床上的人吃食,细心又温柔,一边喂一边安抚着,就像哄小孩子一般。
床上的人安静的吃了一碗粥,然后轻声的问:“你叫舒挽星。”
“是的,凌哥哥,你忘了小时候的事了吗?小时候我一直陪着你呢?”
舒挽星听了皇上的问话,别提多高兴了,周身的欢欣,皇上和她说话了,皇上和她说话了。
皇上可是连皇后也不见呢,却是喜欢和她说话的,看来皇上喜欢她呢?一想到这个,舒挽星的双瞳便冒出火花来,整个人越发的柔软了。
床上的人没说什么,似乎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开口:“以后你来侍候朕吧。”
“是,皇上。”
舒挽星高兴的点头,端了托盘走出去,很快,阑缘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皇上不让任何人靠近,却让挽星姑娘侍候着,看来这挽星姑娘中了皇上的眼,接下来会不会成为妃嫔就不得而知了。
琉月宫里,海菱因为伤心过度,身子有些虚,此时睡着了。
寝宫内,一名小宫女正在门前向侍梅禀报事情,侍梅听了她的话,脸色很快绿了,难看至极。
很快走进了寝宫,席凉等人见了,奇怪的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侍梅抬眉瞄了一眼床上的海菱,见她睡着了,没有动静,才小声的开口。
“刚才奴婢得到消息,阑缘宫里,皇上竟然让舒挽星那个女人近身侍候,整个宫中现在谣传,这舒挽星很快便会成为皇上的妃嫔。”
“什么?”
席凉忍不住又气愤的站起来,一侧的纳兰明珠赶紧拉着她,阴止她冲动之下到阑缘宫去大闹。
寝宫内的人,人人脸色阴骜难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此时眼角莹润一片,却没有动静。
“算了,等等再说吧。”
皇上只是让舒挽星近身侍候他,现在他不想靠近任何人,让一个看得惯的女人侍候着,也不代表什么,也许是她们想多了,皇上当日大婚的时候,可是说过此生只娶菱儿一个人的,他就算失忆也断然不可能背信弃义的。
若是他真的纳舒挽星为妃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席凉狠狠的想着,然后望向凤浅和纳兰明珠。
“若是皇上真的敢立舒挽星为妃的话,我一定要狠狠的痛揍他,就算挨罚也在所不惜,到时候你们别拦着我。”
“行,若是他真的立舒挽星为妃的话,我们不拦着你,我们和你一起去揍他,”
凤浅沉声开口,纳兰明珠也点头,三个女人同仇敌忾,眼下阿朗不见了,他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们更是不能大意,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这些突发的状况。
三个女人相视一眼,然后全都伸出手来,握在一团。
她们一定要护海菱一个周全,不让她独自面对。
人有时候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是害怕那件事,它越是会真实的呈现出来,让你防不及防。
三日后,琉月宫内,海菱等人刚用了早膳,正坐在大殿内说话。
这三日的功夫,席凉和纳兰明珠,还有凤浅三个人都陪着她,寸步不离,每个人轮留换着花样逗她笑。
虽然她的心还是会难受,但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了,有这么三个关心爱护自已的朋友,她自然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再废下去了,正如凤浅所说的,夜只是接受不了自已面容被毁的事,他一定很快便会恢复过来的。
大殿外面,有宫女奔了进来,殿上说话的人停住了说话,一起望向那急急奔过来的小宫女。
“怎么了?”
海菱轻声问,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总之最近她对于宫中的这些事很敏感。
“皇后娘娘,阑缘宫传过来消息,皇上封舒挽星为妃了。”
小宫女的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死寂,随之咣当一声响。
海菱手中的茶盎失手跌落到地上,满殿再无声响,随之便是席凉跃了起来,直接便往大殿外面冲去,这一次凤浅和纳兰明珠都没有阻止她,相反的,两个人也站了起来,陪着她一起往外冲去。
而海菱彻底的呆愣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席凉等人并没有冲出去,反而是在琉月宫的大殿门前,迎上了一群人,众星捧月而来的舒挽星,身着华贵的衣裙,头上珠钗堆积,摇曳生姿的领着数名婢女走了进来。
席凉和纳兰明珠等人一看她过来,生怕海菱吃亏,便又反身走了进来,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舒挽星。
这女人一脸的高兴,满脸的神彩飞扬,看也不看席凉等人,一路走进大殿,然后恭敬的给海菱施礼。
“妾身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高处的海菱望着舒挽星,然后便笑了起来,此刻,她心中的痛似乎过于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痛了,只淡淡的笑了起来,望着舒挽星点头。
“起来吧,不知道舒姑娘过来做什么。”
“皇上封了挽星为柔妃,挽星成了后宫的妃嫔,自然该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后宫的礼制。”
“柔妃,呸,你到这里来是安了什么心啊?”
度凉忍不住呸了舒挽星一口,舒挽星脸色陡变,她身侧的宫女立刻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小郡主,柔妃娘娘是皇上亲封的妃子,你一个沧王府的小郡主,竟然胆敢对娘娘不敬,这可是大罪。”
这小宫女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席凉更气了,直接便跳起来,往舒挽星身上扑去,尖叫着开口。
“我对她不敬,就不敬了,怎么样?我现在还打她呢?谁让她落井下石了,乘皇上没有记忆的时候,竟然迷惑皇上,让皇上封她为妃,难道这不该打吗?”
大殿内,舒挽星尖叫连连,席凉不客气的拳打脚踢,舒挽星带来的宫女上前拉架,凤浅和纳兰明珠哪里让席凉吃亏,两个人表面上前拉架,其实乘机又打了几拳。
殿内,乱成一团,坐在上首的海菱,忍不住喝了一声。
“住手。”
一声喝,所有人停住了动作,席凉放开了舒挽星,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已的衣着,然后走到一边去了,纳兰明珠和凤浅等人也整理了一番自已的衣着。
再看舒挽星,此时头发乱了,头上的金步摇松挎的挂在鬓发上,身上的衣服更是凌乱,不过脸上却没伤,席凉打人专打看不见的地方,能看见的一下都没打,所以舒挽星此时虽然身上好几处疼,可是脸上手上却没有伤到分毫,可饶是这样,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
“请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这沧王府的小郡主,实在太胆大妄为了,竟然胆敢欧打妃嫔。”
“嗯,本宫知道了,柔妃还是去阑缘宫侍候皇上吧,沧王府的小郡主仍是一个孩子,柔妃身为后宫的妃嫔,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不是有**份吗?”
海菱面无表情的开口,舒挽星一听眼都绿了,她是小孩子,那下手可狠了,把她往死里捶,这还叫小孩子,不过她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已要想说理,根本没地儿。
想到这,起身告退:“妾身先行告退了。”
“去吧,好好侍候皇上。”
说到皇上,海菱的心便刺痛一下,大婚时候的画面还在脑海中,那么清晰,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皇帝便纳新妃了,这天下人眼中,自已恐怕真的成了一块笑料了。
海菱忍不住笑了起来,下面站着的席凉等人忍不住心惊,一个个走到海菱的面前。
“菱儿,我们去找皇上,问个明白,他当初所说的话呢,就算他失忆了,至少也要等到恢复记忆,凭什么现在就急急的封妃。”
席凉伸出手去拉海菱,一定要找皇上问个明白。
凤浅也赞同席凉的话,眼下海菱肚子里有孩子,皇上却立舒挽星为柔妃,这是置海菱于何种地步,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我们一起去,一定要让皇上给你一个交待。”
凤浅冷静的开口,望着海菱。
海菱摇头,忽然便觉得去问了也是白问,也许不去问,他很快便会来找找麻烦了,所以她何必再去自找痛心呢?
多去一次,只不过是让自已多痛心一次罢了。
这里几个人正在说话,门外便有皇帝的贴身太监小禄子领着几名太监走了进来,海菱望着走进大殿内的几人,唇角间的笑意加深,只不过有些冷。
小禄子走进大殿,看到海菱,心里很是不忍,可是他是皇上的太监,皇上让他传什么,他只能传什么。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说吧,皇上让你过来做什么了?”
海菱冷冷的开口,一脸淡漠的望向小禄子。
小禄子叹了一口气,恭敬的开口:“皇上口渝,娘娘纵容沧王府的小郡主欧打柔妃娘娘,从今日开始呆在琉月宫闭门思过,不准出琉月宫一步。”
“本宫知道了。”
“另外?”
小禄子瞄了一眼大殿一侧的席凉等人,有些小心的接着开口:“皇上有旨,沧王府的小郡主席凉,不准再进皇宫一步。”
“什么?凭什么啊?皇帝真是眼瞎心也瞎了。”
席凉忍不住大骂,海菱生怕她吃亏,赶紧叫了一声:“席凉。”
席凉不再说话,海菱望向小禄子:“去回皇上的话,本宫知道了。”
“谢皇后娘娘了。”
小禄子领了命照旧退了出去,海菱望向席凉,缓缓的开口:“席凉,你回去吧,别让他们再找到把柄了,你背后可还有沧王府呢。”
不能因为席凉,便害到沧王府的人,那样她的良心更不安了。
纳兰明珠和凤浅二人也催促席凉回去:“你放心吧,这里有我们两个呢,有什么情况,我们会派人通知你的。”
“好,有什么情况派人通知我。”
席凉知道自已不能留在宫中,因为她是沧王府的小郡主,若是抗旨不遵,便会给沧王府惹来祸端,而且留在宫中也是于事无补,席凉和海菱等人打了招呼,领着自已的两上婢女,往大殿外走去,走了几步,席凉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回首望向高处的海菱。
“菱儿,如果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就离开北鲁的皇宫吧,天涯何处不是家。”
凭菱儿的容貌心计,嫁什么样的人没有啊,何必守着一个毁了脸,又失去了记忆的死男人。
她说完便领着人离开了皇宫,一路出宫去了。
琉月宫的大殿上,海菱挥手让太监和宫女下去,现在宫中多了柔妃,太后素来与她不和,她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落到她的头上。
想起席凉的话,海菱忍不住认真的想起来。
凤浅和纳兰明珠留在宫中陪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们两个人人都支持她。
琉月宫。
诺大的宫殿内,所有人都安息了。
房间里,海菱悄然的翻身而起,唤出火云靴和风雷手套,幽灵似的闪身出了寝宫,前往阑缘宫。
夜色下,花草氤氲,轻纱笼罩着翻卷如云的宫檐,甚是美丽。
偶有巡罗的侍卫经过,也没人在意,那快如流星般闪过的人影。
今天白日,席凉让她离开这里,她心里也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心里终究是不甘心,也不愿意轻易的放弃。
她实在是难以相信,那么爱她的夜凌枫说变了就变了,在海菱的心里,若是真心的爱了,即便他毁了容颜,毁了心智,他的本能也不会舍得做伤害她的事,但这个人出现似乎就是为了伤她的,所以她不相信,他是夜凌枫。
她一定要见他,要看看这个男人真的是当初娶她,并当着所有人面发下话的夜凌枫。
她的炎云靴不是一般人可以发现的,所以轻轻松松的便到了阑缘宫,一路避开巡罗的侍卫进了寝宫。
寝宫内外,安静无声,没有一个太监和宫女。
不过她一进去,便知道房内的人是醒着的。
正好,既然他醒着,她便好好的看看这个当初说不纳妃的男人究竟还打算如何的伤她。
寝宫里,一人睁开眼睛,睡在大床上,那幽幽的黑瞳中漫过弥天的迷雾,看不真切,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海菱,一动也不动,好久才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痛苦懊恼,海菱双瞳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人,他的半边脸包裹着,根本看不真切神容,那双深邃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到从前的光芒,看着这样子的他,海菱的心忽然不痛了不疼了,也许之前他做的事让她痛苦难受,看到他受伤,她差点没抽过去,可是现在望着他的眼睛时,她竟然不痛不疼了,一切诡异得不可思议,连她自已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一直定定的望着床上的人。
好久才回应。
“皇上失去了记忆,所以忘了当初娶我之时曾说过的话吗?从此不纳一妃,我来就是看看,你是如何的狠心,竟然弃当初的誓言。”
“朕是皇上。”
他开口,似乎皇上生来就该娶多个女人一样,然后不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看过你后,我便知道了,你是皇上。”
海菱说完,点头,然后往外退了出去。
大床上的人眼神闪烁,不知道这女人半夜三更的跑到这里来,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便又走了是什么意思?
不过海菱已经转身离开了阑缘宫,夜风下,她困惑的想着,为什么她看着那个人的眼睛,竟然不痛不疼不难过了呢,难道说她不喜欢他了,因为他的不守承诺所以她不喜欢了,可是这喜欢不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啊。
还是?海菱陡的停住了,满脸的惊骇,还是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夜凌枫的气息,所以她不感觉到心疼难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阑缘宫里的人,不是夜凌枫吗?做为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即便他毁了容,失去了记忆,她也该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先前,她望着他的眼睛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所以她的心不痛不疼不难受。
海菱想到这念头,不由得轻颤起来。
如若宫中的人不是皇上,那么真正的皇上呢?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的身子忍不住抖索起来,夜色之中,单薄而凄凉。
不,如若这宫里的是个假的,真正的夜一定没有事。可是他在哪里呢?
海菱心里乱糟糟的,一路回琉月宫而去,宫中,大家依然在熟睡,并没有发现海菱曾离开琉月宫,去了阑缘宫一趟。
第二日,海菱精神好多了,再不似先前的没精打彩,凤浅和纳兰明珠不知道一夜之间,她怎么就换了一个人,不过看到她不再那么伤心,她们还是很高兴的。
早起的海菱,带着凤浅和纳兰明珠,前往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想看看太后是否察觉这阑缘宫里的皇上,很可能是个假的。
慈安宫内,太后还没有起来,皇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做为他的母亲,太后自然也是很伤心的一个,所以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好。
早上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
楹嬷嬷出来招呼海菱,然后陪着她说话儿。
海菱望着楹嬷嬷,想起这楹嬷嬷也是从小看着夜长大的,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察觉,若是太后发现了什么,这楹嬷嬷自然也会知道,如此一想,脸色温和的望向楹嬷嬷。
“皇上伤重,母后一定是很伤心,楹嬷嬷要多劝劝母后,别让她太伤心了,皇上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看开一些,只要人没事就好。”
楹嬷嬷听了海菱的话,诧异的挑眉,认真的打量皇后。
皇上纳了舒挽星为柔妃,按照道理,皇后该很生气才对啊,怎么现在倒好像一点事没有了,楹嬷嬷虽然疑惑,不过倒是赞同海菱的话,点头:“是,皇后娘娘,奴婢也如此劝太后娘娘了,无奈娘娘心事重,一直放不开心来,这几日连觉都睡不好,整个人很是虚弱,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楹嬷嬷满脸的担心,不像有假,那么太后是没有发现什么了?
海菱没有说什么,一来她不能肯定,阑缘宫里的人就是假皇帝,二来,真正的夜凌枫哪里去了?她怕自已搞错了,这种事可不是妄语的。
“你多劝着母后。”
海菱叮咛着,楹嬷嬷应声,然后向海菱告安,让海菱稍等一会儿,她进去看看太后是否醒了。
海菱点头,等到楹嬷嬷走了,才端起茶来喝。
一旁的凤浅奇怪的望着海菱,总觉得海菱心中有事瞒着她们似的。
“菱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海菱张嘴正想说话,大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一堆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光华四射的女子,正是舒挽星,领着几个宫女前来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看大殿一侧端坐着的海菱,虽然不乐意,不过可不敢违了规矩,缓缓的走过来施礼。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凤浅和纳兰明珠二人一看这舒挽星便没了好脸色,海菱倒是没有生气,一抬手示意舒挽星起身,想到这女人此刻的得意忘形,还有阑缘宫的那个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起来一边坐吧。”
海菱温和的说话,舒挽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的谢恩,走到一边去坐了。
说实在的,她可不敢和皇后对恃,她对于目前的身份已经十分知足了,若不是皇上毁了容,失去了忆,是不可能让她进宫的。
大殿一侧,不但是舒挽星诧异,就是凤浅和纳兰明珠二人也奇怪了,正因为海菱此刻的神态,两个人肯定,海菱肯定有事瞒着她们两个,眼前不好问,待会儿一定要问清楚,海菱究竟瞒了她们什么事?
慈安宫的大殿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很快内殿响起楹嬷嬷和太后娘娘的说话声。
“娘娘,皇后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她?”太后的声音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问下来,她大概是想问皇后怎么样?有没有发脾气,不过没有问出口,觉得自已问得多余了,皇上言而无信,先在大婚之时许诺了皇后说不纳妃妾,现在才多久的功夫,便纳了舒挽星为妃,皇后能不生气吗?
不过楹嬷嬷却及时的开口了:“皇后娘娘并没有发脾气,看上去也很好。”
“喔,”这倒让太后奇怪了,姬海菱那个女人竟然承认了,这实在不像她的作风啊,她既然当日敢说出一生一世不准再纳妾,说明这女人是很坚定的,可是今日皇上纳妃,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让人觉得匪夷莫思。
两个人说着话走了出来,海菱和舒挽星等人起身,看到大殿一侧走出来的太后,太后的神情果然十分的憔悴。
“见过母后。”
海菱和舒挽星二人同时开口。
凤浅和纳兰明珠也恭敬的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望了过来,率先打量海菱,发现她果然精神不错,神色也很坦然,对舒挽星也是很和善,太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认真的打量了海菱,难道说皇后认了舒挽星?心里想着,随手挥了挥。
“皇后过来了,坐吧。”
“谢母后。”
太后又望了望别人:“你们都用不着拒谨了,坐下吧。”
“谢母后(太后娘娘),”舒挽星等人一起谢恩,然后坐了下来。
太后扶着楹嬷嬷的手,走到大殿一侧,坐了下来,望着海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开口:“皇后能想开,哀家很高兴,皇上出了这种事,他不愿意靠近别人,只愿意让挽星一个人侍候,那么给挽星一个名份也是应该的,皇后你说呢?”
海菱唇角扯笑,微微睑上眼睛,望向一侧的舒挽星,眼里深邃幽暗。
舒挽星忍不住打了一个轻颤,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眼前的这个女人,光是一个眼神便让人觉得很有压力,她可不敢在她面前大意,先前席凉敢打她,若是她再招惹她们,别人只怕也敢打她。
海菱却已收回了视线,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母后说得是,柔妃温柔娴雅,皇上愿意让她亲近,给她一个名份是她应得的。”
她如此一说,舒挽星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分的开心,看来皇后也承认了她。
想想也是,不承认她也是皇上赐封的妃子了,所以说眼前的皇后是十分聪明的,知道不和皇上斗。
太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的局面她是乐见其成的。
“好了,你们两个能相亲相爱最好,皇上现在心情很糟,我们不能再让他烦心了。”
“是,母后。”
海菱和舒挽星同时应声,然后海菱站起了身,恭敬的向太后道安,领着凤浅和纳兰明珠离开了慈安宫。
慈安宫的大殿上,舒挽星一脸高兴的走到太后的面前:“母后,皇后她总算同意了。”
太后眯眼,眼中有慑人的暗芒,盯着舒挽星,然后淡淡的叹息一声:“挽星,你要小心些,皇后她只是表面上同意了,她不会善罢干休的。”
“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挽星一脸惊惧的问,一侧的楹嬷嬷也担心的开口:“太后为何如此说。”
“她太过于平静了,这不是好事,若是发一顿脾气,还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哀家想不透,她为什么这样?”
太后长叹一口气,总觉得事情不单纯。
而海菱等人走出了慈安宫,一路回琉月宫而去。
琉月宫里,凤浅和纳兰明珠二人追问海菱。
“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事?”两双眼睛齐齐的盯着海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