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河上封冰,一夜大雪笼罩了整座山,一大早小鱼儿的欢呼声响起来。
“好漂亮的雪啊。”
前世她们很少看见雪的,所以一直向往这冰天雪地的美感,没想到现在倒是看得多了。
青瑶端坐在简单的梳妆台边,莫愁给她打理头发,如云的墨发挑起顶部的一束,用红色的丝带拢起,简洁婉约,既多了男子的洒脱,又有女子的柔媚,今日,她穿了桃红的薄袄,裙摆绣寒梅的百褶裙,整个人透着娇柔多情。
小鱼儿也穿了一件桃红的薄袄,下面是一条小小的水草裙,母子二人既像着了母子装,又好像冬日中两朵娇艳的花朵。
“娘,我们出去打雪仗。”
小鱼儿奔进来,拉着她往外走。
竹屋外面,是一片晶莹的世界,远远近近的一片洁白,一阵轻风吹过,雪白的枝头上,簌簌落下洁雪,满天飘舞的雪花,美不胜收的美景。
可惜了银轩却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青瑶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样的信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这想法没持续多久,一捧雪砸了过来,原来是捣蛋的小鱼儿,乘机偷袭了她,青瑶回过神来,立刻不客气的弯腰,抓了雪掷过去,两母子一时间打得不亦乐乎,竹屋门前,莫愁和冰绡立着,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愁忍不住问冰绡。
“皇上怎么没有过来?不知今年他会不会赶过来陪主子她们过年。”
去年大家伙就是一起过的年,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是一起。
“应该会赶过来,说不定正在来的路上。”冰绡轻声的说,看到莫愁唇角染起笑意,不由得提醒她:“你别告诉元帅,若是主子有事耽搁了,赶不过来,岂不是让元帅失望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
莫愁点头,想起皇上若是来了,主子一家团圆了,不由得心头起了愁怅,想起沈钰来,不知道沈钰怎么样了,上次主子让她去离京见皇上,他是留她下来陪他的,她没答应,一来,她不想成为他后宫的某一个妃子,二来,她是主子的人,明明是卖身于主子的,怎能离开她,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看着远处玩得气吁喘喘的两个人,莫愁笑着叫起来:“主子,公主,快回来用饭吧,用完饭,我们去踏雪赏梅吧,昨儿个,奴婢看到离此处不远有一座庵堂,庵堂的前院有几枝梅花,想必开放了。”
青瑶和小鱼儿停住手脚,两母女相视一眼,笑着点头:“好啊,早膳后,踏雪赏梅。”
“嗯。”小鱼儿赞同的点头,四个人一起吃了一些早饭,饭后,莫愁收拾了残羹剩饭。
一起出了竹屋,前往离此处不远的一座庵堂,还是前儿个她无意中发现的,那庵堂的香火并不是太好,人烟渺渺,立于深山之中,倒有些飘渺的离尘之位,庵堂中的尼姑也少,除了老师傅,似乎只有四五个小尼,打理着庵堂中的一切……
走过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路,便看到青烟渺渺,在雪白的天地中,还真有些离尘幻境之感。
庵堂建在半山腰,掩藏在大山之中,除了偶尔路过的人,只怕不轻易让人发现。
此时在庵堂之外,有两个青衣的小尼在打扫积雪,一看到青瑶等四人,诧异过后,恭敬的施礼:“见过施主。”
“我们能进庵堂看看院子里的寒梅吗?”
青瑶平和的开口,此时的她周身的安详,就像个居家的夫人,哪里看得出半点的锐利,有谁会知道,她就是那个历时两年,攻下丹凤和万鹤国的兵马大元帅。
“施主请。”
小尼并没有像俗世中的人那样势利,因为她没有上香,捐香油钱而另眼相看,依旧温顺平和的开口:“施主请自便,寒梅今早全开了。”
“打扰了。”
青瑶说一声,欲领着人走进去赏梅,这时候另一边的小尼抬起头瞄了她们一眼,先前她一直垂首尽心尽力的扫地,所以青瑶她们没有在意她,可是这一抬头,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公主。”
小鱼儿以为是叫她的,飞快的抬首,却发现莫愁和冰绡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抬头的小尼,不由奇怪的望过去,只见那青衣小尼,并没有看她们,照旧低下头来打扫积雪,好似她们刚才的叫声并不是叫她。
青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青衣小尼,竟是慕容如音,她不是一直待在胤王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世外庵堂之中?
“如音?”
她叫了一声,那小尼并不理会,好似根本认不识她们似的,神态详和,安然做着自已的事情,青瑶忍不住上前一步,刚才回她话的青衣小尼,奇怪的望了一眼,缓缓的开口。
“施主,她是无尘,不是什么如音。”
“无尘?”青瑶低喃,她的这一声唤,那叫无尘的尼姑倒是抬起了头,微微浅笑了一下,点头,然后照旧做她自已手中的工作。
神态安详,整个人平和得好像一块华玉,从前的戾气不复存在,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似乎完全认不识她们一样?青瑶掉头扫视了一眼莫愁和冰绡,三个人皆有些震惊,望向身侧的小尼。
“她怎么回事?”
“施主是说无尘吗?她失忆了,忘记了前尘后事,所以师傅给她起名无尘,就是希望她不染上尘世俗烟,平静的过一生。”
原来如此,三个人哗然,可是当日见她还是好好的,为何今日却失忆了,这其中出了什么事,青瑶前后连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银轩当日是不赞同留下如音的,因为她恨意太甚,生怕留着她会留下后患,也许他是对如音下手了的,可是最后一刻却心生不忍,所以只让她失去记忆了,从世后清清白白的过一生。
“打扰了。”
青瑶点头,照旧走进了庵堂,小小的院墙内,栽种着几株寒梅,此时正竞相怒放着。
青瑶站在廊下抬头观看,寒梅傲然的风姿,好似一团火焰般,开在冬日里。
院子内外只一墙之隔,她们一边欣赏梅的风姿,一边听到外面的两个小尼在说话。
先前和青瑶说话的小尼问那个叫无尘的尼姑:“她们叫你公主,无尘,你不会真的是哪一国的公主吧?”
现在是乱世之秋,弦月统治了好几个国家,也许无尘是落难的公主也说不定,小尼姑猜想着,当然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无尘乃是弦月的公主。
“她们认错人了。”
平顺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来她话里有任何的不满或者愤恨世俗,也许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最开心的,一切都放下了,心头才会更开心一些。
青瑶感叹,领着小丫头们观赏了梅,然后进供奉神像的前厅,拈香供佛,什么都没有想,世人有事都求佛,佛即不是忙死了,凡是能解决的还是自己解决吧,佛哪里管得了尘世中的事。
青瑶示意莫愁捐一千两的香火钱,这家庵堂的香火并不好,小尼姑们的日子都很清贫,而她只是希望无尘过得好一点,一千两可以让她们过好长时间了。
那一边候着的小尼,看她们出手如此大笔,欣喜之余早去禀报给主持了,主持立刻走了出来,恭敬的请她们厢房奉茶。
老尼姑慈眉善目,很有些掸味儿。
“谢谢施主。”
她一开口,青瑶知道是指她捐的香火钱,淡淡的笑,双手合什,恭敬的开口:“在下有一个请求,只愿主持好好照顾无尘。”
老尼姑一震,抬首望着青瑶,她已起身,领着立在身后的两个婢女和一个小孩子,施施然的离去,那老尼眼瞳睿智,目光绵长,轻轻的叹息,原来是凤驾到了,那么无尘,一定有一个高贵的身世了……
一行人出了庵堂,照来时的路往回走,阳光融融的照着大地,积雪刺眼,那白更晶莹透彻。
几个人边走边欣赏风光,直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下了山头,前面不远便是林子,穿过林子,再过去不远,便到她们住的地方了。
虽然冬日寒冷,雪地上却有点点动物的花斑印,林中还有鸟雀的叫声,甚是有趣,几个人边走边看,倒是惬意得很,忽然周遭起了一阵彻骨的凉气,完全不同于雪后的寒冷,而是一抹杀气,笼罩在头顶上方,莫愁和冰绡都感应到了,警戒的全身而对。
忽然一道白芒飘过,有人在头顶拭过,从这棵树上跃到那棵树上,然后整个人吊在枝丫间,垂挂了下来,从上而下,一掌对准青瑶击来,青瑶一跃让了开来,莫愁和冰绡飞快的抬首望过去,只见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子,一着不中,嫉狠的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她们的对面,阴森森的怒瞪着她们。
这人,竟是当日在无情谷出现过的黑白双煞中的,白煞,没想到她竟然过来找主子报仇,莫愁愤怒的叫起来,长剑一抖指着白煞。
“你个妖婆子,找我们报什么仇,是公子杀了黑煞,关我们什么事?”
“呸,那薄命的贱男,竟然死了,老身本来是准备找他报仇的,既然他已死,只能拿你们添数。”
“你也配?”青瑶一听她骂无情,便恼了,周身寒意,冷盛的声音响起来,望向莫愁和冰绡,冷沉的命令:“给我杀了她。”
“是,主子。”
青瑶话音一落,那白煞仰头哈哈大笑:“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吗?我不会那么傻的。”说完仰头长啸,树林中很快多了几个人影,身手皆不凡,几个飞纵,已落在了白煞的身边,竟是几个身着怪装的男子,目光淫秽,一看到眼前的几个女子,每一个都亮丽逼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白煞阴沉的下命令:“徒儿们,给我上,一定要给你师傅报仇。”
“是。”几个人同时跃身跳了过来,莫愁和冰绡飞身而起,两柄长剑划出两道亮灼灼的银光,迎了上去,而白煞直直的往青瑶扑去,青瑶身形一退,拉过小鱼儿一抛,便把她扔到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小丫头的脸色吓得煞白,紧紧的抱住那棵树,一半是因为恐高症,一半是因为担心娘亲有危险造成的。
没想到竟然遇到坏人,今天她们根本没带武器出来,她的火药枪,还有娘亲的凰尾琴。
青瑶一甩手臂上的莲花环直直的攻向白煞,这两年,白煞一直隐在深山之中练武,武功比从前厉害得多,身子一跃,腾空翻了三百六十五度,轻盈的避开了那莲花环的攻击,而她手一扬,一条青郁郁的蛇,抛了出来,那蛇竟成了她的武器,笔直得如同一柄剑,吐着血红的舌头,直击了过来。
眼看要缠上来,青瑶全神以戒,正准备一掌拍过去,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有毒。”
她的手生生的收了回来,只见半空中抛出一根柔软无比的武器来,这武器,竟然那么眼熟,青瑶怔住了,这是无情的天蚕丝,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
脑袋嗡的一声响,好半天做声不得,那天蚕丝飞快的缠上了毒蛇,锐利的寒芒闪过,蛇身分裂成两半,摔落到地上,犹自挣扎着。
莫愁和冰绡对付着白煞的几个徒弟,很快便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几个人相视一眼,感觉到了眼前的危险,最后竟然弃师母不顾,逃窜而去,莫愁忍不住讥讽白煞。
“这就是你的徒弟吗?都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一言落,白煞气得差点没吐血,脸色阴骜无比,却不敢多言,飞快的望向天蚕丝抛出来的地方,嘴一咧,露出一嘴阴森林的白牙。
“无情,你竟然没死?今日老身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话音一落,半空落下一道人影,不是无情又是谁?
这下不止是青瑶,连莫愁和小鱼儿都呆住了,众人一起望着那出现的男子,眉若弯柳,眼若星辰,肌肤若雪,樱唇红艳,一头白雪一样的发,完全无损他的容颜,却更添绝美,他的唇角挂着柔柔的笑,眸光穿过白煞望着对面的青瑶,轻吟出声。
“你没事吧?”
青瑶配合的摇头,她是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反而是惊骇大于激动。
因为当日她是亲眼看到无情死去的人,可是现在他竟然好端端的出现了,还有推着他的清风,两个人就这么定定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小鱼儿不似青瑶的冷静,早吊在树上夸张的叫起来:“鬼啊。”
说完身子直直的坠落下来,莫愁身子一拭,跃过去抱住了她,以免她受罪。
那白煞一看无情出现,心下没底,有些胆颤,可是想到这两年的努力,还有黑煞的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早飞身而起:“无情,我和你拼了。”
“当日饶你一次,今日你是找死。”
无情一声怒喝,天蚕丝飞抛出来,毫无情面可留,直击向白煞的面门,她惊得一让,可是那天蚕丝舞动得好似一张密密的大网,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铺天盖地的杀气袭上来。
白煞心内一颤,难道今日难逃一死,如此想着,不如拼了,当下,狂劲大发,招招凌厉的往无情身上扑去,可惜根本靠不了无情的身,而且无情也不想和她做无谓缠绕,那天蚕丝锐利的缠绕上她的身子,用力的一抛,便把她抛射出去,对准一棵大树击了过去,直直的撞上去,白煞只觉得胸口一阻,便是一大口血吐出来,随之无情再次用天蚕丝把她缠绕上,抛了出去,这一次是直接抛到了半空,然后坠落下来,跌落到地上,挣扎了两下,口吐鲜血,死不瞑目了。
无情收回天蚕丝,优雅柔和的笑望着对面的几个人。
这时候青瑶已醒过神来,想到又是他救了她一次,虽然这一次她并不一定输给白煞,可是想到每次都是他出手救她,心底便涌起温暖的流光。
“无情,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青瑶忍不住开口,一旁的小鱼儿和莫愁同时点头,是啊,公子是死了的,当日她们可是亲眼所见,这会子怎么会好好的呢?
无情淡淡的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终究不忍心亲手杀了我,那解药中掺了假死药。”
青瑶一怔,想到了花文博最后的死,他死的时候,深深的忏悔过,后悔害死了无情,究竟是花文博做作,不希望她再和无情见面,还是另有玄机,青瑶微眯起眼睛,望过去,银轩说过,如果是易容术,那么一定会有破绽的,他的笑容或者说话,面部的神经都有些不自然,可是无情的脸部线条柔和,而且很自然,丝毫没有破绽。
林中一片寂静,无情落寞的声音响起。
“青瑶,两年不见,我以为你很高兴我还活着,原来?”
他说完,慢慢的垂下了头,手紧握成拳,青瑶心内一颤,想起往日的种种,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他活着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怀疑他了,飞快的走进两步,扬起笑脸,淡淡的开口。
“无情,对不起,我只是太震惊了,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忽然复活了,你不能指望我一下子就接受吧?”
“嗯。”无情点头,并不怪她,他从来就没有怪过她。
“我们走吧。”青瑶走过去,接过清风的手,推他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莫愁和小鱼儿相视一眼,都叫了起来:“公子,等等我们。”
两个人跟了上去,落在最后面的冰绡,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深深的为主子担忧起来,元帅对眼前的男人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连莫愁和小鱼儿似乎都很喜欢他,那主子怎么办?眼神闪过暗芒,她还是让主了快点过来吧。
竹屋内,青瑶和无情端坐在桌边,莫愁上了茶水便退了出去,那冰绡本来不愿意出去,不过被莫愁和小鱼儿给拖走了,三个人拉着清风去竹屋外面问话。
“清风,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子复活了?”
小鱼儿紧抓着清风的手责问,清风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抓着自己的小手,似乎很无奈,最后神情漠然的开口:“就像公子说的一样,有一天我和明月给公子弹琴,那座新坟,忽然窜出一道骇人巨响,公子就那么直直的破土而出了,而我和明月吓坏了,公子就这么复活了,后来我们一起猜测,很可能那花文博,不忍心伤害公子,那解药中其实还掺了假死药之类的东西,所以公子才会复活。”
清风说完,不再说话,掉头望着眼前的湖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在阳光中照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跃进他的眼底,耀眼璀璨。
莫愁和小鱼儿扫视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也不以为意,清风一向是深默寡言的,她们是了解的,他不似明月开朗。
现在她们两个人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公子复活了,那么皇上怎么办?
这两年,公子不在的日子,皇上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虽然两个人没有明说,但是彼此间的感情和谐,那是有目共睹的,可是现在公子复活了,最为难的那个人该是主子吧,她究竟舍谁取谁,还是谁都不取,伤了哪一个似乎都不是她所乐意的,这两个男人对她的付出,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私心的。
竹屋内。
茶香弥漫,青瑶望着无情,好久才轻叹:“两年不见了,无情还是如当初一般。”
“青瑶却比当初更沉稳内敛了,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成了兵马大元帅,灭了丹凤国,还有万鹤国。”
他说话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柔柔的,细细的,青瑶陷入沉静,抬头看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我知道你有那样的能力,不想误了你的事,如果我出现,势必影响到你攻打丹凤的计划,所以才会一直待在无情谷,本来以为你灭了丹凤和万鹤国之后,会回到无情谷去,谁知道你竟然没有回去,所以我便来了。”
无情的声音中有一抹难以抑制的伤痛,她的这种做法似乎伤害到了他一样,青瑶一颤,柔柔的笑望着他。
“你想多了,将士们在休生养息,很快会有另外的计划,所以我才会没有回无情谷,如果知道你活着,只怕我早就回去了。”
“嗯。”
竹屋内流动着温馨如水的气流,两个人自然的说着话,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无情谷那段最快乐的时光……
无情留下来,因为竹屋的地方不大,青瑶又吩咐了将士们挨着竹屋搭了一座竹房子。
冰绡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急如焚,整天哀声叹气的,脸色难看至极,主子怎么还不来呢?这无情赖在这里不走了,主子再不出现,只怕元帅就要被那别人抢走了。
三天后,银轩终于赶了过来。
青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无情出现了,银轩也出现了,这两个男人可真会挑时候,而且那宫中怎么办?
一想到他又偷偷溜出宫来,青瑶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你怎么又出宫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小鱼儿。”银轩安静的说着话儿,神色自然,他没有提到无情的事,也没提到冰绡给他送信的事,只是指了指竹屋边的另一幢竹屋,奇怪的挑了一下眉:“怎么搭了两座竹屋?”
青瑶的心头一颤,竟有种被老公抓个现行的感觉,糟透了,明明什么都不是,无情来看望她,而她住的竹屋只有里外两间,总不能和他住在一起吧,只得让将士们重新搭建了一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赶过来。
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隔壁竹屋的门吱呀响了一声,清风推着无情走了出来,。
两个男人正式见面了,青瑶望望这个,望望那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现代的老公和小三男正式见面的场面,该是激烈火爆,还是互相攻击呢,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这起源于两个男人的好教养,而且她和无情什么也不是,和弦帝也什么都不是。
“你来了?”
无情淡淡的开口,银轩点了一下头,奇怪的挑眉:“你还活着?”
这是一般人对于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奇怪的本能反应,但是这话说出来有些怪,而且无情美丽的脸面上一闪而逝的伤痛,慢慢的开口:“你希望我死了?”
这声音一落,银轩立刻处于劣势,青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无情活着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银轩却没动,认真的望着对面的无情,似乎没有了从前的纯净,多了一些东西,虽然怪,却说不出来,倒是一旁的青瑶,赶紧走了过去,缓声开口:“无情,你想多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你还活着,走吧,我们去湖边,你不是说弹琴给我听吗?”
他的琴清悠得如同一杯香茗,使人烦乱的心沉浸下来。
听到她如此说,无情笑得开心,扬起眉,脸蛋璀璨,缓缓的开口:“好,我们走吧。”
“嗯。”青瑶点头,伸手推着无情的轮椅往不远处的湖堤走去,本来不想回头的,可终是忍不住回头扫视了银轩一眼,只见银轩的黑瞳中浓得似雨的沉痛,她伤害到他了吗?想到他曾为她做过的事,心头一痛,竟那样的刺骨,现在的她还真的是陷入了两难的状态,似乎怎么做,都是吃力不讨好……
银轩目送着两个人远去,身边的手下不由得唤了一声:“主子。”
这时候小鱼儿听到外面的动静,冲了出来:“你来了。”
“嗯。”看到女儿,银轩的心情没来由的变好,一伸手抱起小鱼儿,他还有女儿,怕那个男人干什么,如果他真的能给青瑶幸福,他倒是可以放手,可是对于无情,他总觉得很怪,这个男人虽然给予了青瑶很多东西,可是又给了她很多的伤害,好好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复活呢?那一次他是认真给他把了脉的,那人分明是死了的,怎么会又复活了?
莫愁和冰绡走了出来,没看到元帅,倒是听到不远处有琴音渺渺,便知道元帅去听无情公子弹琴了,心底不由得唏吁,这倒底叫什么事啊?
其实真正难受的人,该是主子才是,她是不愿意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可是这两个男人遇到一起,便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他怎么复活了?”
银轩抬首望向冰绡,冰绡恭敬的开口:“禀主子,听无情公子的手下清风说,好像他公子服了一种假死的药,所以当时只是假死,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假死药?”
银轩挑眉,他从十八岁开始便周游列国,还拜于赤霞老人的门下,从未听说过假死药这回事,人死了就死了,哪里还有假死的状态,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不敢肯定就真的没有。
“是的,主子。”
银轩不再说什么,陪着小鱼儿玩了一会儿,直到青瑶回来。
“刚才你不该那样说。”
青瑶淡淡的开口,她并没有怪银轩,对于一个死去又复活的人,那是自然的本能反应,可是她现在不知该如何和他说,之前她们相处的那份自然和谐被生生的破坏了,两个人之间有冷气流窜动,银轩虽然神态冷漠,可是心底仍然感受到了痛意。
“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我知道。”青瑶点头,抬着望他一眼,虽然易了容,可还是看出他是瘦了的,下巴越发的尖挺了,这一段路程他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大概是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局面,可是她该怎么做呢?如果是行军打仗,她是毫不犹豫的,这种感情的事,她却不是精通的,可是看到他心底落寞,她的心里还是不好受,沉沉的开口。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有些事只是大家没想到而已,现在他身边已没有了任何的危险,如果他真的那么爱你的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也不用出宫了。”
他站起身踱步站到门前,声音淡漠,却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的,他本来早就准备放手了的,如果那真的是她的幸福……
只是无情真的还是从前的那一个吗?她能分辩得清吗?
这一次他总觉得他不单纯,从前清明的眸子似乎笼罩上了深幽的气息,让人不安的因子,他可以断定,这不是他的多疑,可是她呢?
“你确定他真的是原来的那个无情?”
他掉转身,黑瞳好似深海,幽深无底。
“我试探过了,对于我们之间的事往,他什么都知道,就连弹的琴也是。”青瑶困惑的开口,她知道她和无情已恢复不了从前的单纯,因为一个死了两年的人,时间永远是往前走的,她无论如何也放不开心结,虽然不能给予他别的,但至少不想伤害他,她现在的心情郁闷极了,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银轩,就让她更为难了,她一向冷静的心,此时布遍了郁结,觉得自已好累。
“那就好。”他说完转身走出竹屋,高大的背影在雪地的映衬下,竟多了一抹苍凉,心一窒,忍不住叫起来:“你去哪?”
“营帐。”
他说完,身影渐远,很快成了一个小黑点。
青瑶木然的坐着,莫愁和冰绡还有小鱼儿闪身进来,大家谁也不敢说话,一起望着她,好久,小鱼儿才叹气,轻轻的开口:“娘亲,你是不是很烦?”
青瑶点头,是的,现在很烦,真想一个人躲起来,什么都不见,这所有的一切便迎丸而解了。
“主子伤心了。”
冰绡倒底是皇上身边的人,看着主子受伤的样子,好似雄师一样孤寂,做为属下,她还是心疼了,冰绡的话音一落,青瑶的心再次抽痛了一下,她无所措,最后沉闷的开口:“好了,我想睡觉。”
现在只有睡觉,才能让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另一间竹屋内,无情默然的端坐在桌边,身后的清风恭敬的奉上茶水,淡淡的开口:“公子,他来了?你?”
无情陡的抬头,那张美丽的眼瞳中一闪而逝的暗芒,沉沉的开口:“那又怎么样?”
“别忘了你该做的事。”清风一声落,无情沉默了,先前的神彩黯然下去,抬首望向清风:“你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些?”
“我怕你忘了该做的事。”
清风说完,掉头走了出去,房间内,无情沉默了,是啊,他忘了该做的事,他费了这么大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银轩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两日后的傍晚才现身,并没有见青瑶,而是约了无情在湖边的木排上见面,有事要说。
清风推着公子跟着银轩的身后,两个人相视了一眼,都默然不语。
小鱼儿得了消息,立刻飞奔而去禀报娘亲。
这两日娘亲一直躲着无情公子,她是既不见无情,也不见银轩,因为太烦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两个,不如谁也不见。
“娘亲,娘亲?”
幽幽清山之中,积雪融化了一些,枝头露出苍翠,满山的妖娆。
“怎么了?”青瑶抬头望向心急火燎的奔过来的女儿,小丫头四岁了,长高了,小身子更灵敏,再加上长年累月的习武,现在的身手已是极敏捷的了。
“父皇约了公子见面,两个人就在竹屋门外的湖堤木排之上,你说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打起来?”
她的话音一落,只见眼前轻风飘过,娘亲的身影已飘飞,眨眼消失不见了,小鱼儿心急的叫起来“:娘,等等我,等等我啊。”
她想看热闹啊,娘亲真是的,打就打呗,她还真想看看两个高手对打,谁会更胜一筹呢?
湖边。
阳光洒射下来,照在湖边两个男人的身上,一样的绝色,一样的耀眼,一样的深爱着那个女人。
他们的风姿各有不同,银轩高大俊美,一身的霸气,而无情却隽美雅然,好似幽竹,两个人都是天地间少见的男子,却独独钟情于那个清冷的女人。
“你倒底是谁?”
银轩沉沉的开口,声音幽暗沙哑,这两日他心里上火,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嗓子哑了,他想了两天两夜,最后肯定了自已的猜测,这个人根本不是无情,他虽然没有行医,但是对于医术很精通,当日他是接触过无情的脉络的,他是真的死了,那么眼前的人是谁?为何会冒充无情,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而且他的脸和无情一般无二,让人看不出易容的痕迹,连琴都弹得一样滴水不漏,这不是一般人容易做到的,他究竟是谁?
“我是无情。”无情笑起来,看到这个高大霸气逼人的男子心急起来,不由得有一种快感:“你是在嫉妒,你一定恨不得我死过去。”
清风站在远处望着他们,银轩唇角勾出冷笑。
“你不是,我会让你露出原形的。”
银轩沉稳的开口,他就不信自己没有办法逼迫他露出原形,如果他敢伤害她,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无情正想说话,眼瞳瞄到远处一抹悄然而至的身影,不由得释然的笑,抬眸望着银轩,小声的开口:“你能查出什么?”
那语气全然的不屑,阴森,银轩愤怒,怒指着他:“你真无耻。”
谁知道,无情忽然改变了方才的神情,一张美如仙的脸上布着温和的笑意,盈盈如水的声音响起:“如果我留在这里,真的影响到了你们,我便离去,我只是当她是朋友一样,想陪伴着她的身边,并没有似毫破坏你们的想法。”
他的前后不搭调,使得银轩有些错愕,还没搞清楚状况,无情竟然伸出手来拉他的手,而他的身子就那么直直的退了出去,直落到身后的湖水中,结冰的湖面已融化了,承受不住轮椅和人的重量,扑通一声巨响,飞起半天高的水花。
远处,清风一身掠,怒喝起来。
“你竟然敢推公子下河?”
而岸上,清风原来站的地方,立着青瑶,她的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眼睛大睁着,望着银轩,是那般的心痛,这眸光让银轩快透不过气来了,原来这男人的心机在于此,他是早就看到了瑶儿的,先是故意激怒他,连后又改变了一番动作,没想到一个男人心机竟然如此歹毒,他还是个男人吗?
银轩的眸光不屑至极,一旁的清风已拉着无情出了水面,另一只手提着轮椅,飞快的往回闪。
青瑶瞪了银轩一眼,紧跟上前面的身影。
什么是痛入骨髓,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感觉了,从前伤害过她的,现在是变本加厉的还回来了,老天向来是公平的。不是吗?
银轩仰头呛然的笑,小鱼儿飞快的奔过来,心疼的伸出手抱住父皇的大腿。
“父皇,你别难受了,我相信,你一定是太心急了,才会推公子的,是不是?”
银轩无语,连小鱼儿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还有谁会相信,他是压根没有动手推他的,这只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幕,可是还有人相信他吗?
“小鱼儿,我没有推他。”
他说完,好似一头受伤的狼一样,惨然的闪身离去,手下生怕他出什么事,伤心的紧跟上主子,密林中,冰绡冒了出来,挡住了主子的去路,沉沉的开口。
“主子,刚才我是看到了的,那个男人不是无情,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元帅是个精明的人,很快便会看出破绽的,你别难过了。”
“滚开。”
银轩冷沉的出声,冰绡飞快的让开,不敢再多说什么,主子大踏步的离去,不过仍抛下一句话:“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主子,你去哪儿啊?”
冰绡叫起来,没有人应她,只久久的回声,流连在密林中……
竹屋内,清风正在屋子内给公子换衣服,天气这么冷,再耽搁,只怕要冻出一身病来的,青瑶立在门外,心急的来回踱步,今儿个的事真是出了她的意外,按理银轩那样冷静的一个人不会做这种事,如果说两个人打起来,她倒能坦然一点,可是却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时候推了一把,这是多么幼稚的行为,如若是别人告诉她,她是绝不会相信,银轩是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今儿个她是亲眼所见的,难道还有假,这倒底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无情激怒了他?
青瑶正猜测着,屋子内响起无情的声音:“让青瑶进来吧。”
清风恭敬的应声:“是。”
青瑶也不待清风招呼她,便闪身进去,竹屋内很简洁,并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便是最里面的一张床了,床上铺着柔软的夹花的长毛毯子,无情安静的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个被子,脸色有些苍白,唇有些乌,头发湿漉漉的,不过却没有影响他丝毫的美感。
这一次青瑶看得明白,他脸上的神情柔和,眉眼晶莹细腻,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一般易容,是最害怕遇到水的,遇水则走形,但是他在水里泡过了,脸色依旧没变,那么他真的是无情了,她心底说不清的一种感觉,既替他高兴,同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你没事吧?”
青瑶关切的询问,床榻上的无情摇了摇头,湿漉漉的发映衬着脸,越发的柔嫩,。
“我没事,你别怪银轩,他不是有心的,是我说的话激怒了他,所以他无意的举动,青瑶,我没想到两年不见,有很多事都变了,看来我该走了。”
他说完,眼里升腾出一片雾气,柔软得好似快化成一汪水了,青瑶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往日的种种,自己曾说过,不让他受半点伤害,不让他难过的,怎么最后反而是她伤害了他呢?
赶紧伸出手拉着他:“你别想多了,是他不好,我们是亲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留下来,等到雪后,我安排接下来的事,陪你回无情谷。”
青瑶决定了,陪他回无情谷,打云仓国和青罗国的事,交给安定峰就行了,她只要拿大方针就好了……
“好。”无情点头,眼瞳里是莹莹的雾气,这雾气好似云烟缠绕在青瑶的心头,使得她有些话说不出口。
下午,青瑶陪着无情说了会子话,吩咐他好生的休息,自己退了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她一走进来,几个人齐刷刷的看着她,冰绡陡的站起身,心急的开口:“元帅,你真的伤了主子的心,主子根本没有推无情公子下去,是他自己的动作?”
“自己的动作?”
青瑶有一瞬间的呆愣,冰绡说的话是真的吗?如果真是如此,青瑶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无情虽然冷漠冰寒,但是却从来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如果他有心机,就不会对花文博束手无策,如果真的如冰绡所言,那么这个人就不是无情?
他倒底是谁?
还是冰绡在唯护主子,青瑶抬头迎视着冰绡,只见冰绡神色淡定,看不出来说谎的样子。
从攻打丹凤国开始,到灭了万鹤国,冰绡已由当初的八品骁骑尉升为四品的都司,她的为人青瑶是了解的,可是这一切倒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怀疑过无情,一个死了两年的人,怎么会突然的冒出来,可是不管她如何的试探,还是找不出任何的破绽,今儿个掉到河水里,如果是易容,应该见形了,可是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青瑶正冷凝着脸思索,小鱼儿从一边跑了过来,抱住青瑶的腰,用很心疼很心疼的语气开口。
“娘,父皇伤心了,他很难过,他说他没有做,我相信他,小鱼儿好难过。”
房间一角的莫愁也站了起来,认真的开口:“主子,我也相信皇上,他不是那种阴险的小人,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青瑶的脸色罩上一层寒冰,如果他不是无情,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么只要她查出来,他真正是谁,她会让他死得很难看的,青瑶的眼瞳如深渊,沉沉泼雾笼罩,周身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