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鱼佑谙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卖了我，因为赌债。”
“只是三两银子，就让我从一个自由人变成了丫鬟。”
“我......我不想再说了。”鱼佑谙低头垂肩，突然沉闷下去。
林枫正听得入神，不禁皱了皱眉：“谙谙，你明知这是心魔，是已经发生的事，为什么还如此惧怕？”
“林枫，你不懂。”鱼佑谙双肩微抖，沉默许久，又说：“我不是怕，是不敢面对。”
“这就是怕。”
“这不是！”鱼佑谙猛地抬起头，激动道：“几乎所有人都想回到过去，我不想！在那个大宅子里，我每天看到的都是又高又冷的墙。”
“在那四堵墙下，我被人打，被人辱骂，毫无自尊，束手无力。”
“我想跑。”
“那堵墙挡着我。”
“我想死。”
“还是那堵墙挡着我。”
“你知道我有多么绝望吗？”
“最可笑的是——”鱼佑谙不受控制地笑起来，像是自嘲：“每次挨了打，我怕弄脏床铺，只能偷偷跑到墙下抹眼泪。”
“是啊，我挖了那女郎中的眼睛，那是她活该！”
“她打我、骂我、以虐我为乐。”
“我到那座小镇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想怎么报复她。”
“林枫，你只知道我屠了整个镇子，那你知不知道，女郎中一家是怎么死的？”
“......”
沉默片刻，林枫问道：“怎么死的？”
“合欢宗有一味毒药合欢散，所以……”鱼佑谙笑起来，笑声尖锐：“所以他们一家，男的精尽而亡，女的力竭而死，无一例外！”
林枫暗暗咋舌：“我听说，合欢散可以保留中毒者的神志？”
“没错，那女郎中就哭着爬上了她二爷爷的床，可怜老爷子年事已高，折腾了两回就死了。”
“你解气了？”
“没有。”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没错。”鱼佑谙大方承认，心里却一片死灰：“这就是我无法面对心魔的理由，我永远回不到过去，帮不到那个最需要帮助的范晚鱼。”
“......”
“别哭了。”
“我没哭。”鱼佑谙一抹眼泪，心情难以平复。
“好吧，那个......四年没见，我们聊点开心的吧？”林枫把她抱进怀里。
“我一直在闭关，哪有开心的事。”鱼佑谙抬起头，仰着脸看向林枫：“你呢？这四年最开心的事？”
“最开心的，当然是——当然是你出关了啊。”
“少来，第二开心的呢？”
林枫捧住她的脸，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不久前刚这样捧过陌逢春的脸。
“......”
“怎么不说话？”鱼佑谙没察觉到不对。
“哦，刚刚在做比较。”林枫强行一笑，含糊过去：“第二开心的事，应该是反间计划结束，以后不用再去正气宗了。”
“那我们以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鱼佑谙说到这里，心中的不快消散大半。
“当然。”林枫轻轻点头。
“......”
“......”
气氛沉默，鱼佑谙皱眉：“怎么不讲话了？”
林枫：“......”
“说话啊？”
“谙谙，这四年发生了好多。”
“你有事瞒着我。”鱼佑谙从林枫怀里挣扎出来，指着林枫，一副休想瞒我的表情。
鱼佑谙太了解林枫了，见他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果然——
林枫纠结了一会儿，说道：“刚刚想起了陌逢春。”
“好啊你！”鱼佑谙睁了睁眼，强压住怒火，气急败坏道：“你想她哪儿啊？”
“她......她跟我表白了。”
“！！”
鱼佑谙委屈地咬住嘴唇：“林枫，我为你守身四年，你却在外面胡作非为？”
好家伙，胡作非为都来了……林枫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止陌逢春跟我表白，我好像还……还喜欢上她了。”
“所以呢，那我走？”
“不不不，我虽然喜欢她，但我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干。”
“你最好什么都没干。”鱼佑谙气地咬牙：“不行，我得去会会这个女人，敢抢我男人……”
“不用了。”
“啥？你说啥？”
“我说，你别去找陌逢春，她现在很脆弱……”
“你护着她！”
林枫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鱼佑谙打断。
她瞪大了眼，感觉受到了背叛。
林枫坦白，自己喜欢陌逢春时，鱼佑谙没破防，可这一句“不用了”，鱼佑谙没法接受。
“你误会了。”林枫捏捏她的手，又把她拉进怀里：“我说的‘脆弱’意思是，陌逢春现在是一个废人。”
“啊？”
鱼佑谙愣住，仰起小脸，仔细打量林枫的表情。
林枫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是，额......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很准确，总之她替我挡了一剑，丹田受损，一身修为尽失。”说起这个，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
鱼佑安扯了扯衣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沉默许久，她说：“那你想办法补偿她一下吧。”
林枫点点头，随即又叹气：“希望还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啊？”鱼佑安愣了下，脑洞大开：“她师父知道了你们的好事，不让你们见面了？”
“你不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少胡扯，到底什么意思？”鱼佑安十分好奇。
“她师父劫持了妖刀螳螂，逼我交出一只蛊虫，然后妖刀螳螂为了保护我……就自爆了。”
耻辱，天大的耻辱。
一个修士，连自己的灵宠都保不住，还要靠灵宠来保护自己。
林枫说到这里，恨得牙根发痒。
他咬了咬牙，憎恨道：“我一定要杀了她师父报仇！”
“别吧。”鱼佑安有些不忍：“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杀她师父，她会恨你的。”
“不过是一命偿一命而已，这个仇我必须要报，否则怎么对得起妖刀螳螂的一片苦心？”
“确实。”
一只灵宠，为了主人甘愿自爆，此情天地可鉴。
鱼佑安略感惆怅。
这时四周响起一阵震耳的轰鸣，劫云缓缓散去。
“终于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