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正月的随安城内不设宵禁，所以外头仍旧是灯火通明，百姓们，达官贵人们，都会出现在大街小巷中看些热闹。
而相府此刻却安静的很，书房之中，烛火也是点燃了起来，郭相顶着才刚痊愈的老迈身躯，一坐就是一下午，如今腰酸背痛的厉害，可他老人家的却不打算歇一会，反而是脸色越来越凝重。
外头，管家送来了饭菜，身边还跟着郭四郎。
他本来是陪在夫人雪娘身边，二人商量着给顾筱琅送什么贺礼去呢，没想到管家却来告诉他，说是书房有客，祖父叫他过去招待。
因此，一路跟着也就来了。
他们敲门的声音将三人从沉浸卷宗之中给拉了出来，顾少虞抬头看看外面，天色都已经黑沉沉的了，外头响起了声音。
“祖父，该用饭了。”
“嗯，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管家低着头恭敬行礼，而郭四郎在看到顾少虞和倪副将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惊讶。
“舅兄？怎么是你？倪副将也回来了？”
“嗯，有些急事，所以赶着先回来一趟。”
听到这话的时候，那郭四郎的脸色也有些微微的变了，来就来，还不让外人知道他来了，想来这急事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眼神中透着些担心，随后就说道。
“祖父，你们先用饭吧，有什么是孙儿可以做的，您吩咐就是，舅兄和倪副将也吃些东西吧，肚子饿着是想不明白事情的。”
他的话，让郭相从那些卷宗里头暂且跳脱了出来。
一下午，他看了整整三遍，一个字都没有错过，可他还是没有瞧出什么破绽来，所以换个人，说不定就能换个思路，因此把卷宗递过去就有些疲惫的说道。
“行，那你来看吧，也不拘什么要求，只要是你觉得可疑的地方都说出来就是。”
“好。”
管家放下了饭菜，就先行离开，走的时候也不忘把门给关上，院子里头有专门的暗卫在守着，倒是也不怕顾少虞在此的消息会泄漏出去。
屋子内，地龙烧得正暖和，可在场之人的心，却都有些拔凉。
用饭的时候，安安静静。
倪副将倒是真的饿了，因此面前的那碗面很快就吃了个精光，见此，郭相把自己没有动过的那一碗也推了过去，笑着说道。
“人老了，晚上吃不得多少东西，倪副将若是不嫌弃，就再用这一碗吧。”
“多谢郭相。”
倪阳倒也不是什么会推来挡去的性子，所以听到这话的时候，没有客气，拿过来就一阵吃，他吃得飞快，还溅出了些许的汤汁。
而旁边的顾少虞则没什么胃口，看着那一碗面也是没有动手。
刘询下落不明，到现在也有一月多的时间了，想想都知道凶多吉少，他有心去救，却无从下手，所以自然烦闷。
郭相看他如此模样，只能是安慰的就说道。
“刘询吉人自有天相，你还是多用些吧，万一有了消息你也好有力气去救啊。”
郭相的话，顾少虞何尝不明白，所以深吸一口气后，就将眼前的这碗面给食不知味的塞了下去，而郭相也是强打起精神来，简单的喝了小半碗粥，以应对后面之事。
三人正吃着呢，突然听到郭四郎“咦”了一声，几人立刻放下筷子，眼神就看了过去。
“怎么了？可是有发现？”
顾少虞头一个问道，他也看了一下午，也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郭相亲自主办的事情，卷宗写得详尽又厚实，所以他们这些先入为主的反而是找不到问题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那郭四郎也是不大确定，缓缓就说道。
“没什么，只是我有些奇怪，这缉拿前朝太子的事情应该是京畿司的人出力才对，怎么动用的大多是城防司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郭相一拍脑袋就说道。
“京畿司的指挥使乃是韦家的人，而上下好几处也都是四皇子党，所以前朝余孽一事，我与太子就不让他们参与其中，可平日里这样的香饽饽，韦家的人闻着味都能来咬一口，这一回怎么说不让参与还真就不参与了呢？”
这么听话？确实是有些奇怪。
顾少虞将卷宗拿了过去挑着看，很快也看到了京畿司在其中只是做了些不痛不痒之事，以他对韦家的了解，确实是有猫腻！
“京畿司最近两年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顾少虞这段时日不是奔波于策州，就是赶着回金陵城，所以对京畿司的事情还真没怎么了解过。
听到这里，郭四郎倒是开口了。
他前些日子也在京畿司里头任职，只不过现在被调往了禁卫军，所以还算是知道些东西，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说道。
“韦副指挥使升任为正，同时提携了几个青年将领，官职倒是也不大，从六品的校尉而已，不过都是些有本事的，听说才上任就收拾了好些刺头。”
京畿司和城防司，有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会有各家各户的权贵之子都会被安插在里头，美名其曰是为大兴效力，可实际就是添个好听的名头，所以难免会有些难处理的刺头。
这事，在随安城中谁人不晓？
可顾少虞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生出一些旁的心思来。
“会不会是灯下黑？”
他这里才一开口，郭相那边也顺着这思路有了新的想法。
“我们抓到那前朝太子的时候，他是藏在城南的一院子里头，有许多人保护着，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出动了三千禁卫军才将人给拿下的，死伤都有，且那人生得确实酷似前朝仁昭皇帝，所以我与太子都并未有他念。”
话至此处，顾少虞和郭相对看一眼，都有些明白了，这压根就是个局，故意让那假太子藏着还出动那么多人护卫，不就是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抓的是正主吗？
这样的瞒天过海，说来也是危险。
可一旦成功了，那意味着真正的前朝太子可就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