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婷拿出了一条银项链以证明她的银项链并没有丢失。在调查林晓婷的浴室时,林栗找到了林晓婷所说的现场曾发现的一个来历不明的无色透明塑料袋。
法官宣布完判决后,市公安法医有些失落的样子,以一种沉重的步伐走出法院大门。
作为同行,林栗很理解被对手而且又是小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败后的心理。所以,林栗快步跟了上去,走到公安法医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您好,今天对您有所冒犯,实在对不起……”
“不,年轻人,你做得对。对于案件中有争议的地方,一定要根据自己掌握的事实和证据据理力争,以事实为依据,以证据为准绳,不要因为任何权威和来自外在的其他主观方面的因素而影响你的判断,这是我们法医工作人员的原则。”市公安法医拍了拍林栗的肩膀,“法医学上有许多值得争论和研究的地方,不畏权威,不迷信教条,不怕争论,法医学才会发展。小伙子,你不仅仅胜了官司,更重要的是,你让所有的旁听者感受到了法医这门学科的魅力和在案件侦查中不可忽视的巨大作用,你给我们法医人员争得了荣誉,我应当为你感到自豪才对。”
市公安法医的话给了林栗很大的鼓励,他非常感激这位老法医对他工作的肯定和赞赏,那种不计个人荣誉得失的无私精神,让他看到了老法医那颗闪闪发亮的心。
旁边的严晓春见状走过来说道:“我原以为公安法医会偏向保险公司,今天听到老法医的话,我为我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特地向老法医道歉。”
“你做得不错。要不是你,一个优秀的年轻法医不会这么快引起公众的注意。”市公安法医开心地笑了起来。
严晓春也笑了,这是她近段时间来少有的笑容。有了赔偿金,弟弟的第二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她诚恳地对林栗说道:“林法医,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我想请你吃顿便饭。”待市公安法医走了之后,严晓春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对林栗说。
“不不不……”林栗连忙摇摇手。
“怎么啦?”
“我们中心有规定,不能随便接受委托人的财物和宴请。”
“你怕什么?法院已经作出判决。”
“性质一样。我不能带头给中心破了这规定。”
“哟,林法医,你就答应人家嘛。”一直站在旁边的许雅玲,观望了林栗很久,这时插进来说道。林栗在法庭上的表现,令她感到很意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今天让她大长见识。
“我……我还是不去的好。”林栗被许雅玲这么一说,脸红了。
“刚才见你侃侃而谈,怎么转眼间就变得结结巴巴的呢?”许雅玲大笑道。
林栗的脸更加红了,连忙逃也似的走开。可是,他并未走多远,许雅玲便追了上来。
“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你找我有事吗?”林栗停下脚步。
许雅玲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短款羊毛大衣,与豹纹中裙的搭配,显得时髦华丽,在寒冷的冬天里让你感觉不到一丝的冷意。相比之下,严晓春的红色棉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显得很寒酸,被许雅玲亮丽的衣着反衬得黯然失色。然而,林栗并不喜欢穿着高档华丽的女人,虽然那能衬托女性一种高贵的气质,却会让他不自在,使他在心理上感到压抑。可以说,刚才让林栗产生敬而远之心理的,不是因为许雅玲的言语,而是她不同一般的打扮。
“既然严晓春请客让你有顾虑,我请可以吗?”
“我……”林栗瞅了瞅许雅玲的衣服,“你还是不要请我吧。”
“我这身衣服让你不舒服?”
“不……”
“那是为什么?”
“对不起,我得去滨海公安局。”林栗找到了托词,转身要走。
“等等。”许雅玲跟在后面叫道。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呢?”林栗用一种不太友好的口气问道。
“你不会对沈梅的死因不关心吧?”
听着这话,林栗觉得许雅玲的口气不像在开玩笑,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沈梅出事时有样掉在纵树坡草丛里的东西被我捡到。”
“什么?请你说清楚一点。”林栗心里一惊。
“前几天,我的小车被打捞上来。可能你没想到吧,我在池塘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草地里捡到一个用几层塑料纸包着的微型笔记本,上面断断续续记着几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字,里面还夹着一张烧焦的血印图,图上画了一棵松树。我想这里面的内容可能暗含重大的信息,一定是沈梅生前想要了解的,于是悄悄捡起来放在口袋里。”
“请你把它交给我吧。”林栗走过来,激动地说道。
“给你?”许雅玲冷笑道,“我可是有条件的。”
“条件?什么条件?”林栗觉得许雅玲的做法很过分,可不得不捺着性子说道,“说吧,我可以答应你。”
“我们约定3天后在柚木春桃公园的情侣角谈条件,那天正好我生日,因此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许雅玲瞅了一眼林栗,欲言又止。
“要求?”林栗心里暗暗叫苦,希望她提的要求不要太过分。
“送我一样东西吧,怎么样?”
“啊?”林栗心里想,这真是个难题,送什么呢?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行吗?”许雅玲笑了起来。
“可我从来没有给哪个女孩子送过礼物。”林栗脸红了,其实说起来,送许雅玲生日礼物也是正常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向别人索取东西的嫌疑。于是,林栗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知道送什么才好呢!”
“送我一束花吧。”
“什么花?”
“当然是玫瑰花。”
“你……你……”林栗回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你为我破一次例,不行吗?”许雅玲一双诡异的目光盯着林栗。
“好吧。”林栗屈服了。为了沈老师,他不得不做出让步,“现在该把沈梅的东西交给我了吧?”
“只有我认为你的表现及格,我才会给你。”许雅玲摇了摇手,“我走了,别忘我们的约定,再见。”
接着,许雅玲故意扭着腰身从林栗面前款款走过。
“哼,你居然是这种人。”林栗在后面跺着脚生气地大声喊道。
许雅玲的话把林栗的心搅得很乱,因为他很想知道沈梅到底留下什么遗物,这些遗物对解开沈梅之死会不会有帮助?
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把沈梅的东西尽快拿到手。林栗想道。
“你怎么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栗回头一看,原来是古树青来了。
“我正要找你,”林栗说道,“能否安排我与林晓婷见一次面?”
“你想啃硬骨头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了解事情真相,我必须得设法去703房看看现场。”
“嗯,老同学,你刚才在法庭上的表现使我不得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古树青拍拍林栗的肩,“不过,墉湖镇火灾的事,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死者不是在现场死的,那么,一定存在有凶手,可凶手是谁呢?你可是为我们公安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哟。”
“是吗?”
“我可以用我的人头担保,在放火那晚没有任何外人接近过死者所住的房子。我想,只有两种结论,要么是你的分析错了,要么是我们的警察都是白痴。”
“我的分析既没有错,你们警察也不是白痴,而是我们要对付的对手超乎我们想象地强大。你放心,过几天我会给你答案,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在古树青的协助下,林栗很顺利地见到了林晓婷。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无论身材的性感还是皮肤的质感,都是第一眼就能激起男人强烈的征服欲。
林晓婷脸上的表情,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懒散淡漠。她穿着白色T恤和宽大的背带牛仔裤,坐在公园的角落,漫不经心地晃动着两条腿,目光望着远处,游移不定。偶尔,她转过头来,眼神迎着林栗的视线,没有任何的迟疑和躲藏。但有时候,她把头仰靠在后面椅背,神情倦怠,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叫林栗……”林栗向前略略欠身,做着自我介绍,可下面的话马上被打断。
“我知道。古先生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一个法医,她说你能帮我。”
“我现在无法给你肯定的答复,不能把你从这次的风波中拉出来。”
“为什么?”
“我目前掌握的证据很有限。”
“那你要我怎样帮你呢?”
“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吧。”
“第一是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提的几个问题;第二,我想到你的703房间去看看,如果你允许的话。”
“不知你要问什么问题呢?”
“朱樱梅生前戴过什么首饰吗?”
“没……不,她有一条铂金项链。”
“也许她身上有一件银首饰,别人送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晓婷一怔,脸色略显慌乱和紧张,说话的声调低了下来:“我不知道,也许你说得对吧。”
“‘也许你说得对’是什么意思?你不能肯定吗?”
“我不知道。”林晓婷的语气越来越弱。
“你有没有银器类的首饰?”
“你说什么?”林晓婷几乎不敢看林栗的眼神了,那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像随时会刺破她的心脏一样,令她难受。她现在后悔答应古树青和林栗见一面了。
“比如,银项链或类似的东西。”
“啊?这个?”林晓婷的脸变得苍白,然后像罪犯一样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有。”
“能让我看看吗?”
“这与朱樱梅的死有关吗?”
林晓婷费了很大劲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林栗回道,“因为我发现朱樱梅脖子上的黑色很可能与某种银器有关,所以,我要找出这种银器是从哪儿来的。”
“不是说她是因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吗?”
“的确,她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可是,黑色的印迹与一氧化碳中毒无关。死者家属不正是抓住这点不放吗?如果弄清这个问题,不正可以把你从嫌疑中解脱出来吗?”
“也是。”林晓婷有气无力地说道,“给你看可以。可是,你能在明天到我的住房来吗?在那里我再拿给你看。”
“好吧,那就这样说定了。”
幸福小区。
林栗第一次来到这样漂亮的小区,里面优雅的居住环境让他赏心悦目。他甚至觉得呼吸的空气也非常新鲜。当他走进林晓婷的住房时,不觉大吃一惊,里面的布置非常高档豪华,这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他暗自推测,林晓婷独自一人不可能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据他了解,这个小区位于市中心地带,绿化率很高,现在卖到5800元一平方米。林晓婷说她在财政局上班,但是即使这样,作为一般的职员,凭着工资也不可能买下这么一套房子,而且她还开着小车。
林栗一边细细看着房子,一边走进卫生间。
“朱樱梅就是倒在那个地方的。”林晓婷说道,“当时现场是:浴室连客厅的门是关闭的,浴室连厕所的玻璃推拉门半开。”
“在朱樱梅死亡现场周围有无可疑的迹象?”
“我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在警察赶到这里时,发现厨房内的燃气热水器仍开着火,但火很小了,经警察提醒,我才关掉燃气热水器的管道煤气的进气阀门。”
“这是你的房子吗?”
“是的。”
“你能描述当时的情景吗?”
“我发现朱樱梅躺倒在浴缸边沿里,我当时吓得像冰雕一样动不了。出了房间,想叫邻居来帮忙,才发现隔壁房间没有住人。我只得回到房间用电话机报警,之后便硬着头皮待在我的卧房里不敢出来。”
“浴室里的情况你能仔细讲讲吗?”
“讲什么?”
“就是你观察到的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我当时吓怕了,脑子乱乱的,一心想走出这房间,但是又怕扯不清,哪还有心思去观察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仔细想一想。”
“浴室窗玻璃上附着明显的水雾,墙壁、镜面都是水滴状的水雾。”
“是热水器喷头冲出来的水溅到镜面上了吗?”
“你怎么知道?”林晓婷显得很惊讶。
“水滴状的水雾不是水蒸气所致,只有水溅到镜面上才会有这种效果。”
“这样啊,那房间里再没有其他异常现象了。”
随后,林晓婷拿出了项链,“这是你要看的银质项链。”
林栗看了看,银质项链很新,也带着X形吊坠。
“你怎么会有这种项链呢?”在林栗看来,以林晓婷奢华的生活方式,断断不会买这种低档的廉价首饰。更让他不解的是,当他问到有无银质项链时,她回答得非常爽快,就像事先知道他会问这种问题似的。
“这是徐晓宝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保存在身边,从来没有戴过。”
“徐晓宝是你什么人?”
“我过去的恋人。在我20岁那年,他想送我礼物,可是他那时没有钱。”
“他爱你,是吗?”林栗明知道问的是废话,可他还是问了,他要看看林晓婷的表情。
“是的。”林晓婷低下头,目光变得黯淡,“可是,我一直没有接受他对我的爱。后来,你也知道了,他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你没去看过他吗?”
“他住院时我偷偷去看过一次。”
“说明你心里还是有他。”
“是的,自从他死后,我的心几乎碎了,几乎把这个项链看做我的生命一样爱护它,这就是你看到它仍很新的原因。”
林栗一时无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朱樱梅身上的银项链另有来源。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因为事发期间没有人到过她家。
“那晚还有人到过你家吗?”
“许雅玲。”
“她因为什么事到你家?”
“因为我喝酒太多,头脑昏昏沉沉,开车怕出事故,于是,我叫她过来帮着开车把我送回家。”
“她认识朱樱梅吗?”
“不认识。怎么啦,你怀疑她做了什么手脚吗?”
“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情太诡异了。”
“不会的,她把我扶****就出去了。而且你也知道,许雅玲有小车,说明她的经济条件不差,一件低档银首饰,她怎么会看在眼中呢?”
林栗一时无语。林晓婷的回答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能说说当时你的浴室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吗?”
“一个破了的塑料袋,丢弃在朱樱梅身边。”
“塑料袋?朱樱梅带进来的吗?”
“也许吧。反正我家没有这种塑料袋,很薄的那种,奇怪的是,口袋上有个微小的装置。”林晓婷回答。
林栗记起警方的勘察记录好像没有提到塑料袋,于是便问道:“那个塑料袋还在吗?”
“我以为是垃圾袋便扔了。怎么,它很重要吗?”
“不知道。”林栗回答,“总之,当时现场的任何微小的东西都很重要。”
“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想,说不定还能找到呢。”
“在哪?”
“我前两天才清理掉的,大概在垃圾中转站吧。垃圾车这两天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