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京笑眯眯的看着程子斌和他身后那群汉子。
他是公务员,更是市委组织部任命的龙川镇副镇长,即使身后空无一人他也相信程子斌不敢对他怎么样,除非程氏家族不想在相州继续生存下去了。
每个地方都有一条红线,只要不越过这条线,上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越界,那就不叫扫黑,叫反恐了。
气氛有些紧张,村委会喊来村里六七个青壮年拎着铁锹来撑场面,可这几个瘦几麻杆站在以程子斌为首的社会人面前好比绵羊和野狼,毫无威慑力可言。
“你就那个新来的副镇长张晓京?不给面子是吧?”
程子斌扔掉烟蒂,用皮鞋尖狠狠地捻灭。
张晓京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要不我现在就给程书记打电话,看你在这里私自垄断土方有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他在赌,赌程光庆并不知情,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真下不来台了。
如他所愿,程子斌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让身后的小弟去把土方车挪走,临走前不忘抛给张晓京一个凶恶的眼神。
“我记住你了。”
程子斌开着宝马五系扬长而去,留下漫天灰尘,张晓京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转身对村委会的干部说:“好了,让挖土方的人回来接着干吧,这才多大点事把你们吓成这样,不就一群小流氓么,下次记得打电话报警。”
那干部说:“张镇长,这程子斌是程书记的亲侄子,派出所民警跟他们家的私兵一样,我们实在是不敢啊。”
张晓京冷笑道:“天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什么私兵不私兵,他们还敢来找事给我打电话就是。”
正说着话,派出所的也赶到了,从车上下来两名大汗淋漓的民警,还是上次跟着宫小亮去小饭馆的那两个。
他俩摘下警帽一路小跑到张晓京跟前,说:“对不起张镇长,我们来晚了,所里警力吃紧,刚协调完那个警我们立马来了,您没事吧?”
“没事。”
张晓京不愿跟两个小民警计较,他们来的早晚与否都是听宫小亮指示的。
“没事就好。”
民警一个劲儿的低头致歉。
张晓京把他俩打发走,一直等着挖方队回来开工,确定程子斌等人没回来找茬才回镇政府办公室,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他的上级高寒。
高寒说:“这个程子斌仗着程书记的名义在镇上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曾经喝醉酒开车把一个才上初中的小孩撞成了残废,终身只能靠轮椅行动,可最后愣是强行找到人家里协调,赔了点钱了事。”
张晓京听到这里很愤怒,对程光伟的那点滤镜破碎的荡然无存,说:“那这程光伟就放任他的侄子无法无天?”
高寒说:“据我所知,程光伟对他这个小侄子并不太当回事,连他的大哥程光明也一直看不上这个二儿子,反倒是程家的大家长程天雄,对小孙子溺爱无度,所以程子斌背后是程天雄在替他撑腰。”
隔辈亲现象是一种补偿心理的表现,在传统的家庭结构中,父母往往需要承担养家糊口的重任,对子女的关注和照顾相对较少。
而老年人退休后,没有了工作的压力,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孙子孙女,从而弥补自己对子女的亏欠。
程天雄应该就是如此,年轻的时候在外边打打杀杀,对待亲情很淡薄,不顾及两个儿子,等老了回过头来便把情感全灌注到下一辈身上,可这也偏偏害了程子斌。
张晓京说道:“他程子斌在别的地方什么样我管不着,只要是在龙川镇,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想干工程就必须依照法律法规来走,不管他上边是谁!”
张晓京把不管这两个字力度放的很大,彰显出自己的决心。
修路有惊无险的继续进行,通过这件事也给张晓京上了一课,地方上人脉关系过于复杂,一个干土方的混混都不把他这个副镇长放在眼里,以后再蹦出个李子斌、王子斌的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宫小亮打来电话关切道:“张镇,今天我在县里参加个会议,就给其他民警招呼了一声,怎么样?没出什么意外吧?”
张晓京说:“哦,没什么事,是镇上几个干土方的想要把韩庄村的土方工程给揽下来,被我撵跑了,对了宫镇,程子斌这个人你熟么?”
宫小亮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说:“嗯,是他?程子斌是我们龙川镇的民营企业家,承包了不少镇上的土方项目,县里的项目也有涉猎,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得上韩庄村修路这么小的工程?我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还有误会呢?老宫,你也不用跟我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他是程书记的侄子,你知道他今天有多嚣张么,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天,差点就要动手了,哎,你说怎么来龙川工作还有生命危险呢?”
宫小亮讪笑道:“还有这种事?放心,张镇,这件事我一定汇报给程书记,让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毛头小子。”
张晓京借坡下驴道:“我也是刚到龙川工作没多久,很多关系,很多人都不熟悉,还需要你日后慢慢引荐呢,程书记的侄子想干工程,也得按流程来嘛,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
又东拉西扯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张晓京挂断电话,靠在办公室椅子上舒展身体,手指掐住晴明穴放松双眼,躺着躺着竟不自觉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路灯都点亮起来,三月份的相州仍有些许冷冽,让张晓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经过上次撞鬼事件后,他就再也没在深夜办过公,每次都是趁着天还没黑就回到宿舍,在宿舍里接着把没完成的工作做完。
这段时间忙于跑关系修路,连续几天通宵,一顶不住就睡过头了,他的办公室又是独立的,轻易不会有人敲门,以至于一睡醒就到了晚上八点。
张晓京揉了揉酸涩的肩膀,准备回宿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是周末,正好能痛痛快快睡个安稳觉。
可刚走到门口,用手转动门把手时,张晓京头皮瞬间炸开。
一只苍白的手,竟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肩膀。
张晓京甚至能感受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