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行医三十载,分辨伤口的划向也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
将针放在火上炙烤一遍,又浸了一遍烧酒,大夫这才替她开始了缝合。
“会疼,但是你也不必忍着,想喊就喊出来,还能有些用。”
说话间,他手中的针线就已经穿过了苏月月的皮肉,一点一点将裂开的皮肉拉紧缝合起来。
针线在皮肉中穿梭的疼痛让苏月月咬紧了牙关。
她不想让阿娘和妹妹她们担心。
“你不用忍着,叫出来了也好让人知道你的疼。”
大夫见她疼得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苏月月愣了一下,随后便大声呼起了痛。
门外守着的冯淑珍一听见女儿的惨叫声就红了眼,看向苏老三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更是吓得浑身一颤,紧紧抱住了对方,努力忍着不哭出声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就连村长也皱起了眉。
月月这丫头,当真是遭罪!
“喊什么喊啊……听得瘆人!”
苏李氏听见那惨叫声只浑身一抖,随后小声骂了起来。
“将你的皮肉划开再缝上,你还不见得能忍到现在呢!”
小药童最是厌烦这样的人,听见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提高了音量道。
“你嫌她叫的惨,我们这儿也有麻沸散,加一两银子就能用,你舍得给吗?”
苏老头本想训斥那个小药童多管闲事,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又闭上了嘴。
想让自己再掏一两银子?
门都没有!
屋内马大夫又继续开口道。
“我给你用的是羊肠线,后头也就不用再来拆线了,但是我得劝你一句,聪明是好的,但是也会有更好些的选择,否则留下的根,也会跟着你一辈子。
不值当。”
随着话音落下,最后一针也跟着缝好了。
看着形似蜈蚣的伤口,苏月月眼圈里含着泪,重重点了点头。
“多谢。”
“好孩子,去吧。”
马大夫收好了工具,这才替她推开了门,让她方便出去。
“月月,你怎么样了啊?”
伤口实在疼得很,苏月月的脸上这会儿惨白一片,是任谁瞧了都要说一句可怜的模样。
“药钱这边结一下吧。”
小药童微微抬着下巴,目光自然的落在了苏老头的身上。
刚刚那一阵听了会儿他们说的话,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这样的人家,往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迟早都是会遭报应的!
苏老头面色难看的去交了银子,转身就要带着苏李氏和苏老三回村去,却被冯淑珍给伸手拦下了。
“公爹,今日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过了!月月她才十四,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老三伤了手,往后不仅会留下疤,只怕连手也没法正常使了。”
冯淑珍从前一向温柔的眼里这会儿满是不甘,苏老头却不怕她,只啐了一口,然后冷声道。
“月月那丫头的伤现在也缝上了,银子我也给了,老二家的你可不能太贪!”
说完,便当真是拽着苏李氏就走了。
早先苏月月举着柴刀砍人的时候可是把苏李氏的衣裳给划破了的。
这一路上因为天色暗着,也没人注意,苏李氏自己虽然总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可心惊胆战的也没顾得上。
这会儿被自家老头一拽,半个身子差点没直接大剌剌的露出来。
有村里的人瞧见了,只赶忙捂住眼,可路边上的过路人哪里会觉得不好意思,只当是瞧了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活了大半辈子,苏李氏哪里遭过这样的羞辱,心里对着的冯淑珍一家的怨气更是加重了些。
等着吧,迟早有她们好看的一天!
苏老头嫌丢人,可到底是自己的老伴儿,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小儿子,伸手就将他的外衣给扯了下来。
裹上了儿子的衣裳,苏李氏这才加快了步子跟着苏老头往山头村赶。
“娘……”
苏月月看着面容憔悴的冯淑珍,心疼的眼泪直掉。
要是阿爹在就好了。
她们也不会遭了这样的欺负。
她实在不敢想,要是昨天夜里自己没有坐在院子里睡着,今天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不会自己现在已经被自己那个好阿奶卖给了别人。
或者是被绑成一条关在柴房等着发卖。
“月月不怕,都怪阿娘没用……”
冯淑珍心疼女儿,尤其是在看见她细小的手臂上那条可怖的疤痕时,心里对女儿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自己这个做阿娘的,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既然事情已经解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村长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到底也有些不忍,可既然苏老头他们已经走了,自己这一堆人继续留在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淑珍。”
张婶看着可怜兮兮的一家四口,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
“张姐姐,我晓得的。”
冯淑珍苦笑一声,却没有再多说其他的。
见她改了主意,张婶也只能心里叹气,可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这样选择呢?
一面是状告婆婆后未知的结果,一面是事发后女儿们必定受损的名声。
若是换做了自己,只怕自己也会选择打断了牙齿混血吞。
只是可怜了她们。
苏家那样的狼窝,她们怎么才能逃的掉呢?
苏李氏的心眼向来比针眼小,这次抓住了她们的把柄却没有用上,下次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骡车晃晃悠悠的载着她们又回了山头村,初升的太阳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那阳光落在人的身上不是暖的,反而带着些凉意。
苏晴和苏静两个小丫头跟着折腾了一夜,现在在路上也不自觉打起了瞌睡。
看着怀中的女儿,冯淑珍的心里哪能不恨呢?
可是她也不愿意让女儿们的名声受辱。
遭人嗤笑唾弃的滋味她晓得,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遭受那样的事情。
往后这个家,就只有她们了。
身穿白色丧服的一家四口人就那样又一次回到了山头村,村里的一切都和走时一样,唯一多出的,只有她们心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