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黑衣僧人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徐凤年呵呵一笑,出口便是石破天惊。
“爹,你身边这位便是出身自天下第一大寺两禅寺的‘病虎’杨太岁吧?
我听说他还是两朝帝师?
啧,真是威风。
只是杨太岁,你既然信佛,那你信报应吗?”
初听徐凤年言语的杨太岁心中还无波澜,但听到最后顿时脸显怒容。
报应?
他杨太岁信佛不假,但若是信了报应二字,那他杨太岁早该被人千刀万剐了!
只是这徐凤年当着徐骁的面说这话是何意味?
难不成想翻旧账?
你爹徐骁都不敢翻的旧账你一个毛头小子要来翻?
真当自己是王朝一等一的权贵了吗?
真是荒唐!
轻吸一口气的杨太岁压下心头怒意,微微偏转头颅看向了同样流露出讶异之色的徐骁道:
“你儿子和我看来是谈不来了。”
听闻徐凤年言语的徐骁隐隐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意思。
他娘的仇,徐骁受困于北凉王的身份只敢暗中派遣死士去杀那主谋者之一的‘半寸舌’元本溪。
但他徐凤年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这仇徐凤年已经等的太久了,等到他如今已经想收利息了。
可这里毕竟是太安城,即便是他徐骁也得在离阳皇帝划出来的规矩下行事!
所以张了张嘴的徐骁正想暗示徐凤年回去再说时,徐凤年已经再度开口道:
“嘿,我们当然谈不得。
因为你也从来不是真信佛,又岂会和我谈得来呢?
你名为慈悲僧人实为法家毒士,若不是如此又岂会被两禅寺‘赶’出来呢?
杨太岁,我就直说了吧,赵楷是我杀的,不服的话我在城外下马嵬等你。
无需他人插手,就你我将此事了结如何?”
听到这话,徐骁立即沉声打断道:
“凤年,你这是什么话?
那赵楷又是什么阿猫阿狗,杨太岁岂会与你结下生死仇怨?
行了,既然今日你来了,那么为父就带你去见一见北凉旧将。
他日世袭罔替之后,这些可都是你的部将了。”
说完,徐骁也不等徐凤年回答,直接对着袁左宗使了个眼色,接着转过身来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对着杨太岁道:
“哈,太岁啊,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你也别太往心上去。
既然世袭罔替已经下来了,那么今日一别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面了。
先说好,谁后死,记得清明的时候去坟头上酒。
别的不要,只要绿蚁!”
眼神晦暗不定的杨太岁呼出两道带有灼热意味的鼻息后,平静道:
“你儿恨我,所以贫僧肯定先死,赚了。”
徐骁愣了愣,随即伸手摸了摸这国师的那颗光头,道:
“嘿,瞎说什么话呢。
你啊,不愿吃亏就直说嘛。
这辈子跟你做兄弟,亏了!”
说完,大柱国徐骁便摇着头向着城外走去。
故意落在最后的徐凤年忽地转头对着那同样望着他的杨太岁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随后大笑一声跟上了徐骁的步伐。
“咳咳!”
停在原地的杨太岁轻咳两声,当初齐玄帧摸了摸他的脑袋,那莲花顶便塌了一半。
如今这徐凤年三番两次的挑衅于他,他又如何不怒?
但他说过会让徐骁父子成功生离太安城,那么他如今就不会有任何动作。
他当初虽然背弃了兄弟诺言一次,但如今他愿意为此守诺一次。
可如果等那徐骁启程返回北凉,而那徐凤年仍在下马嵬等他的话,那也休得怪他无情了!
那赵楷可从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是他杨太岁精心栽培的徒弟!
既然赵楷叫他一声二师父,那么他便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口鼻间气息越来越灼热以至于隐有龙虎之声的杨太岁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多年的修身养性在自己徒弟被杀面前终于还是破功了啊。
沉默站立在原地良久的杨太岁直到再也看不见徐凤年身影之时,这才离开了原地。
而在他刚刚站立之所则是留下了两个如同被灼烧过一般的深脚印。
另一边,出了城的徐骁苦笑一声道:
“凤年啊,爹知晓你想法。
只不过如此明目张胆可不好吧?
有些事你可以做,但未必要说出来。”
徐凤年点点头大顺从道:
“对,爹说的对,凤年今后一定先做再说。”
听见徐凤年居然破天荒的没跟自己顶嘴,反而赞同了自己的说法,徐骁当即一愣。
自己这儿子着实是陌生了许多啊。
只是他听着怎么这么不像一回事?
“那你待会跟爹回北凉?”
徐凤年摇摇头道:
“不了,爹,凤年还有要事做。
爹先行一步带大雪龙骑回北凉吧,凤年随后便会跟上。”
听到这番话的徐骁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他就知道徐凤年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自己的想法。
刚刚那番顺从的话语无非是想让他安心罢了。
实际上徐凤年还是想要与那病虎杨太岁决出生死来。
面对自己儿子和以往的生死兄弟要决出生死一事,徐骁也只能长叹一声。
当年那事他没怪过杨太岁吗?
当然怪过。
作为最好的兄弟却在当年狠狠地背刺了他一刀!
这种感觉难道不痛彻心扉吗?
只是他徐骁又能如何呢?
若没了杨太岁,那北凉在这太安城中可真的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啊。
而且这头病虎平日里只龟缩在太安城内,他徐骁就算手段通天能培养出可进入太安城重地的死士也就那么几个。
在那京城白衣案的众多主犯面前,他徐骁也只能选择先杀最为可恶的半寸舌元本溪了。
至于杨太岁则一直是让徐骁纠结不已。
奈何进去刺杀元本溪的死士一个未成,这也算是给徐骁留了一点余地。
主恶元本溪不死,杀其他人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不过从始至终徐骁的心里都没有那个真正下达命令之人的名字。
在他心里既然这人已经死了,那仇怨也就随之而散了。
也只有徐凤年会在那人死之后在清凉山大摆宴席来表示心中畅快。
如今,徐凤年怕是想要令那些参与过京城白衣案之人一一俯首了。
意识到这点的徐骁再次轻叹一声,言语里有了些疲惫道:
“那病虎杨太岁曾经可是天象高手,凤年你真的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