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死去的少年,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太过匪夷所思,甚至还跟女儿搅合在了一起。
许江沉默许久,立马重重地磕头,“小王爷,请看在小女的份上,给我夫人一条生路,我这条命任你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安哂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空气安静下来。
许江的额头压在地上,指甲刺进泥土中,他的气息陡然变了,就像一只随时都会暴走的野兽,他喑哑地说道:“难道,小王爷一点机会也不给吗?”
赵安没说话,就那么俯视着他。
这一刻的气氛越发的紧绷,九音站在远处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她很清楚,以赵安的性格,若是要杀人,早就杀了,说到底还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才拖延了时间,而自家老爷好像完全不知道赵安想要的是名单,此刻竟然还起了反抗的心思,这可不妙。
没错,此刻云竹已经眯起了眼睛,她已经锁定了许江,但凡许江有所异动,她就会出手。
“老爷,不要!”
邵月华是个聪明的,看到云竹动了杀心,便是骇然保住了许江不让他动手,然后对赵安哀声道:“小王爷,我们当年确实是被逼的,您也知道冠军侯功盖天下,是人人敬畏的英雄,若非逼不得已,我们又岂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倒是让赵安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分,然后问道:“为什么楚王非要派你们过去?”
“因为楚王想要一件东西,也不想背负杀害忠良的罪名,所以让我们先动手,然后他再打着除贼的名义提大军前往去东海王府,只是楚王也算错了……”
邵月华忐忑地看向了云竹,“当年是云顶宫大肆炫耀楚王勾连江湖匪徒杀害朝廷大员,然后这件事才广为人知。”
赵安愣了一下,云竹轻声道:“楚王当初对云顶宫动手,就是因为云顶弟子宣扬他的罪过,那年他亲自带兵围剿,为师斩了他一条手臂,才将他击退。但先帝为此震怒,发动江湖势力绞杀为师,但他们并非为师的对手,再后来先帝妥协诏安,为师也未同意,最后宁王被千夫所指,先帝不得不将他驱逐出京。”
话到这里,赵安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说到底还是母亲手上的秘密是一切的根源。
邵月华苦涩地说道:“那年我们攻入侯府,我和夫君只想多抢夺一些钱财,目标一直是府库,倒是跟府内的守卫军动了手,杀了几名守卫,然后宫主出手横扫一切,我和夫君身受重伤,最后仓皇之下拿了一些金银便退去了。”
赵安再度看向了云竹,云竹点了点头,“是的,当年侯爷被敕封为东海王,先帝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那天晚上为师打算带走王爷和王妃,路过府库却是见到了他们夫妻,因为太过匆忙要救人,为师并未在府库耽搁时间,所以他们侥幸保住了性命。”
“那么老师,您既然去了,为何没有救下我父母,以您的实力,想带他们离开,谁能挡得住?”
赵安有些急切的询问。
云竹起身走了过来,“因为他们不想走。”
赵安望着她月白的面容,记忆的潮水再度开始翻滚。
那天晚上和妹妹游玩到晚上,从墓穴密道回王府,半路上遇到了一身是血的侍女要俩人逃走,那时候和妹妹拉钩起誓,承诺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然后冲出密道去找寻父母,半路上似乎还遇到了老师……
赵安这般想着,记忆越发的清楚。
火海席卷别院,少年被恩师护在身后,恩师一把拂尘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她要带走少年。
少年却跪在地上说要去救回父母。
恩师说:“你父母不肯离开,若非他们恳求,为师又何必救你?”
少年哭着回答道:“人生在世,当顶天立地。”
恩师似乎很失望,说道:“你若寻死,自去便是。”
少年道:“若徒儿活着,一定回去找到老师,侍奉膝下。”
至此师徒俩分别,少年提着刀一路冲杀,终于见到了父母,然后就是楚王抓回了那丫头,将她摔在地上,踩住她的脑袋向一家三口索要宝物,再然后恩师去而复返,带走了少女,并击退了楚王。
少年着急跑出去寻找妹妹,然后背着病恹恹地妹妹一路杀回主厅附近,却发现大火封天,父母已然自焚。
少年含着血泪带着妹妹杀出一条生路,躲进了密道。
记忆到这里结束了。
赵安对于当年灭门之夜的一切也都回忆清楚了。
云竹见状轻声安慰,“过去的都过去了,徒儿莫要再感伤。”
赵安苦涩地点点头,然后对许江和邵月华说道:“看在卿儿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将名单写下来。”
只要拿到那些匪徒的名单,赵安大可以找个由头将他们吸引过来,全部干掉!
如果没猜错,父母被妹妹埋葬在了皇城天之灵。
许江和邵月华对视,最终点了头。
九音取来了纸笔,夫妻俩开始回忆那些人,然后写下他们的名字和大概情况。
整整大半个晚上,赵安终于拿到了一份名单。
这里面自然有些人被云竹杀了,不过赵安可以仔细排查,只要还活着的,一个都跑不掉。
当然,赵安不是暴君,不会牵累他们的家里人,只诛首恶!
另外,赵安不会就此放过夫妻俩,而是让人将他们抓起来,秘密关押到了乾宇专门修建的秘牢中。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让他们受些刑法,合情合理!
赵安有些心累,云竹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赵安也不知道怎么就靠在了她的怀里睡着了。
云竹苦涩地呢喃:“傻徒儿,为师无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但这一次,为师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这一觉,赵安睡得很沉。
也只有在云竹的身边,彷徨孤寂的灵魂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