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烈阳炙烤大地。
华渊的天地都被热气占据,连带着风里也是让人胸闷气短的燥意。
地下的沙蜥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从热沙里探出头,却又听见渐近的脚步声。
“沙…沙…沙…”这人的脚步声倒是慢,和这几日急着赶去下一个落脚点的去客不同,像是对这燥热的暑气无感。
沙蜥左右扭了扭头张望,直到眼里映出一道人影,它便“嗖”地再次钻入沙下。
良久,有阵风吹过,扬起一阵沙雾,将去者的脚步掩盖。沙蜥再次探出头来,眼里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黄沙。
从这里出发往东南走五里,便是华渊城镇聚落之一的渊落镇所在,也是几年前忽然声名鹊起的离间楼华渊分址所在。离间楼,只要雇主有钱,什么事都能帮办——小到找狗,大到悬赏刺杀、寻找情报,它都是如今五州人的首选。
自从离间楼在渊落镇扎根,往来的人马让渊落镇愈发壮大,直至如今,已然成为华渊人人皆知、人人皆往的聚落之一。
虽说这镇来往人多,但实则只有一条长街。街道两边错落着不同商铺,街上拥挤着支起的卖杂货的小铺,人潮涌动间还有不少挑贩吆喝穿梭,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往日离间楼门口也不乏雇主,但这几日不同,酷暑已至,离间楼华渊分址的负责人也十分人道的给手下人休了高温假。但也并不是说不接单了,只是起步价要高上些许。
今日正巧轮到吴忠当值,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账本,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脸上是掩不住的倦意。
直到有人踏进来,吴忠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看向来人,隐隐有期待之意。
“你好,请问雇主有什么需要?”来离间楼的客人都称为雇主,早在训练时吴忠就知道。
“我要找一个贴身护卫。”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吴忠听了出来,忙倒了杯茶递过去,见人接了,才开口回。
“真是不巧,这几日楼里的护卫都有长单在身,短时间内楼里还真没有您想要的贴身护卫。”
来人没说话,只是对上了吴忠的视线。这一看到让吴忠愣了愣,虽说这人皮相只称的上清秀,但这双眼却是好看的。
“真的没有吗?”来人继续问,“我也是长单,可以加钱。”
吴忠闻言回了神,心思转了转,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来视察分址情况的总楼主李御。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愿意接这个单,但她之前倒也来专门向他说过有单可以找她……罢了。
“这样,我们楼里如今还有一位可以接您的单,但就是得看看您的运气了。”吴忠开口,到底是说了。
“运气?”来人有些疑惑。
“她接单都需要面谈,就在二楼,您请。”吴忠没有多说,右手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嗯。”来人应了声,迈步往二楼走。
见雇主上楼,吴忠视线又重新落在方才合起来的账本上,经过这一遭,也让他原本的倦意散了不少。
二楼
“雇主何名?”
来人上了二楼就看见一道身影坐在桌前饮茶,明白话是对方问的,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回答道:“乌缎。”
“乌缎?”李御嘴角噙笑,眼底是不着痕迹地打量,“倒是有趣的名字,我还不曾听说华渊有乌姓大户。”何况面前这人还戴着皮质面具。
乌缎心里却是一惊,他确实不是乌缎,而是华渊大户之一的段家嫡子段梧。
段梧面上不显,但别在身后的右手食指微动,不自觉敲了敲腰间的渡世:“我本家非华渊大户,只是近年迁来的罢了。倒是你,看着也不似这离间楼的护卫,你要是不接我的生意,大可让开。”
“我接了。”李御心下对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华渊本地人的公子身份有了猜测,便也停了言语上的探究。
“多少?”
“随缘给,够本就行。”
段梧无言,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但短时间内这楼里还真就没有符合他要求的护卫了。
也罢,反正这回总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段梧如此想着,一边按着行价掏了张百两银票给李御。
李御爽快地收了钱,这才问起来具体的事项:“时长?内容?这银票只够一个月的。”
“先给一个月的,你只需要跟着我,护好我就行。”段梧也没有多说,他是雇主,也无需多说。离间楼绝不泄露、出卖、窥探雇主隐私,这是人人皆知的离间楼办事原则。
“明白。”李御点点头,“雇主坐吗?还是即刻启程?”
“……”段梧此时觉得自己的第一感觉果然是对的,这人确实有些摸不透,哪有受雇者对雇主是如此态度的?
他略想了想,回道:“那便歇一盏茶。”
“对了,虽说是贴身护卫,但离间楼也会根据具体内容调价。”李御再次出声,“雇主应当知晓?”
“知晓。”
“那便好。”
段梧说一盏茶便是一盏茶,到了时间李御便直接起身,已然是准备好的模样。
“走吧。”段梧见状也起身下了楼,李御落后他两步,跟在他左后方。
吴忠见两人一同下来,明白这单是成了,又转身从柜台拿了两张符出来:“雇主稍等,这是记录全程的自动记录符,您和接单人各一张。”
段梧停步接住,道了一声谢,而后才转身将一张符递给李御,自己的那张叠好放进衣袋。
李御接了符一对折便装进腰间的芥子袋,段梧看到她腰间的芥子袋,心里对吴忠方才说要看他自己运气的缘由明白了几分。
“雇主一路慢行。”吴忠见两人都收好,笑吟吟道。
“多谢。”段梧转身向门外走,李御依旧跟在他身后两步。两人便这样出来离间楼,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