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想想,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似乎都经不起摧残,又似乎所谓的美好并不是真正的美好。
回忆起在赤云城外被洪英等人救下之后的点点滴滴,喜怒哀乐一应俱全,最后当所有的情绪挤在一起最终变成一种难以释怀的感觉,正是那种难以释怀令他恍然明白原来所有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他不能选择生活,而是世间的规则令他无从选择。
自小就听人说敬畏强者是天荒大陆的生存法则,依附强者是弱者的生存方式,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陆云悠总算明白一个弱者要想好好活着,到底有多困难。
但其实在他自己眼中强、弱并没有区别,只要是人都会有喜怒哀乐,只可惜每个人的情绪又都在互相影响着,没有多少人能远离世间的规则,遗世独立,想到最后,陆云悠发现种种问题还是受限于这世间本身存在的规则,不管强弱,所有人都摆脱不了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身处军队的关系,他对所谓的强弱理解更透彻一些,与几十万大军对抗,即便八阶武修也只是蝼蚁,但在高阶武修面前一个普通武修同样是蝼蚁,简而言之,世间的强与弱其实可分为两个方面,个人亦或是整体。
而他正处于那两者之间,离开军队,以他的实力相较大世而言什么都算不上,但依靠军队的力量,他已然比许多高阶武修加在一起还要强大。
短短一年时间他便从一个普通士兵变成现在的三军主将,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身的境遇,只是基于那些不凡的经历,他又很清楚一切变化都与他的事实经历相符,不相称的只有他那依旧薄弱的意志而已。
一连想了这么多,陆云悠更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能做些什么,又有哪些事不能做,主将的身份给他赋予了太多职责,他已不能再算是孤身一人,因为许多人的命运都已掌握在他的手里,直到有那种位高权重的感觉后,陆云悠才算真正明白那一言一行关乎到成千上万人生死是怎样的力量,又是怎样的责任。
“将军,我陪你走走吧,”就在陆云悠不受拘束非常随意地想着那些事情时,不知何时,雪吟出现了在他身旁。
注意到陆云悠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前方,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到来,雪吟直接想到陆云悠一定是在想什么心事,只是她不知陆云悠在想些什么,当看到陆云悠要转身时,她才及时开口说想陪陆云悠一起走走。
“什么?”陡然惊醒的陆云悠迅速转身,当看到雪吟后,两个字脱口而出。
“将军,你能听到雪的声音吗?”知道陆云悠为什么没听清楚,但雪吟并不想解释什么,转过身,她颇有深意地问了陆云悠一个问题。
“雪的声音?”默念一声,陆云悠摇了摇头,对雪吟的问题一头雾水。
“那将军想听听雪的声音吗?”雪吟笑笑,再次把陆云悠的反应看在眼中。
“恩,”沉吟半响,陆云悠才陡然明白雪吟在说什么,雪的声音不正是‘雪吟’,想到这一点后,他便安心等着雪吟往下说。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跟着爹娘住在一个普通至极的村子里,生活平淡而且快乐,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群陌生人,小女孩的生活从此完全改变。”
“那些人以寻找弟子为由,将村里十岁以下孩童的学习资质全都检查一遍,或许是命中注定,那并不想有什么资质的小女孩却被查出具有极高的修习天赋,而且是村中唯一一个能被选中的人。”
“那些人为将小女孩顺利带走,不仅给小女孩的父母一些钱财,还对整个村子予以重利,最终小女孩在所有人的劝告与要求下一点不情愿地与那些看似心怀善意的陌生人离开,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在那里,小女孩每天跟着许多人学习各种礼仪,从小便被灌输尊卑理念,今后要以效力贵族为目标,一学就是十年,虽然期间衣食无忧,但却与笼中之鸟的生活毫无区别,只能在那一处地方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不分昼夜,也没有季节,终日与书与礼相伴,接触的都是她不想接触的东西,十年间,小女孩没能回家探望一次,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那些人不准她回家,一旦试图逃跑,她的父母兄弟都会因为她的过错受累。”
“在那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小女孩看到太多人因为破坏规则遭到惩罚,甚至牵连到各自的亲人,那些人一直在用各种规矩教导小女孩不要做任何错事,还不断对小女孩说着如果学成出师后将过上多么荣华富贵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人总是用同样的言辞鼓舞着小女孩学习各种东西,时刻安抚着小女孩想要回家的心,十年间,小女孩看到许多从那里离开的人风光无限地回到那里,无比高贵地向那些还在苦苦坚持的人炫耀着她们的成就。”
“可是不管那些回来的人身份有多高贵,小女孩没有在她们身上看到她想看到的任何东西,那些人对小女孩来说如同是一个个穿着华丽的木偶般。”
“春去秋来,熬过整整十个年头的小女孩终于学有所成,即将走上与那些人一样的腾飞之路。”
“后来大选时,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女孩不出意外地被选中,要被送到一个王公贵族里给一个大家公子当贴身侍从,以后便用所学的知识帮其主人预测运程,随时听凭吩咐直到失去价值,又或是像一些得宠的人一样享尽荣华富贵。”
“被送走的那天,当她快要踏入那座宏伟的府邸时,她却毅然决然地用学到的本事从那里逃走。”
“当时已经忘记家乡在何处的小女孩不断想着不管逃到哪里,她都不能成为那些木偶一样的人。”
在陆云悠耐心聆听下,雪吟一刻不停说到此处,早已眼眶湿润,情绪愈发激动,已然难以平静叙述后面的事。
“大人觉得当上一名祭祀真的很高贵吗?大人觉得一个礼仪之邦却让人骨肉分离难道不可笑吗?大人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为另一些人活着吗?”当陆云悠极力想着雪吟想表达什么意思时,沉吟许久的雪吟直接用三个问题给了陆云悠所有答案。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径直往前走了一里多路远,像听故事般把雪吟说的事情都听进心里后,当从故事里脱身而出时,陆云悠已深刻意会雪吟的故事想表达的意思完全雪吟现在问的几个问题般清楚。
原来所谓的礼仪之邦同样有强弱之分,有些人注定要活在别人给他们设定的命运里,没有选择的权利,或者说没有选择的能力。
原来这就是雪的声音,微乎其微亦或是本身便不该存在,若不细察根本难以发现,但当发现时却又令人感受至深。
不知该如何评价雪吟的遭遇,同样做为一个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与雪吟的经历相比,陆云悠依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即便他在陆家处处受人冷眼,也一有选择怎样活下去的权利,但雪吟不同。
“雪吟,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事情?”本想安慰一下雪吟,偏偏话到嘴边时,陆云悠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最终用一句疑问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将军能听到雪的声音吗?”同样没有回答陆云悠的问题,雪吟只是简单地看着那些没有融化的白雪,虽然没有一丝声响发出,但谁又能忽视那些白雪的真实存在。
“你的真名不叫‘雪吟’?”明明知道答案,陆云悠却有意避开,像是并不认为雪吟表达的观点都正确般,偏偏他心里又很同情雪吟的遭遇。
“将军果真聪慧无比,”从那些白雪上移开目光,雪吟忽然觉得她看不透陆云悠的为人,只能笑着称赞一声。
“雪吟,你为什么要参军?”当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沉默时,陆云悠赶紧说到一个关键问题。
“雪吟不想再向所谓的命运低头,雪吟要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附那些大家公子一样可以展现光彩,但之前雪吟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缓缓抬起头,雪吟一脸认真地看着陆云悠道:“直到将军来后,雪吟便不甘心再留在那个村里,将军觉得雪吟的想法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