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鸟什么的……大小姐明明只是在保卫自己的生命而已!那些乱嚼舌头的家伙就应该被拉到街上吊路灯!”一年前差点因为刺杀公爵千金被处以极刑、现在却依然担任着伊莎贝拉贴身女仆的安德妮义愤填膺地怒斥着,跟着伊莎贝拉混了这么久,原本被训练得恭谨守礼的她多少流露出了一些入职女仆之前的本来脾气。
“安德妮,礼貌!”莱昂纳多叹着气提醒。
“抱歉,管家先生,我就是气不过。”安德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可惜她全无悔改之意。
“你是大小姐的贴身女仆,如果连你也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岂不是让那些流言传得更厉害?”以前失败过很多次的莱昂纳多也懒得再去纠正她了,只是耐心地跟对方讲道理。
“你说的不对,莱昂纳多。”正坐在写字台前不知道看什么文书的伊莎贝拉忽然抬起头插嘴道,“说到底这件事错在那些散播对我不利流言的人,怎么都怪不到安德妮头上。”
“就是就是,我和大小姐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全是他们!”有老大撑腰的安德妮立即就挺起了她那丰满的上围。
“如果我的常识没有错误,伯劳鸟是因为喜欢把食物穿刺固定在枝头保存才会被人类评价为凶鸟的吧。我那时候只是将袭击我的人吊路灯又没将人刺穿架起来,不管是谁散播这种称呼来比喻我都不恰当。”伊莎贝拉认真地追加了一句补充。
“诶,重点是那边吗?”安德妮给噎得一愣,傻眼道。
“大小姐,伯劳鸟也好报丧鸟也罢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才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流言就已经疯传大街小巷了呀,我甚至怀疑昨天那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压根就没指望刺杀成功,他们只是想借题发挥败坏您的声誉罢了。”莱昂纳多也急了,明明是对己方十分不利的局面,大小姐怎么就毫不在乎呢?
“嗯,所以呢?”伊莎贝拉眨眨眼睛,投来清澈的目光。
“所以……”被那目光盯住的莱昂纳多一时间大脑空白,满肚子积攒的话都不知道忘哪里去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在公爵领还是在王都,我的名声从来就没怎么好过,事到如今才去在乎你们不觉得有点晚了吗?”伊莎贝拉反问无言以对的莱昂纳多道。
“您不在乎可我们在乎啊,大小姐!”这时候女仆安德妮激动地跳了出来,“明明您就是位大好人却要遭受这种无端端的抹黑,这太让人咽不下这口气了!”
“生气?犯不上啊,莫不如说我还想谢谢安排这场闹剧的人呢。”伊莎贝拉冷笑道。
“还谢他们?您不是在说气话吧?”安德妮奇怪道。
“当然不是气话。”伊莎贝拉摇摇头,“问你个问题吧安德妮,如果你看见一个正在被通缉的惯偷出现在街面上,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把他抓起来送官咯!”安德妮原本就是那种热心冲动的性格,当初她选择配合莱昂纳多毒杀伊莎贝拉就是因为她觉得伊莎贝拉掌权是公爵领人民的祸害,自己所做是为民除害。
“如果你面对的是另外一个同样被通缉,通缉令上却写明杀人无数的强盗头子呢?”伊莎贝拉又问。
“……那就得从长计议了。”安德妮虽然急公好义却也不是完全不走脑的人,作为区区一介仅受过女子护身术训练的普通女仆,要让安德妮去对付凶名赫赫的强盗头子实在是强人所难。
“大小姐的意思是,您在故意放大自己的恶名?”安德妮那边还在懵懵懂懂,认真了解过政治的莱昂纳多已经听出了门道。
“半吊子的恶棍只会成为沉浸于自身正义感的蠢货们眼中的猎物,凶名赫赫的狂徒却足以让真正的英雄也退避三舍,除非我现在就发兵推翻王室,否则想在法班缇娜这块属于王室的主场挽回我的声望根本就不可能。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干脆就顺水推舟放大自己的恶名,哪怕吓退不了真正对我怀有杀意的黑幕,至少可以用来驱赶一些意志不坚定的苍蝇。”伊莎贝拉点头解释了最浅显的一层意义,更深入的内容她现在还不能说,说了对方也无法理解。
“原、原来如此。”莱昂纳多露出宛如醍醐灌顶般的表情,“没想到大小姐有如此深邃的思虑,属下还在用自己肤浅的见解来麻烦您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不,你们愿意提出意见是好事,三个庸人的谋划有时候也能扳倒一个天才。”伊莎贝拉却不想部下们因此就不再发表自身的意见,以前他所服役的军队中有着被称为军事民主会的优秀制度,那些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基层士兵提出的启发性意见往往能让她这种受过高等教育和专业训练的参谋人员都眼前一亮并无数次受益。
“大小姐您的胸襟实在是太宽广了。”听到伊莎贝拉这么说莱昂纳多由衷地赞叹着,虽然他不知道军事民主会是什么东西,只将伊莎贝拉允许自己发表意见视为大小姐对他们这些下人的栽培罢了。
“是啊是啊,凭什么大小姐这样愿意听人说话的好人就该让那些恶徒用言语肆意污蔑?真是气死人了!”完全没听懂这俩人在说什么的安德妮也跟着凑趣道。
“总之以后不管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对我的名声进行污蔑,作为我的部下你们装成没看见就可以了,但如果对方得寸进尺想要对你们的人身或尊严进行侵犯侮辱的话……”伊莎贝拉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道寒意,“全力反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是,大小姐!”感觉房间里温度都降了几度的两人瞬间挺直了腰杆,大声回应道。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去准备吧,我们出发。”伊莎贝拉从书桌前站起身,目光看向衣架上形制类似于西服裙的王立学院校服。
今天是王立学院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作为王立学院第一百七十七届入学生,如无特别理由伊莎贝拉自然也要参加,而且这场开学典礼将是她以约维克公爵千金的身份在王都舞台登场的正式首秀。
“唉,这些轻飘飘的裙子看来我这辈子是穿不惯了。”意志坚强如钢铁的伊莎贝拉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小忧郁。
那种由细纲条或鲸须作为骨架、包裹严实且防御力不比防弹衣差多少的贵族礼裙姑且不提,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之后穿上一阵风就可能走光的小裙子着实是让伊莎贝拉坐立不安。
按照安德妮的言传身教,穿上这种裙子就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步伐和周围环境,即使坐下也要保持双腿并拢的正坐否则搞不好就会给周围免费发福利,更过分的是如果你真这么做了那些占便宜的老色批们非但不会心怀感激,反而会将你视为放荡的女人开始动手动脚。
凶残的恶名伊莎贝拉可以接受,放荡之类名声还是敬谢不敏吧,说到底少校原本就是个男人,连承袭记忆的伊莎贝拉本尊也是个毫无女性魅力可言的任性熊孩子,这二者加起来却被评价为放荡绝对是能让六月飞雪的冤屈。
心中抱怨着设计这套裙装的设计师,马车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王立学院的大门,路上如同过江之鲫的车流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家族纹章,看得出来王室创立这座王立学院的根本目的压根不是什么传承知识培养人才,只是打算将那些未来会执掌一方的新生代贵族们归拢到自己的地盘上进行洗脑教育好维持他们的忠诚罢了。
“大小姐,我们到了。”女仆安德妮的声音干巴巴的,好似一脚踩进了敌营的战士。
“大小姐,您千万保重。”管家莱昂纳多看似面不改色言语中却透露出了同样的紧张,作为男性随员的他无法跟大小姐一起入驻学生宿舍,只能在这里目送大小姐踏上战场。
“怕什么,他们还能就在这儿把我活拆了不成?”说起来最放松的人反而是还有闲心抱怨裙子的伊莎贝拉,只见她霍然起身打开车门,就这么以堂堂正正的凛然姿态向车水马龙的学院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