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帝国和王国即将再次开战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整个大陆都开始为之骚动时,地处南海一隅本该是未来战争前线的白垩群岛上局势却相当平静,在上次战争中深受其害的百姓们即使听说了海外商船带来的流言蜚语依然表示情绪稳定。
坦白地讲,阿尔薇特把白垩群岛治理得相当不错。
别觉得资本主义者就非得弄出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观他们才会满意,事实上资本主义对政治制度的包容性比任何其他意识形态都要强,只要当前政府允许资本渗透到社会的每个角落,无论你是封建帝制还是寡头统治,又或者有名无实的“民选政府”他们都可以接受。
暗藏幕后的资本在乎的是自身的扩张与垄断,比起把自己摆在明面上承受所有社会阶层的指摘,推出一个随时可以被换掉的靶子吸引火力自己闷声发大财才是最优解。
中校作为一个生在协约同盟长在资本社会的大家族私生子,见识过也造成过无数黑暗与不幸的刽子手,那只“看不见的大手”要怎么运作早就被他铭刻于心。
在阿尔薇特统治的白垩群岛甚至设置了名为“岛民自治联合政府”的傀儡衙门,由全体岛民投票选举产生的“乡贤评议会”作为执政者制定法律颁布税收,完全独立于帝国本土的军事官僚体制之外。
对于这个结果白垩岛民们是相当满意的,身处于帝国与王国的势力交汇处立场尴尬的他们既不喜欢王国贵族的敲骨吸髓也不喜欢帝国将军的穷兵黩武,如果可能的话独立自治正是他们追求了几代人的最高理想,而阿尔薇特虽然不可能真心帮助他们实现这个不现实的理想,却能让人们沉浸在“理想已经被实现”的虚假幻梦之中。
如果仔细去调查就会发现那些票选出来的“乡贤议员”要么是岛上的大地主,要么是以白垩群岛为总部的大船主和大商人,这些议员背后的家族掌握着岛上每个人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如果他们想对付几个不听话的刺儿头,根本不必见血就能让对方家破人亡。
而在乡贤议员背后的阿尔薇特明面上只是全岛的驻军指挥官,实际上却牢牢攥着乡贤议员们的身家性命,别的不说只要将那些乡贤们私下里做出的丑事向外透露一星半点,被针对的乡贤就会被愤怒的民众给活生生撕成碎片。
就这样经历战火破坏的白垩群岛迅速形成了阿尔薇特》乡贤议员》普通民众的隐晦阶层体制,偏偏那些处于最底层的民众还觉得统治者是由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并为此深深地感恩和自豪。
当然这世上不存在永远欺骗住所有人的谎言,只要时间够长虚假的民主必然会露出马脚,不过在阿尔薇特带来的产业升级推动下一切社会矛盾都暂时被告诉经济增长所掩盖了,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战火的岛民们对自己当前的“自由”生活十分满意,并真心实意地将阿尔薇特视为了解放者般的存在。
也正是得益于阿尔薇特在白垩群岛的崇高声望,自由教会才能够在闭塞的岛民之中进行病毒式传播,哪怕这个虚假的信仰根本无法给予他们实际的好处,只要阿尔薇特还能把控住群岛的大体局势这个伪神教会就能继续繁荣发展下去。
在控制住白垩群岛的局面之后,阿尔薇特将她的目光投向了大海另一端。
在与伊莎贝拉达成合作后阿尔薇特曾经对如何发展势力做出过详尽的规划——以白垩要塞为起点和支点向南方诸城渗透,暗中收买那些唯利是图的海商隐秘地扩大自身影响力,同时勾结海神教会暗中消灭吞并白垩湾中的顽固反抗势力比如朴茨莱顿海盗,当完全架空南方诸城时再对局势混乱的阳关海岸下手,最后组成一个由她暗中掌握的“西海岸联邦”脱离帝国控制。
想法是美好的,规划也是可行的,可惜阿尔薇特起事太晚距离伊莎贝拉的势力圈又太近,以至于她的宏图大计刚刚开了个头就四处碰壁,乃至于闹到差点影响自身安危的地步。
比如阿尔薇特就高估了南方商人对利益的追求也低估了伊莎贝拉对南部诸城的影响,当她试图暗中收买那些大商人背叛伊莎贝拉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坚定的拒绝。
倒不是说那些商人有多念着伊莎贝拉的好,而是阿尔薇特给他们画出那些无凭无据的大饼过于虚无缥缈,而伊莎贝拉以格洛夫纳家族祖孙三代作为纽带早就跟南方商人构筑了充分的信任,大商人们信仰的是见好就收落地为安,只有那些野心勃勃想要更进一步的小商人才会冒着全家诛灭的风险奋力一搏。
可这些被阿尔薇特的大饼所打动的小商人们势力太过于弱小了,莫说扛不起大商人们的集体镇压,就是独立的一个大商业家族都能把他们整得欲仙欲死,而阿尔薇特能够拿来拉拢那些小商人的只有通过知识之神渠道拷贝来的约维克技术,想要靠山寨打赢原创属实是高看了那些小商人。
毕竟真有本事的人又怎么会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呢?南方诸城中愿意支持阿尔薇特的人不过都是些半瓶子醋的投机客罢了,有好处拿的时候这些人个个都很积极,真让他们出死力那属实想多了。
更别提被阿尔薇特寄予厚望的海神教会还没等发力老窝子就被伊莎贝拉直接给带兵剿了,混乱的阳光海岸也被整合为具有合法政府的统一国家,最后还闹出了白垩舰队算计帝国海军被当场撞破这种能要命的事端。
为了平息来自海军方面的压力,原本打算是在自己实力膨胀到到一定地步就彻底跟帝国方面划清界限的阿尔薇特不得不临时转向用火器技术向帝国陆军换取庇护。
阿尔薇特在白垩要塞折腾了那么久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重新返回帝国这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圈子,明面上的女武神身份也只允许她继续在这个烂泥塘里扑腾。
看着在王国内战中结合愈发紧密的南北两方势力,饶是坚韧好强如阿尔薇特也只能望洋兴叹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了。
可就算如此妥协,阿尔薇特控制的白垩群岛依然遭到了来自于帝国海军方面的暗中报复。
“你刚才说什么?”听完部下的汇报,阿尔薇特两条好看的弯月眉几乎拧成了疙瘩。
“主上,来自于帝国方面的粮船这次提供的粮食不仅缺斤少两还掺杂了大量的石灰沙土,根本就不能拿来当饭吃啊!”负责掌管对外贸易的乡贤颤颤巍巍地跪在阿尔薇特脚下诉苦告状。
“你们提出异议的时候,对方是怎么说的?”阿尔薇特嗓音平淡,却莫名能让闻者背脊发冷。
“他、他们说前线要打仗了本土到处都在征集粮草,能卖给我们的就只有这些货,如果我们不肯掏钱他们拉走便是。”乡贤的表情既委屈又无奈,自己在白垩群岛这一亩三分地还算略有薄面,可跟帝国本土那些大商人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呵,什么本土征粮这种屁话你也信?”阿尔薇特从鼻孔里喷出医生了冷哼,“就算帝国是真心再次跟王国重启战端,那得要多少粮食能让地大物博的帝国都难以承受?两国之间能够交战的方位受地形所限少之又少,动员那么多士兵就为了吃干饭吗?”
“主上,属下当然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屁话,可在失去了大部分舰队的如今还愿意继续跟我们做生意的商船已经少之又少了呀。那些烦人的白垩湾海盗都快把群岛外围给包起来了,我们想要弄到更多粮食就只能指望这些人。”生怕被喜怒无常的阿尔薇特降罪,乡贤急忙为自己的失职找客观理由。
“该死,这是要把我困死在白垩群岛中吗?!”听明白对方意思的阿尔薇特银牙紧咬,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个可靠的应对手段来。
怪不得当初伊莎贝拉大大方方让出了这份风水宝地给自己,看来大概也许可能,她阿尔薇特是落入人家的阳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