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盯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战场情报和请示信件,盖乌斯陷入了经典的灵魂三问中。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
本来只是想到朋友家躲个清净,没想到朋友家自己刚到就出了事,难得下决心支棱起来一把帮朋友两肋插刀,刚刚把事情处理完战争就打起来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家去躲躲风头,结果老家都让国王那个疯子给扬了,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这支劳什子义军的实际统帅。
“我懂个卵子的打仗啊!”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义军首领的位子时,盖乌斯正在心中愤怒又茫然地哀嚎着。
当然就算他真能克服一紧张就浑身僵硬的毛病把这话说出口,旁人也只会当成是他在谦虚,说不定还会臆测这位黑暗贵公子是不是担心下面的人不听话故意撂挑子给他们看。
无论盖乌斯如何想法,义军众将都在无视他本人主观意愿的情况下把盖乌斯给推上了这个位子,问题在于跟异世界那个靠欺负孤儿寡母黄袍加身的伪君子不一样,我们的大公子是真没那种想法啊!
从此盖乌斯就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繁忙生活。
也许是黑暗贵公子的威名太盛了吧,义军之中的各个派系每日都会老老实实将各种情报和请示书信送到他的案头。来自北方派系的后勤结算、来自开明贵族派系的政治分析、来自起义平民派系的军事战报、来自邦纳家和暗夜教会的情报整合,无数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到盖乌斯面前,以他那迟钝的大脑想要全看一遍都得用上整天时间。
偏偏盖乌斯还不敢不看!因为他现在是义军中的最高负责人,不管哪个方向出了问题追责都会归结在他的头上,善良又从心的盖乌斯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不作为害别人去死,又担忧自己的瞎指挥让本来可以顺利进行的行动出乱子,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将那些半懂不懂的报告仔细阅读一遍之后便盖章同意原样送还。
可就是这种“垂拱而治”般的管理方式却让义军的进展得到了巨大成功,因为下面的军事主官们不敢越过盖乌斯擅自制定更激进的战役计划,义军的进攻方向一直是守备力量薄弱、民意基础充分同时又方便获得补给的王领北方地区,在王领讨伐军忙着在南部大杀四方的时候,北部地区已经被基本掌控在义军手中。
打通了与北方联盟的直接陆上通道,大量的军事物资和溢出资本开始在这片新解放区落地生根,休伊那边担心被邦纳家摘桃子在约维克堡忙得头秃只为快速接管解放区的经济,结果就是随着大量北方投资的涌入新解放区明明是刚打过一仗经济状况反而比以往更好了!
短短几月间,因为王国政府滥发货币导致的恶性通货膨胀在解放区得到了有效控制,休伊呕心沥血制定的零关税贸易和商队下乡政策使得约维克和北部解放区两地因为战争有些疲软的经济得到了极大改善,约维克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便宜粮食进口渠道,解放区则因为海量涌入市场的廉价生活物资大大改善了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两地的经贸发展都受到了巨大的良性刺激。
眼看着解放区在黑暗贵公子的“贤明治理”下蒸蒸日上,骚动的民意也随之变得安定下来。正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是经济的延续,一片地区只要经济发展势头良好同时财富分配得当,社会安定就是必然结果。
有休伊在北边为了抢占经济控制权付出的海量投资,解放区的经济发展想要不好都难,而解放区当前的底层管理体系是平民系义军在北方派遣来的顾问指导下从零开始重新建立的,活脱脱一个约维克官僚体系的翻版,财富分配的效率和公平性比腐朽的贵族农奴制要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有了相对公平的财富分配体制,当地人的生产积极性急剧提升。没有了贵族老爷们的狗腿子在背后抽鞭子,骤然翻身做主人为自己干活的解放农奴们被激发出了巨大的劳动热情,眼看着辛勤生产出来的粮食不但自己够吃还能在集贸市场和下乡商队那里换来便宜好用的日用品,受了几百年压迫的农民们热泪盈眶。
就连藏在密林山沟里的土匪强盗也纷纷受到好日子的感召或是放下武器返乡种地或是拿起武器加入义军,大家落草为寇都是因为被苦日子逼得活不下去,如今日子好了谁愿意继续在山沟里喂蚊子?再加上邦纳家本来就是王国绿林总瓢把子,以盖乌斯的名义一纸招安令下来信誉也有保障,一时之间解放区里虽然谈不上夜不闭户,起码商人和农民们敢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路上而不必担心突然杀出一群好汉收过路费了。
在邦纳家的狗腿子和暗夜教会的刺客们暗中推波助澜之下,这些成就全都被一股脑地归结在了盖乌斯头上,天可怜见盖乌斯什么都没做只是将各个部门发来的请示文书盖个章就原样送还,其名声在解放区民间却已经被传成了与伊莎贝拉比肩的圣明君主。
不,也许盖乌斯的声誉比伊莎贝拉还要好些!因为伊莎贝拉在统合约维克期间那是正儿八经杀过不少人的,泥沙俱下的现实使罪有应得的和无辜无奈的死者只能说各占一半。这个过程流了太多血导致民间对她的态度是又敬又畏,而北方解放区的抵抗力度要比当年的约维克小多了,来自北方富有经验的顾问又格外擅长处理那些已经在约维克发生过不知道几遍的问题,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
盖乌斯在解放区民望大增把约维克堡的休伊恨得牙根痒痒却拿他毫无办法,如果休伊能知道盖乌斯对自己在民间的威望如此隆重根本全无察觉也毫无安排,不知道会不会年纪轻轻就气出个好歹来。
倒是仓皇逃进解放区的邦纳家主在获悉盖乌斯已经收尽王领北部的民心之后老怀大慰,一路上一直在跟暗夜教会那几位刺客长老没玩没了地显摆,搞得几位长老非常腻歪。
“吾儿盖乌斯有大帝之资!”自从来到解放区这话几乎成了邦纳家主的口头禅,每天总要在嘴里叨咕几遍才过瘾。
辛辛苦苦帮盖乌斯打下近半解放区的哈德良在经历过一番挣扎的自我PUA之后表示俺爹说得对,大哥之才华确实如同天神下凡,别说当个大帝,哪天他信仰成神了我都不奇怪。
殊不知真正能让那位有大帝之资的盖乌斯公子闹心的除了送来的文件越来越多让他应接不暇之外,就是老家被端导致他辛苦收集十几年的各种经典小说成了王室密探的战利品。
家人们谁懂啊!十几年收藏毁于一旦,其中好多还是孤本绝版,想重新找都找不到!
因此盖乌斯在迎接死里逃生的老爸时脸色都是臭臭的,倒不是他怪罪老爸没能守好自己的心灵小窝,毕竟换成他亲自坐镇邦纳庄园也没法抵挡国王的回手掏,但痛失挚爱的心情还是溢于言表。
然后盖乌斯百分百被旁人误会的被动技能就发动了。
眼见着儿子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的邦纳家主恍然间感觉自己明白了些什么——过去的邦纳家是先王留给他的家底加上自己打的天下,所以盖乌斯能力百倍于己却还愿意当个乖儿子言听计从,可现在邦纳家寄居的解放区完全是盖乌斯靠自己的本事建立基业,他还继续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架势在人家面前吆五喝六是不是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唉,罢了罢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这份痛苦的领悟让邦纳家主闷在屋里emo了好几天才接受现实,然后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盖乌斯痛痛快快让出了家主之位。
不然呢?等儿子亲自动手来取多不礼貌啊?
突然得到这个消息的盖乌斯人都傻了呀!虽说对于自家这位眼高手低的父亲心里一直颇有微词,可性格被动的盖乌斯前半辈子都是在父亲的指使下哪里需要哪里搬,陡然让自己当家作主他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未来的道路仿佛笼罩在无尽的迷雾之中。
“父亲,您都还在当打之年,现在就让出位置是不是早了点?”没有任何主观意愿想要全面接手邦纳家的盖乌斯真心诚意地想要让父亲收回成命。
“唉,经历过这次我也终于明白了,我确实是老了,该是时候将家族大权交给年轻人主持了。”邦纳家主感动得老泪纵横,到底是自家亲生大儿子还知道给爹留点脸面,要是那个没良心的老二肯定什么话都不说就把自己给踢了。
“那哈德良那边……”见父亲让位的决心十分坚定不像是跟自己随口说说,盖乌斯又动起了让二弟接替家主之位的心思。
“别说了,我懂,我都懂!”邦纳家主一脸我已经明白了一切的表情拍拍盖乌斯肩膀,“我这就去找那个臭小子把事情说清楚,以后他要是敢跟你放肆我打断他的三条腿!”
说完这话邦纳家主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去,只剩下神色茫然的盖乌斯摆着尔康手原地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