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我晕了多久?”完美错过这场收尾的伊莎贝拉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抬眼就看见守在自己身边的施耐德。
“六个小时,大小姐。”施耐德朝她露出苦笑,“大小姐您可晕得真不是时候,明明这场胜利的一切都是由您安排妥当的,却在摘取果实的那一刻被陆祁丰那臭小子占了便宜,我都替您不值。”
“所以我们是赢了?”伊莎贝拉倒是不在乎最后赢取胜利的指挥官是谁,所谓功成不必在我,她身上的光环已经够多了,给陆祁丰一点自信也是好的。
“赢了,赢得非常漂亮,能写进史书里的那种。”施耐德脸上的笑容这才转为兴奋,“我们这边的损失微乎其微,对方则是字面意义上地被全歼了,看来往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必再担心海上民族造成的问题。”
“抓到俘虏了吗?”然而这个让施耐德异常兴奋的结果并不能让伊莎贝拉感到满足,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永绝后患而不是像某些不负责任的大人那般去“相信后人的智慧”。
“捞是捞到了不少。”就知道大小姐会有此一问的施耐德无奈地叹口气,“不过大小姐您还是先歇歇再忙别的吧,现在我们已经不赶时间了,刚才有自然教会的祭司来看过,他说您的神力透支很严重需要静养休息。”
“审讯几个犯人又不用什么体力。”可惜伊莎贝拉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十年世界大战让她早就习惯了紧张的生活,骤然放松下来反而会让她总觉得生命中缺了点什么。
“好吧,我们抓住了海上民族的四王子,要不我把他拎过来?”知道自己这是劝说无效了,施耐德没有再坚持己见。
“等等,把陆小侯爷和帝国舰队那边的提督也请过来,之前出于保密需求我们没有提前通知难免会给人家的心里留一道坎,正好让那个什么四王子自己交代清楚。”伊莎贝拉补充道。
“……大小姐,人思虑太多会掉头发的。”施耐德闻言嘴角一抽,就这缜密的思维逻辑哪儿像个刚刚从昏迷状态中复苏过来的人,他都没法想象平时大小姐脑中有多少个念头在转动。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伊莎贝拉一拳头擂在施耐德肚子上,无奈现在身上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场面看着倒像是小女儿家家在跟长辈撒娇了。
“是是是,天大地大我家大小姐最大。”被逗得一乐的施耐德嬉皮笑脸地揉了揉肚子,退出船舱出去叫人了。
没一会儿功夫陆祁丰和帝国舰队的提督就被请到了纳尔德尼舰队的旗舰上来,跟着一起被押送到伊莎贝拉房间的还有那位大难不死的海上民族四王子。
说起来也是傻人有傻福,在那场“父慈子孝”中四王子虽然是第一个拔刀反抗的人,却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把刀子插到父亲身上的人,不是他孝顺而是他胆子太小从没杀过人,更不敢真的对积威已久的父亲下死手。
结果就是在那场连带爆破了至高王旗舰的大爆炸中四王子因为离得远,第一时间就被爆炸的冲击波给拍进了海里,而不是像他的其他兄弟那般成为飞溅碎屑洗礼的对象。
不过这位福大命大的四王子殿下被纳尔德尼舰队的水手从海里捞出来之后可是糟了不少罪,他身上那一套骚包的华丽轻甲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起码也是个海上民族中的大人物,而联合舰队中的王国籍水手谁家亲朋好友没被海上民族欺负过?好不容易逮住个大人物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于是当他被送来的时候,伊莎贝拉看到的是一个顶着两只熊猫眼、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连门牙都缺了两颗的倒霉孩子。
“你们事先审问过了?”这看着就像刚从黑牢里放出来的凄惨造型惹得伊莎贝拉不由莞尔。
“呵,要说是也算是吧。”施耐德嘿嘿一笑,“这小子被捞上来的时候穿得可骚包了,大家觉得他是个大人物就给他来了顿狠的,结果咱们什么都没问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吐个干净。”
“所以你就是海上民族的四王子。”伊莎贝拉闻言将目光落在四王子身上,心里在判断这人是装怂还是真废物。
“对,我就四守墓人王庭的四王子。”四王子的阿萨语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笑。
“除了你之外,你们这个守墓人王庭的成员还有谁参与了这场战斗?”瞥一眼旁边看戏的陆祁丰和帝国舰队提督,伊莎贝拉继续问询。
“我父王,还有除了二哥之外所有的兄弟都来了。”四王子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是什么身份,但看到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就知道这应该是个大人物,所以表现得异常老实。
“那些人呢?”
“死了,全都死了……”四王子的脸上浮现出颓丧和哀伤,“被你们的神迹给炸死的,我亲眼所见。”
“所以现在的守墓人王庭里,除了你之外就只有你那位留守后方的二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伊莎贝拉听得眉头一挑,心中隐约有了些计较。
“应该四吧?”四王子迷迷糊糊地点头,“我还有几个姐妹,但四王位不会给女人继层,粗了二哥就剩下我了。”
“那你想不想当海上民族的王?”伊莎贝拉闻言忽然伏下身子跟一脸茫然的四王子四目相对,语气中满是诱惑的味道。
“我……能当王?”四王子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都似乎随着对方的突然靠近恍惚了一下,在积年累月的自卑驱使下一句不走大脑的反问脱口而出。
“是啊,你为什么不能当王呢?”伊莎贝拉笑眯眯地反问,“你自己也说了,现在海上民族仅剩下来的王位继承者就只有你和你二哥,而你们的民族在吃下这场大败仗之后是个什么处境还用得着我来给你分析吗?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们的扶持,你想当王就可以称王。”
“我这……”听了伊莎贝拉煽动性极强的一番话四王子更迷糊了,是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称王了!
蓦然间,一股名为野心的小火苗在四王子眼中熊熊燃起。
从小到大,天生愚钝又胆小的他就在父亲的苛责和周遭人们鄙视的目光中长大,所有人都说自己的诞生是守墓人王庭的耻辱,是好竹出了歹笋,无论他如何努力得到的永远是轻蔑和嘲笑,长此以往就连四王子自己都有些自暴自弃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将自己弃若蔽履的父王也好,冷嘲热讽的兄弟们也罢,他们全都死了!自己距离那梦寐以求的王座只剩下那位二哥一个障碍,而眼前这个女人正在向自己提出她可以帮自己扫除这最后的障碍!
野心升腾间,四王子那被天资压制了二十几年的智商陡然间实现了不可思议的大跨越,他逐渐明白了一切!
二哥虽然还在坐镇守墓人群岛,可海上民族的战斗力几乎全都集中在舰队上,正儿八经地打陆战顶多能欺负欺负阳光海岸那些没有统合起来的落后土著,根本不是久经沙场的大陆诸国对手。
现在海上民族的海军主力已经在自己眼前被付之一炬,固守本岛的力量在联合舰队大兵压境面前只会是螳臂当车,如果自己接受这些外人递来的橄榄枝,他真的可以成为海上民族的王!
诚然,无能的自己坐上那个王位只会沦为大陆诸国的傀儡受到万民唾骂,可那又如何呢?就算他不当这个叛徒难道平时受到的侮辱就少了吗?莫说是血亲家人,就连王庭里的侍卫对他都没有多少客气,他就是那个被人们拿来给自己找优越感的小丑。
思维的闪电在四王子脑中划过,既然反正都是小丑,我何不去当那个小丑之王让过去瞧不起我的人全都付出代价?不然难道还要无辜的我去为其他早已死去的人承担一切不成?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伊莎贝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四王子脸上一会儿一个颜色,直到对方的眼底浮现出病态的深邃,这才轻轻在他耳边问道。
“好,我答应你们。”四王子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夸张,最后构成了一个几乎能把整张脸撕裂的夸张笑容,“不就是傀儡嘛,只要你们能让我坐稳王位享受荣华富贵,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四王子那吓人的笑容没有给伊莎贝拉带来多少惊诧,她伸手拍拍四王子的肩膀,语气中甚至带上了点同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位四王子对自家亲人和海上民族的刻骨恨意是做不得假的,他的前半生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经历过莫大的委屈,如今堪称夸张变态的表现只是把这股埋藏于心的委屈一朝全都喷发出来。
“大小姐,那这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小姐三言两语把一个怂货给逼成了变态,施耐德的嗓音都有点抖。
“什么这个人,这位是守墓人王庭的下一任至高王,给我措辞尊重些!”伊莎贝拉毫不客气地呵斥了回去,“快去把四王子殿下送去自然祭司那边治疗伤口,哦对了还有这口牙……就弄两颗金牙镶上去吧,王者自应有王者的风度。”
“……啊,是!”不知道伊莎贝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也不好当面问清的施耐德只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把四王子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