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并不知道自家神眷在外面免费给自然教会当了一次传教士,就算是知道了这怂货也不敢放什么厥词,两位母神在祂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对祂有指引庇护之恩,老狼犯不上为了一个部落的信仰就跟母神耍小性子,哪怕在理论上整个阳光海岸曾经都是祂的私人地盘。
因为神明的寿命相比于人类要悠长得多,这帮家伙对待世事的态度也远比容易上头的人类更加现实,正所谓“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把一刻当永久”,在自身的力量不足以维持相应的信仰圈时,神明承认现实的速度远超人类的想象。
对于老狼而言,如果不是圣战诸神群策群力组织起了圣战军,祂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重返阳光海岸这片故土,能在这里让自己的信仰重新扎根已经是老狼能拿到的最好结果了,还想像以前那般独霸一片地区的信仰纯属想太多。
人家圣战诸神又不是来给你老狼打白工的,大家早就在背后约定好以后阳光海岸的信仰归属各凭本事,哪怕老狼再怀念自己当初在这里当土霸王的美好岁月,祂也就只能怀念一下了。
在荒野猎人提点下向自然教会伸出了橄榄枝的凯文很快就得到了正面回应。
经历过法班缇娜的惨痛教训之后自然教会内部的强硬派势力正在抬头,很多原本抱着随缘态度传教的祭司们如今坚定地认为自然教会也需要一块能够庇护教众的基本盘,正如法班缇娜之于曙光、欧雷德之于战神那般。
可惜现在不是千年之前众神并起的那段铿锵岁月,允许自然教会安全活动的地区大多名花有主——约维克是智慧教会的大本营,大地母神教会已经在康瓦尔经营了上千年,诺斯博拉是北风那疯子的地盘不好招惹,南部诸城的贸易之神信仰根深蒂固,自然教会的强硬派在圣战之初还曾经盯上过奥特兰提地区,但在帝陀拉部族明确效忠智慧教会之后这里也变得难以插手了。
如今圣战军在阳光海岸打下来的第一个据点有主动向自然教会靠拢的意向让这些祭司们大喜过望,为表隆重祭司们组织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谈判团前往奥斯卡,除了手头有事实在走不开的几乎所有周边地区的自然祭司都来了。为了传教成功祭司们神力全开,一路上花见花开果见果熟,这些山花野果全都便宜了被乱窜的人类流民抢走粮食的山间动物们。
只是个山沟土鳖的凯文以前哪儿见过这种大场面?看着自然祭司们踏出一条“鲜花之路”遥遥走来人都要跪了赶紧匆忙地组织起部落民们夹道欢迎。最初不明所以的部落民们还有些不情愿,觉得费力气去讨好一群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传教士纯属浪费时间,可在听说自然祭司们能够催熟粮食后,部落里上至八十老妪下到八岁小孩一律箪食壶浆笑脸相迎。
别觉得信仰这玩意儿是什么晦涩难明的形而上者,其实它一直都现实得很,平民百姓的要求不高无非日子过得去,只要你能帮百姓做到这一点,在他们朴素的价值观中你就是诸神里最靓的仔。
对于这一点,常年下乡走基层的自然祭司们清楚得很。
因此在接受了盛大热烈的欢迎之后自然祭司们没搞什么宣讲教义之类虚头巴脑的操作,直接每位祭司承包一块田地把奥斯卡部落的下个收获季给提前了五个月。父老乡亲们亲眼目睹昨天才勉强膝盖高的苞米苗子在一夜之间挂满硕果,这个万人部落里瞬间就多出了至少八千名自然母神的虔诚信众,凯文也接受自然教会大祭司亲自执行的赐福仪式正式成为自然教会在联合酋长国议会中的代言人。
如此一来凯文背后不但站着伊莎贝拉这个世俗力量的支持者,在神权方面也获得了一尊正神的承认,这个结果让默默观察一切的老狐狸尼雷尔喜出望外,这么好的局面等到联合酋长国局势稳定下来凯文都够资格选总理了。
“你们想把奥斯卡建造成自然教会的圣城?”自然教会这么大动作当然要跟伊莎贝拉这位圣战军总帅报备一下,不然惹出教会之间的误会就不美了。
“是的,这里土壤丰饶极其适合农业,周围还有大片肥沃土地正在等待开垦,而且此处是阳光海岸和奥特兰提商路的第一个节点又不靠海,我们认为将此处拓展为教会圣城不管对北方联盟还是阳光海岸来说都是好事一件。”自然祭司可以在凯文那个土包子面前装逼可不敢轻视伊莎贝拉,当初自然教会落难的时候北方联盟就在伊莎贝拉的批准下给予了他们最大程度的庇护,更别说他们家母神亲自下达过神谕要给这位大小姐最高规格的尊重。
“奥斯卡本地人同意吗?”对于自然教会在奥斯卡建立圣城的野心,伊莎贝拉的态度是模棱两可,只要自然教会没有干出强迫原住民改信这种破事她就不会阻挠,而自然教会在这方面信誉一向不错。
“当然,这是奥斯卡部落的联名请愿书。”知道伊莎贝拉特别在乎民众意见的大祭司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的修士便张开怀中抱着的巨幅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部落民签名,考虑到阳光海岸地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识字率,这些名字估计还是自然祭司们现教现写的。
“明白了。”伊莎贝拉神色复杂地瞥了大祭司一眼,“如果本地人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权力永远都伴随着义务,这个道理贵教会应当比谁都清楚吧?”
“我们会负起责任将奥斯卡建立为阳光海岸地区最繁荣的城镇,并且向您保证不会过度干预联合酋长国的内政局势。”以为伊莎贝拉是在暗中警告自然教会,大祭司连忙给出保证。
“话倒是不必说那么绝。”出乎他意料的是伊莎贝拉并不反感教会干涉政务,“既然自然教会有深入支持联合酋长国重建的打算,适当介入该国政治就是不可避免的现实,只要贵教会遵守法律不试图将神权置于民权之上,我其实很支持你们参与进来。”
随着对神明的了解越来越透彻伊莎贝拉也逐渐想开了,任何主义都不能死板不变,把一个无神世界的经验教训生搬硬套到这个诸神伟力遍布大地的新世界上更是不可取。
在联合国际成立之初各个加盟国就因为生搬硬套其他地区的成功经验闹出了不少笑话和麻烦,直到第二代领导核心提出“各个地区要独立思考,一切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的指导思想才刹住了经验主义的歪风邪气。
既然这个世界的神是确实存在的,教会力量也的确在生产力的推进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那么授予他们与贡献相应的政治权利就是理所当然,一味压制只会让宗教力量产生逆反心理最终站在革命的对立面上,把可以争取的盟友逼迫成敌人的骚操作不可取。
因此在意识到教会力量介入阳光海岸的大势已经无法阻挡也不能阻挡之后,伊莎贝拉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宗教对政治的干涉进行规范化,比如让他们成立党派公开表达自身的政治主张。
说起来要是自然教会组党入阁会叫什么名字?自然党?农民党?绿党……这个还是算了,听着就跟工匠教会和智慧教会犯冲,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主意已定的伊莎贝拉大致跟这位自然教会大祭司科普了一下党派和政治纲领的相关概念,听得从来没有主动参与过政治活动的大祭司两眼放光,上千年里都被当成理所当然般存在的自然教会以前那里被授予过能够明确自身主张的政治权力?伊莎贝拉愿意让步到这个程度是他从未敢肖想过的。
总之一路谈下来宾主尽欢,大祭司反复向伊莎贝拉保证只要她给出的授权能够落实自然教会将全力协助联合酋长国避免饥荒的进一步扩大,然后就兴冲冲地跑回去跟教友们琢磨该怎么组党了。
对此伊莎贝拉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乍看上去是她出让了北方联盟的一部分利益,实际上却极大地调动了教会力量参与社会建设的积极性,当一个教会的主要关注点不是辩经传教而是建设美好生活的时候,伊莎贝拉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一个独特的生产团体来看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教会谋划组党涉政的事情他们自己从未想过隐瞒,没几天功夫嗅觉灵敏的工匠教会和贸易教会就找上门来向伊莎贝拉询问他们是否也有组党的资格。伊莎贝拉对此的表态是北方联盟对一切想要在联合酋长国组党的受承认教会势力一视同仁,只要能够获得至少一名议员和其背后部落的支持就有资格组党,当然获得权力的同时也将伴随相应义务。
又过了几天,其他还在观望的教会也纷纷决定下场,反倒是伊莎贝拉自己的智慧教会此次动作最慢,因为那些满脑子搞研究的学士们对传教是真没啥兴趣,直到伊莎贝拉认为科学家也应该在体制中享有一定发言权并下达了神谕,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干活。
就这样,在欣喜若狂的各大教会引领下,联合酋长国乃至整个大陆历史上都能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首次党派运动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