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恹恹的太阳沉沦于布满雾气的山林之间,帝陀拉部族看似又安全混过了波云诡谲的一天。
然而在迷蒙的黄昏中,几支被大酋长忽视的狩猎队正活动在部族的防卫警戒线边缘,他们在等圣战军派出来的接头人。
“唉,没想到我维拉查也有今天。”情绪复杂地瞥了一眼远天边被大雾模糊了的红霞,维拉查低声叹息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等你学习了智慧之神的教义就会明白这一点。”作为人质兼向导留在维拉查身边的克丘亚不失时机地开始传教。
“呵,你这家伙改信了之后倒是虔诚无比。”维拉查不由讥讽。
“等亲眼见到智慧之神的伟力,你绝对比我还虔诚。”克丘亚不是听不出来维拉查的贬低,见过世面的他只当对方是在放屁,在前往纽海威之前他也不觉得血神比外面的神明差多少,等到开眼看世界之后他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又可悲。
“好吧,我拭目以待。”维拉查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随手从地上薅起一株草根塞进嘴里开始闭目养神。
大约又等了半个小时,眼看天色渐晚的时候,圣战军派来的接头队伍终于到了。
“弗利茨学士,没想到是您亲自出马!”看清楚队伍的带头人克丘亚又高兴又有些惶恐,他听说弗利茨已经得到神恩正式成为智慧之神的眷者,还担任了智慧教会在圣战军中的负责人。
这个职位在智慧教会里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智慧教会的风气看重的是学历不是权势,真正想要得到尊重还得拿出足够重磅的成果获评大学士甚至博士才会被其他人认可。
但对于刚刚投靠智慧之神的帝陀拉叛军来说,弗利茨就相当于是顶头上司一样的大人物了,即便察觉到其他学士对弗利茨的态度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羡慕嫉妒恨这家伙走了狗屎运,为了帝陀拉的未来克丘亚也不敢对弗利茨表现出任何不敬。
“我主直接下达的神谕,不敢不重视啊。”好在弗利茨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是心里有数的,非但没因为突然掌权飘飘然起来反而愈发地谨言慎行,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智慧之神都盯着呢!
“原来如此。”克丘亚附和着点点头,又拉起故意在旁边装睡的维拉查做介绍,“学士大人,这家伙是维拉查,算是部族之中对大酋长不满的战士们的带头人吧,今天的行动您尽管使唤他,我们保证绝对配合。”
“哦?这位战士看起来接受了不少血神的恩赐啊。”弗利茨饶有兴味地打量一眼比自己高出快三个头的维拉查。
“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能打的样子,还是说你们智慧信徒都这样?”维拉查俯视了一眼面前的光头小矮子,颇有些看不上眼。
“如果是不依靠外物面对面肉搏,阁下让我一手两脚我都打不过。”弗利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若是允许我使用智慧之神的伟力,阁下恐怕还没看到我的人影就已经连尸体都不剩了。”
“哼……”维拉查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这人倔是倔强了点,可也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才不会一直屈服于大酋长的残暴统治直到忍无可忍被迫起义。
“学士大人,您的打算是?”本来想让维拉查过来混个脸熟却闹成这样,克丘亚不得不站出来转移话题。
“我准备把你们大酋长的王帐给掀了。”弗利茨忽然露出个智慧信徒特有的微妙笑容,“按照你之前提供的情报,在大酋长王帐驻扎的战士应该都是死忠于他的死硬分子,把这帮人全都杀了你们没有意见吧?”
“呵,能做到的话就做啊,大家巴不得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死呢!”克丘亚还没来得及开口维拉查就冷哼道,显然是觉得弗利茨这光头矮子把牛皮吹得太大了。
“没意见就好。”弗利茨无所谓地笑笑,“我需要你们做的事情不多,只需要给我们指出王帐位置然后让我们在距离王帐百米的范围之内找个安稳地方展开阵地就行。”
“就这么简单?”维拉查困惑地瞥了对方一眼。
“就这么简单,该不会如此简单的事情你们都做不到吧?”突然被提拔为神眷的弗利茨不是没有傲气,他只觉得对一帮啥都不懂的土鳖表现傲慢很跌份罢了。
“哼,你还真是问对人了。”维拉查把嘴一撇,“不就是距离王帐比较近的地方嘛,我家就离王帐不远,除非你们直接出手攻击王帐否则那里绝对安全。”
“有这种便利自然是再好不过。”弗利茨笑着点点头,回身示意自己的随行者们跟着指引走。
因为部族中一大半战士都已经叛变,剩下那一小半中的半数即使没有主动叛变也对那些叛变者的行动睁只眼闭只眼,所以除了大酋长王帐周围那一块街道由大酋长亲卫严密把守之外其余地方维拉查都可以随便走,很快弗利茨的小队就在维拉查带领下抵达了他的家。
“你往那边看,看到那个被火把围绕的金顶没有?那里就是大酋长的王帐。”带着弗利茨等人上了自家用竹木搭起来的望楼,维拉查伸手给众人指引道。
“不错,人家都主动把目标给我们标出来了,而且这里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用来当炮台用。”弗利茨满意地看了看这座小竹楼的四周,“黎曼,数学你最擅长,给我计算一下炮击的射角,其他人根据黎曼的计算数据开始搭设炮架。”
“是!”跟着弗利茨一起来的可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智慧教会里的学士和学徒,之所以冒着风险大老远跟弗利茨跑这一趟,主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亲眼见证一种他们亲自参与打造的全新武器首次投入实战。
“他们这是在干嘛?”维拉查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帮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家伙开始在竹楼上架设起一个个由金属片和长铁管组成的怪玩意儿,忍不住小声跟克丘亚问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克丘亚这些天只是增广了见识又没有接受过科学教育,自然看不懂这些在少校的世界被称为迫击炮的武器有何作用。
“呵,你原来看不明白,我还以为你在投靠了外来神明之后就变聪明了多少呢!”维拉查当即出言嘲讽。
克丘亚给怼得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暗下决心等眼前的一切都平复下来之后自己绝对要到智慧神殿去进修,等他真正掌握了智慧之神赐予的知识回来怼死这个肌肉都长到脑壳里的家伙!
当然这两个蛮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智慧学士们完全没放在心上,在黎曼学士快速计算出了从竹楼炮击王帐的最佳角度之后队伍很快就将三门神眷工匠加班加点搓出来的迫击炮给架好,在炮管里填充了分量正好的底火与导火索之后,弗利茨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里面垫着棉花絮的木箱中取出几枚模样古怪的铁罐头来。
“这又是个啥?算了我白问,你肯定不知道。”维拉查没放过趁机嘲讽克丘亚的机会。
“这东西叫白磷弹,别看就巴掌大小,制造起来费劲着呢。”这次倒是弗利茨主动开口给克丘亚解了围。
“这就是智慧之神赐予你们的东西?”维拉查盯着那炮弹看了好一阵儿也没端详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这东西就算拿来砸人都未必能砸破皮。
“你们看着就是。”弗利茨懒得跟一群莽汉费口舌,“诸元锁定,填充炮弹。”
负责操作迫击炮的学士们立即将炮弹滑入炮管。
“预备……点火!”
随着弗利茨的手挥下,早就预备好火种的学士们一齐引燃外露的导火索,紧随着三声闷响,那些铁罐子伴随着如同女妖哭泣的不祥啸叫飞向王帐上空。
“就这?就把那些玩意儿扔到王帐上面去而已?”维拉查只看了个开头便忍不住再次嘲讽。
可还没等他话音彻底落下,三枚受到了震荡的白磷弹就引爆了内部的延时引信,尽管内部结构做工还是太糙导致没能一起爆炸,好在未出现哑弹臭弹之类状况。
霎时间王帐上空亮起三轮由亮光和白烟组成的巨大花朵,还没等下面的人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被半空垂下的死亡之花触及的物体就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首当其冲倒了血霉的就是给大酋长守门的亲卫兵,置身露天全无防护的他们被半空中洒下的白磷给淋个满头满脸几乎瞬间便成了火人,偏偏血神赋予的强健身体让被包裹在磷火中的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能在令人发疯的极度痛苦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骨骼都被磷火给烧穿!
“继续炮击,直到把炮弹打光为止!”弗利茨朝着那些满地打滚痛苦嘶嚎甚至跳进饮水池中扑打都没法灭掉身上磷火的受害者点点头,神色冷酷地继续跟炮手命令道。
“克丘亚,你确定智慧之神是位仁慈的神明?”同样看到这幕惨状的维拉查终于怂了,“我怎么觉得这位的手段比血神还邪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