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的回答不出所料地让特别班里的明日之星们血压高涨。
“上层贵族傲慢无知,底层士兵懒散懈怠,中层的骑士又无知又懈怠。”这是施耐德评价王国军队的原话。
“既然如此,帝国那边又如何?”有不服气的贵族子弟追问道。
“为了打赢战争我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各位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施耐德瞥了发问的人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这太野蛮了……”那人似乎被施耐德的态度吓到了,有些磕巴地低声说道。
“野蛮如何文明又如何?长久的生存才是检验国家价值的唯一标准。”施耐德对所谓文明与野蛮的说法嗤之以鼻,“别忘记阿萨人还只是个边境部落的时候雄鹰帝国就已经雄踞大陆中央五百年了,你们用来冶炼武器和农具壮大自身的技术最初都是从帝国叛徒偷学来的,区区七百年的王国和一千二百年的帝国谈文明各位不觉得很可笑吗?若非我们信仰的战神在神明的圈子里人缘实在不怎么样,你觉得狮鹫王国能存活到现在?没有直接摧毁你们只是想占领土地,我觉得这就已经足够文明了。”
施耐德的话让学生们不由得将目光偷瞄向伊莎贝拉,因为施耐德所说的那个帝国叛徒正是曾经的约维克家族。历史上最早开发布莱克山脉的并非狮鹫王国而是雄鹰帝国,约维克家族因为帝国的内部政治斗争失利被流放到布莱克山脉,在遭遇到崛起中的狮鹫王国之后索性反水投靠到王国成为了帝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叛徒。
“如此说来,帝国那边到现在还记恨着我的家族?”施耐德的话同样勾起了伊莎贝拉的兴趣,蒙德之前告诉过她帝国那边似乎也在图谋着她的小命,对此伊莎贝拉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桩旧恨。
“当然了,约维克小姐。”施耐德似乎一点都不顾忌伊莎贝拉的反应,“如果约维克家族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退帝国的部队那确实值得敬佩,然而你的家族在那时候最擅长的并非战争而是趁人不备背后捅刀,这可是帝国人最讨厌的行为,帝国千年历史上也就只出现了约维克这一个大叛徒,自然会被经常拿出来当靶子。”
“那么老师也是这么看待我的家族?”约维克被说得想什么卑鄙小人并没有让伊莎贝拉感到气愤,通过本尊的记忆得知约维克的发家史后伊莎贝拉自己都挺瞧不起这些便宜长辈的,固然他们的行为是为了让家族延续下去,但从军人的角度出发他们的行为实在不上台面。
军人最高的荣耀即是忠诚。
“我?我个人的话反而很感谢约维克家族哦。”施耐德忽然轻快地笑了起来。
“感谢?”伊莎贝拉一愣。
“当年要不是约维克在帝国远征军背后捅刀,现在的王国领土很可能早就被帝国给征服了。没有狮鹫王国这个后顾之忧帝国就可以全力东向,东边那些抱团取暖的虫豸们未必能扛得住帝国的兵锋,要是帝国统一整个大陆我这样的佣兵可就没有大仗可打只能给商人当护卫打打土匪了,那样的日子该是有多无聊啊。”施耐德一脸云淡风轻地发表着他的好战发言。
“在帝国里……类似您这样想法的人多吗?”伊莎贝拉的脸色有些古怪,她的人格中很大一部分属于军人思维没错,但那个为了理想而战的少校绝对无法认同为战而战的鬣狗们。
“公开场合大概没人会这么说,不过私下里有类似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反正对我们而言只要有仗打生活就足够美好了,至于具体要跟谁打我们其实不是很在乎。”施耐德伸手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回答道。
“好的,我没有问题了。”虽然心里还有不少问题想问,考虑到施耐德不只是为自己授课伊莎贝拉还是暂时克制住了好奇心。
“嗯,正好我也不喜欢耍嘴皮子,接下来就真正下场动手试试吧,有谁想体验一下帝国军的实战技术吗?”见无人提出问题,施耐德朝学生们投去挑衅的目光。
“不上去试试吗?”里希特凑到伊莎贝拉身边暗搓搓地笑道。
“如果只是想了解帝国那边的士兵素质,作为第三者旁观可能比亲自下场更合适。”伊莎贝拉白了一眼特意跑来拱火的里希特。
“我来陪老师练练手好了。”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蒙德主动站了出来。
“二王子殿下?正好我也对王室的剑术好奇得很。”施耐德几步走到陈列着各种木制武器的武器架前,“你用什么兵器?”
“刺剑。”蒙德回答。
“这种兵器太过脆弱,适合拿来决斗但不适合战场。”施耐德随手从架子上抄起一把刺剑丢给蒙德。
“老师用枪?不是说要教导我们剑术么?”伸手接住刺剑的蒙德注意到施耐德拎了一把木枪在手上。
“我是要教你们怎么用剑,不代表我就必须用剑。”施耐德认真地纠正道,“如果在正经的战场上走一遭,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最常面对的武器是长枪而非刀剑,这玩意儿造价便宜用法简单,随便发给一群没见过血的农民兵训练几周就能组织起像模像样的方阵来。但是千万不要小瞧用枪的人,不少从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战士都是用枪的高手,碰上这种人还掉以轻心的话没等你搞明白怎么回事身上就已经多出好几个血窟窿了。”
“受教了。”蒙德点点头,单手举剑向施耐德行了个贵族之间进行角斗时才会使用的礼仪。
“再教你一件事,战场上不需要礼貌!”施耐德却完全没有回礼的打算,还没等蒙德摆正姿态木枪就呼啸着朝他刺来!
“哒!”措手不及的蒙德只能挥剑试图挑开袭来的枪尖,两杆硬木在空中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单手持剑的蒙德被长枪上传来的强劲力道撞了个踉跄。
“面对长枪手的第一条禁忌,不要长时间待在对方长枪前半部能触及的范围内!”一个突刺就让蒙德架势崩溃的施耐德翻转手腕,刚才还是直线的长枪猛地调转方向朝侧翼横扫过来。
“啧!”蒙德显然没料到对方还有后招,眼看着已经来不及格挡这招横扫,他索性弯下腰就地一滚,挂着阴风的枪杆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扫了过去。
“第二条禁忌,不要一直让长枪手占据主动权!”长枪扫空的施耐德再次变招,他双手稳稳抓住枪杆猛地下压,去势未尽的枪尖如同毒蛇吐信般调转位置朝地上的蒙德抽了下去。
“该死!”眼看着那段硬木就要拍在自己后背上,已经再没有任何辗转空间的蒙德不得不释放出神佑之力,冰冷枯寂的月光从天而降将木枪笼罩其中。
“咔嚓!”顿时光滑结实的木枪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腐朽溃烂,等拍在蒙德身上的时候已经因为承受不住施耐德的力道碎裂成满地木屑。
“很好,危急时刻千万别因为恐慌就忘记自己能做什么,也不要觉得用神佑去欺负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战场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在那里寻求公平是最大的愚蠢,只有无所不用其极才能保住自己的命。”施耐德笑呵呵地把手中仅剩半截的枪杆往地上一丢,用欣赏的语气对地上狼狈不堪的蒙德说道。
“……受教。”蒙德站起身来郁闷地扫去身上的木屑,他靠着神佑的力量勉强和施耐德打了个平手,但他很清楚自己实际上是输给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雇佣兵。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如果施耐德手上不是一杆缺乏杀伤力的硬木而是由封印石雕琢的枪头,蒙德早就被对方给一枪钉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