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大公子?”比约恩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噩梦,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境他记不起来了,只是隐约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像是去世的父母,又像是那些在他的野心和绝望下死去的诺斯博拉战士们。
“大公子?大公子!”不,不是梦,真的是有人在喊自己!
比约恩强撑着浑身的疲倦和不适睁开眼睛,近卫那担忧的目光映照在模糊的视线里。
我睡过头了?比约恩想开口问话,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仿佛绷紧的弓弦那般僵硬,他说不出话来了!
“大公子?您到底怎么了?”注意到比约恩双眼中的惊讶与恐惧,近卫更是慌张。
笔,还有纸!比约恩不愧是被前任公爵最看好的继承者,哪怕身处于这种器官不受控制的恐惧中依然保持了基本的镇定和清醒,他挣扎着抬起手来,跟近卫比划了两个动作。
“笔和纸是吧?我这就给您拿来。”近卫是常年追随在比约恩身边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比划。
“我说不出话来了,浑身的肌肉都很僵硬。”比约恩接过羽毛笔,颤颤巍巍地在白纸上留下仿佛刚学习写字的孩童般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您等等,我这就去叫医生!”近卫看到上面的字迹给吓坏了,他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帐篷。
近卫心里清楚,如果比约恩在这里病倒,眼下进退维谷的十万大军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近卫长期在比约恩身边耳濡目染,性格算是比较沉稳的那类人,他没敢去通知军队里的其他将领,甚至连那些比约恩最信任的属下也没有告知,而是直接跑到军医营那边拽来一个据说是医术最好的医生急匆匆地赶来帅帐给比约恩诊治。
“您说您说不出话,肌肉还紧绷僵硬?”来到帐篷里见到比约恩的状态,近卫这才跟医生交待了比约恩的情况。
比约恩挣扎着点点头,他现在的状况想要做出这么个微笑的动作都要调用上全身力气。
“那您是不是还感觉浑身疼痛,眼睛不闭起来的话就因为干燥而流泪?”医生又问。
比约恩再次点头,这些症状都是近卫刚才跑出去找医生的时候他自己察觉到的。
“我、我好像知道您染上什么病了……”医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语气也磕磕巴巴的。
“到底什么病你倒是说啊!”近卫急道。
“大公子应该是染上刀箭疮了。”医生哆哆嗦嗦地小声说道。
“刀、刀箭疮?!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大公子福大命大怎么会染上那种病!”近卫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他一把拽起医生的衣领怒吼道。
“我哪儿敢啊?”医生都快哭出声来了,他说的都是实话,谁活腻歪了去骗这位北风堡的蝮蛇?
就在急火攻心的近卫眼看着就要一拳头揍上去的时候,比约恩的手指拉住了他的衣襟。
“大公子……”近卫意识到是比约恩在阻止自己,这才悻悻放开差点吓尿出来的医生。
每个常年混迹沙场的战士都知道,刀箭疮,或者用少校那个世界的说法,破伤风,是一种他们这个年代根本无法治疗的绝症,而且患者在死前将经历一段异常痛苦的挣扎。
没人知道这种病症的感染机理,只是在总结经验时发现被利刃砍伤或者中箭的士兵患病概率更大,长此以往人们就认为这是一种专属于战场的疾病,并给它起了一个金戈铁马的名字。
当比约恩从医生口中听到刀箭疮这个词的时候他也是痛苦而震惊的,旋即他就明白自己究竟是从哪儿染上了这种要命的疾病——昨天在城墙上那片划破了他后脑的金属碎片。
通常来说将领很少会染上破伤风,因为将领受伤之后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接受最严格的消毒和包扎治疗,而破伤风本身往往是因为创口不洁净造成的感染。
偏偏昨天的情况太紧急了,比约恩根本来不及关注自己身上那一道小伤,事后他也完全没把这道伤口当回事,只以为睡上一觉等伤口结疤疼痛就会好转,却没想到大意之下导致了最糟糕的结果。
是的,比约恩在阵前病倒口不能言,对于这十万大军来说绝对是最糟糕的结果。
诺斯博拉家族之所以被称为北风堡的毒蛇,除了他们行事阴险狠辣之外就是因为这个家族对属下十分防备,哪怕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总是会留个心眼。
并非诺斯博拉故意想要如此,而是因为诺斯博拉公爵领贫瘠的环境和诺斯博拉人普遍好斗又野心勃勃的性格让他们不得不对谁都保持防备,否则历史上诺斯博拉数次大型内乱就是前车之鉴,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差一点就颠覆了诺斯博拉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
于是这种态度就导致每个受看中的诺斯博拉家族成员都权势极重,他们对待部下更多是用严刑峻法而非人情义理来约束,那么一旦上层的高压统治因为身体问题无法保持,下面的人会怎么做呢?
怕是会比当年约维克的那些小贵族更加放飞自我。
“大公子……”近卫为难地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比约恩,此刻他已经绝望了。
“就说我偶感风寒需要休息几天,进攻计划不变。”比约恩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只能尽量拖延病情暴露的日期。
“……是,我知道了。”看着纸条上的字迹,近卫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自己顶得住那些已经愈发对现状不满的军官们吗?
不知道,大概率可能是顶不住,最后那些家伙还是会冲进帐篷里让比约恩亲自给他们个解释,可现在的问题是比约恩根本就没法见人啊,就他当前的状态只要让那些人看到一眼,不用约维克人打进来自己这边就得当场炸营。
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太难了,近卫只能留下瑟瑟发抖的医生并警告他必须治好比约恩否则就等着陪葬,然后离开帅帐将比约恩的命令分别传达给其他军官。
好在昨天大家刚刚举行完军事会议,会场上比约恩受伤的难受样子人人有目共睹,众军官也没瞎想太多只认为比约恩是受伤后需要恢复几天,便认真地开始执行进攻任务了。
可是被约维克联军重兵把守的唐卡斯特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打下来的?尤其是昨天两座劳改营墙头上的守城兵器被白玫瑰团用重型抛石机痛击损毁之后,约维克联军就大大方方地将约维克堡运来的守城兵器布置在了唐卡斯特的建筑屋顶,还没等诺斯博拉叛军冲出山口,他们都快习惯了的投石和重弩又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撤退!撤退!这他娘的没法打!”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还没冲到唐卡斯特的镇口就死的死伤的伤,偏偏山口处地形狭窄还发挥不出来自己这边的数量和质量优势,意识到部队士气已经落入底谷的军官只能骂骂咧咧地将残兵收回去。
“咱们的重型兵器都好厉害呀。”紧张了一个上午的史东发现诺斯博拉人仓皇撤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是厉害,大概王领那边也做不出来约维克水平的兵器。”与史东一起给大军压阵的斯特尔却是眉头紧锁,“不过小子你没发现局面很奇怪吗?”
“奇怪?哪儿奇怪了?”史东迷茫地挠挠头,大佬想的什么他是真的不懂。
“看这场面诺斯博拉人肯定是赌上全部了,可战场上为什么没有北风之神的祭司和神眷者出现?”斯特尔这次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虽说他们的重兵器被我们的用射程给压制住了,可只要神眷者出手给他们来个顺风,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无还手之力啊。”
“这……”史东一愣,给不出答案,毕竟他连指挥几个大头兵都费劲,又那里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眷者是个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