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维克堡防线在雇佣兵团抵达时已经血战三日,两座原本是供应约维克堡需求的劳改营被攻破,里面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彻底放开了军纪的叛军杀光,由成百上千牺牲者构成的尸堆仿佛什么邪神召唤仪式现场般被遗弃在暗红色的城墙外。
“约维克人还有多少部队堪用?”饶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兵团长都为诺斯博拉的残暴而震惊,这特么根本就不是战争了。
“前线挺惨烈的,白玫瑰团和受训民兵剩下两万不到,如果咬咬牙的话还能再组织起三万新兵来,虽说质量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但士气嘛……”副官朝着不远处被屠戮一空的劳改营方向努努嘴。
“都是想为父老乡亲报仇的当地人?”兵团长明白了副官的意思。
“嗯。”副官点头。
“把武器发下去吧,我们人少,哪怕是新兵只要战斗意志坚决总能帮上些忙。”兵团长吩咐道。
“是!”副官领命而去,他们这支兵团在赶赴前线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约维克堡库存本来是预备给远征军替换的军械,现在全都用到了武装新兵上。
“那么接下来讨论我们要怎么打,约维克人虽然都是硬骨头但他们已经就剩下新兵和疲兵了,要抗住正面还得靠我们。”环视一圈帐篷里的七位旗队长,兵团长铺开了手上的地形图。
约维克领多丘陵,但约维克堡本身建立在一片群山包围中的开阔盆地之上,周围有四个商业集镇和七个供给城市消费的男爵领环绕,不过在伊莎贝拉对领内发动大清洗的时候这七个男爵领首当其冲,七个男爵全都举家挂了路灯柱。
所以当比约恩叛军刚啃下里兹尼亚的时候他们就没想过一鼓作气将兵锋推到约维克堡,因为这些经过水泥围墙加固的的劳改营个顶个的坚固让他们深受其害,再加上居住在里面的约维克军民抵抗极其顽强,想要快速攻陷这七个修建在丘陵上的劳改营几乎不可能。
但比约恩却利用对方的心理完成了微乎其微的可能。
虽说是形势所迫,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比约恩会在里兹尼亚血战后修整一段时间的时候他突然倾巢出动,这大出约维克守军的预料,以至于双方在进行野战的时候约维克方面被打个措手不及。
仓皇后撤的守军希望依托面对进军路线的两座劳改营重整旗鼓,结果因为某些部队的素质差强人意把撤退战打成了大溃退,叛军抓住机会衔尾追击在两座劳改营还没来得及收容所有溃兵的时候就冲开了城门,随后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也正是这场灾难性的失败让约维克堡北方门户大开,不得不将刚刚抵达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完全整备的雇佣兵团推上来抗线。
如今战斗双方对峙的前线类似一个倒三角,诺斯博拉人占领了倒三角顶端两个分别名为黑潭和诺斯盖特的劳改营,约维克联军则勉强把守住了被两个山丘上的劳改营夹在中间、正卡住北上商道的商业集镇唐卡斯特。
讽刺的是,双方的地势都很尴尬。
首先是诺斯博拉叛军方面,虽然他们拿下了战场的两个制高点,如果天气晴好甚至能在白天遥望到约维克堡的城墙。这个地势固然易守难攻,但他们不是防守方而是进攻方,而且留给他们发动进攻的时间所剩无几。
偏偏两个制高点都是背对着约维克堡,崎岖的地势不允许比约恩派出大军绕过唐卡斯特,顶多只能派出小股部队翻越山崖和森林进行袭扰,要推进到约维克堡城下还是得沿着商道正面攻打唐卡斯特,这意味着他们的十万大军被卡在了山口正中央无法完全展开,只能跟约维克人打一场混乱的巷战。
反观约维克这边,失去了战场制高点后首先就丧失了远程优势,诺斯博拉叛军啃下那些城市和劳改营缴获的重型守城兵器如今全都堆积在两座沦陷劳改营的墙头,只要部队进驻唐卡斯特,叛军就可以日夜不间断地利用高低差对他们进行远程袭扰,哪怕是隔着半座山崖让这些兵器命中率堪忧,单方面挨打对士气造成的损伤还是无可避免。
可若是放弃唐卡斯特于打击范围外构筑阵地,那就等于将这个山口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敌人,人数勉强持平但兵员素质远不如诺斯博拉的约维克联军跟敌人打一场硬碰硬的平原决战会很吃亏。
还有一点是兵团长没有指出,但包括史东这个行外人在内的几个旗队长都心知肚明——佣兵团的士气和组织度都不如背水一战的诺斯博拉人,如果战斗真打成了血肉磨坊,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怀疑佣兵会先于诺斯博拉人溃败。
毕竟诺斯博拉人是真来拼命的,除了拼命他们没有第二条路选择,比约恩已经烧掉了多余的粮食,四散而逃就意味着被约维克人无穷追杀,佣兵打仗则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人都没了还要财有什么用呢?
要不是在座的都是同行不好出损主意,兵团长都想提议让已经被打个半残的白玫瑰团坐镇后方作为督战队使用,至少可以保证这些心思各异的佣兵头子们在撅起腚逃跑时考虑考虑白玫瑰团的骑枪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现在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唐卡斯特到底守还是不守?”详细地对下面这七个质量参差不齐的旗队长说明了战场情况,兵团长抬起头说道。
“守啊,不守我们来干什么来了?”首先说话的是第三旗队的旗队长,史东记得这个人也是哈德良安插进大部队的佣兵团长之一,胡子拉碴看着就是个莽夫。
“如果他们不进攻呢?我们就在唐卡斯特干挨揍?”第二旗队的队长立即反驳。
“嘿,离那么老远能死几个人?我们打的是防守战,只要拖到远征军南下跟我们南北夹击,一天死上几十个又如何?总比正面跟那帮吃人肉把脑筋吃出毛病来的疯子硬刚损失小吧?”第三旗队长冷笑道。
“……若是他们用重型武器突然放火呢?”就在其他人觉得有理的时候,第六旗队的队长幽幽说道。
“额。”第三旗队长一下子卡壳了。
是啊,重型兵器比如投石机和床弩都有放火的功能,若是把大军驻扎在镇内,保不齐那天半夜人家真就万箭齐发给你在镇子里放上一把大火,到时候就佣兵们这乱糟糟的素质能扛得住不乱?
“可放开山口硬刚一场,咱也未必能赢吧?”第五旗队的队长却是有些心虚地说道。
顿时帐篷里陷入了沉默,这还真是个两难的局面啊,怪不得前线退下来的白玫瑰团火急火燎地向约维克堡求援。
“我说……”就在大家都皱着眉头一筹莫展的时候,本来作为第七旗队队长只想当个小透明的史东举起了手。
“有主意你就说,保不齐有用呢?”兵团长事先被打过招呼知道史东的来路,但为了在其他不知情的人面前遮掩还是允许了史东发言。
“既然大家担忧的是重型兵器,咱们也用重型兵器跟他们对着轰不成吗?他们的兵器都是从其他城市缴获来的,咱们则背靠约维克堡,要说兵器数量怎么都不会比他们少吧?”作为战场小萌新,史东只能用最朴素的视角来思考问题。
“哈,小子你到底打没打过仗?”史东两句话直接把好几个旗队长都给逗乐了,“你知不知道高度差对重型兵器的影响有多大?对方比我们高出整整一个山头,我们的兵器还没等推到射程内就得挨上几轮揍,然后对轰的时候人家有城墙遮挡咱们有啥?你这不是把弟兄们的命推上去送吗?”
史东闻言涨红着脸不吭声了,果然他这种小萌新就不该在大佬们面前开口。
“不,这位旗队长说得挺有道理啊。”就在史东尴尬得恨不能把脑袋埋到桌下的时候,帐篷外忽然传来一个让他耳熟的声音。
“谁啊就胡说八道。”这个声音立即引起了所有人注目。
“我说各位也真是客套,大家都是友军,商量怎么打的时候都不带我一个?”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哗啦响声走近帐篷,史东只感觉看见了一只套在板甲里面的肥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