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要见我?”面对康瓦尔信使送来的要求,骑兵统领心中又是忐忑又莫名其妙地怀有一丝希冀。
虽说被伊莎贝拉以近乎戏耍的方式给坑害到了现在的境地,但能当上统领万人大军的指挥官,这位统领绝对不是个蠢货,事到如今他已经很清楚伊莎贝拉的远征军完全有能力在损失轻微的情况下将他的骑兵队彻底干掉,之所以让他们不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完全是为了做一场戏给沿线的帝国总督们看。
所以当康瓦尔的信使带来伊莎贝拉希望统领能去远征军那边面见她本人时统领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是否是在诈自己,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现在不管统领在不在队伍里继续指挥,这支缺粮少弹的骑兵都已经无力穿越大荒原返回诺斯博拉本土了,统领本人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士兵们在麻木的行军中逃亡殆尽,最后变成无数支在帝国西北部四处流窜的马匪。
现在伊莎贝拉表态愿意见自己,是不是说事情有所转机呢?
“你要去?”副统领一直在观察统领的脸色变化,两人作为正副搭档也有些年月了,他自然看得出来统领已经动心。
“不去不行啊,不去的话等待我们的就是饿死或者被歼灭了吧。”统领苦笑道。
“哪怕意味着要背叛公爵大人?”副统领眉头紧皱,倒不是说他对诺斯博拉家族有多忠诚,主要是他的家人还在诺斯博拉领生活,谁知道叛变之后那个号称北风堡毒蛇的家族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家人们?
“就算我们不背叛,回去之后有好果子吃?”统领苦笑着摇摇头,“那是一万多骑兵啊,诺斯博拉总共才多少骑兵?在我俩手里死的死跑的跑,你还觉得公爵会放过我们?”
副统领不吭声了,如果只是少量损失还可以让统领一个人顶罪,可是把整支部队都葬送进去,以诺斯博拉家族的刻薄他们这对难兄难弟全家都讨不了好。
“所以咯,与其回去老实接受公爵的惩罚,还不如尽量保住我们手里的士兵作为本钱,也好在这场乱世中有个立足之本。”横竖都是个死,统领已经豁出去了。
“好吧,我陪你一起。”副统领沉默片刻,用这段时间说服了自己的忠诚和良心。
“呵,就知道你小子信不过我,也罢,同去便同去。”统领闻言嗤笑一声,“这位信使,请你转告伊莎贝拉小姐,我们三日之内定会造访。”
“一定带到。”只是个传信人的信使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带着两人的答复离开了队伍。
“让部队别走了,就地扎营休息吧,大家有段日子没正经睡觉了,谈判期间那些康瓦尔的苍蝇应该不会再骚扰我们。”对着信使离去的背影松口气,统领忽然觉得放下一切坚持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仿佛身心都同时得到了自由。
“嗯,我这就去安排。”副统领难得地再次履行了副手的义务,以前是因为前途未卜继续维持上下级变得缺乏意义,现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投敌,说不准日后还要保持现在的正副搭档模式,就不好再违抗命令免得同僚之间撕破脸。
饱受骚扰的诺斯博拉骑兵队虽然还是吃不上饭,好歹是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就在士兵们都暗自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的两位主官已经偷偷摸摸离开部队前往了伊莎贝拉的大营。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某位几乎要被遗忘的重要人物。
“……六小姐。”负责在营门接待两人的不是伊莎贝拉,而是名义上身为诺斯博拉援军统帅,实际上谁也没把她当回事看的雷奥妮。
“明白我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吧?”雷奥妮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在攻入帝国的时候这两位统领连正眼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如今却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看来伊莎贝拉小姐给了我们另外一条退路。”两个统领都不傻,当然明白雷奥妮出面的意义,“我们背叛的不是诺斯博拉,而是做出了错误决断的大公子。”
“就是这么回事。”雷奥妮点点头,“我不知道父亲在北风堡境况如何,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你们两个呢?”
“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公爵大人了。”两个统领实话实说道,“自从大人因病隐退之后府里的命令都是大公子直接决断,我们背叛王国也是大公子的授意。”
“这正是诺斯博拉翻盘的唯一机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兄长头上。”想起那位虽说不怎么亲近至少还算照顾自己的长兄,雷奥妮的心情愈发难受,“事到如今我不妨将伊莎贝拉的计划全都告诉你们,她准备利用你们算计帝国人的边境守军。如果这次功成,你们就能洗脱王国叛徒的名声,然后我们绕过大荒原直接拿下北风堡,对整个王国宣布叛变的不是诺斯博拉而是我兄长的个人专断。”
“那么,诺斯博拉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跟已经铁了心投降的统领比起来,副统领多少还保存着一丢丢忠诚。
“靠近约维克一线大概半数的领土。”雷奥妮闻言叹了口气,“这片领土会交给愿意协助约维克进攻北风堡的荒原部族,作为我们给约维克和那些荒原部族造成损失的赔偿。”
“嘶……”副统领直接倒抽一口冷气,诺斯博拉领有多贫瘠每个诺斯博拉人都深有体会,如果将农耕条件相对宽裕的南部边境全都让出去,这个民族以后恐怕是再没有机会翻身了。
“别以为这个代价很大,比起其他结果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知道两人在想什么的雷奥妮苦笑,“我们都清楚如果兄长进攻约维克会用谁打头阵,如果领内那些穷苦百姓全都死在了战争里面,你们觉得诺斯博拉还有机会守住那片土地吗?”
两位统领沉默不语,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但土地需要民众开垦才有出产这种事还是清楚的,给诺斯博拉贵族奉献血汗的农民们大批死去,要那些没人的空地还有什么用?
更别提在失去了大量兵员之后诺斯博拉还顶不顶得住荒原部族的侵袭都是个问题,如果北风堡被野蛮的荒原部族攻破,那种惨剧没有任何一个诺斯博拉人愿意想象,相反若是接受了伊莎贝拉的提议,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诺斯博拉人都不必再担忧来自北方的威胁,和约维克的长期摩擦在失去了直接边境线后也将不复存在。
如此想来,伊莎贝拉对诺斯博拉的处置简直堪称宽大——至少她还愿意给诺斯博拉留下包括祖地北风堡在内的另外一半领土作为休养生息之地,要是换成诺斯博拉在这场战争中获胜两个统领可不觉得诺斯博拉人会给约维克人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肯定是一竿子打死甚至直接将约维克民族从历史上抹去才肯罢休。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两个统领现在思考的事情之前伊莎贝拉也和雷奥妮直接谈过,这位素来不参合政治却被迫快速长大的六小姐经历了与两个统领几乎相同的心路历程,最后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
“也许六小姐您说得对,这是对于我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了。”越想越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两位统领的心态迅速地从“自己是个苟且偷生的叛徒”转变为“我们是为了扭转某人做出的灾难性决策而弃暗投明”,从而顺滑地完成了从不甘不愿的叛徒到积极带路党的自我定位转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雷奥妮这位诺斯博拉的本家人现身说法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