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要塞里有人出城了,他们打的白旗。”第二天一早,随便弄了点炒面糊糊当早餐的伊莎贝拉得到施耐德的报告,这玩意儿自从推广到市民卫队就广受广大官兵欢迎。
没办法,谁让过去的硬饼干又费牙又闹胃还难吃的要死呢?但凡有点什么别的东西替换大家都会立即将之弃若蔽履。
“早啊,吃了吗?”伊莎贝拉没忙着询问,抬起手中的饭盆问道。
“额,还没。”施耐德尴尬地咧咧嘴,他是真没料到这位大小姐在引领了一场零伤亡的大胜之后还能如此淡定。
“一起?正好炉子上的热水还有剩,不管有什么大事吃饱喝足再研究。”伊莎贝拉瞟了眼石头搭起来的临时火炉,上面的铁壶还冒着蒸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施耐德大方地答应下来,找来碗盆给自己也泡上满满一盆炒面坐到伊莎贝拉对面。
“出城了多少人?”咽下一口面糊,伊莎贝拉这才开始讨论正题。
“一千多人吧,从东门出来的。”施耐德道。
“这么少?”伊莎贝拉眉头一挑。
“每个人都背着尸体,应该是处理昨天被我们干掉的倒霉鬼的运尸队。”施耐德耸耸肩,“所以没有穿盔甲而且打的是白旗,身上唯一的兵器只有铁锹。”
“死的人不多,这是好事。”伊莎贝拉点点头,“要是直接弄死个把万人,反倒给要塞里面省粮食了。”
“看那帮人死了爹妈一样的表情,估计几天之内要塞里面还得大批死人。”施耐德推测道,“光是被我们砸死的就有一千多,受伤的人肯定还有更多,要塞里面连粮食储备都不充足,更别说给伤兵治病的草药了,烧伤可是很要命的。”
“可以啊,没什么比看着一个灶坑里吃饭的弟兄痛苦死去更能打击士气了。”伊莎贝拉满脸的无所谓。
“这可不是一位千金大小姐该说出口的话,要是给国内那些贵族听到又该编排您性格残忍了。”施耐德目光复杂道。
“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伊莎贝拉把嘴一撇,“我的身份是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除了对远征军官兵的生命负责之外其他事情不在考虑范围内。”
“怪不得战神如此钟爱于您。”施耐德闻言叹了口气,“那帮人还在城外挖坟,要对他们采取行动吗?”
“用不着,随他们去。”伊莎贝拉摇头,“现在激怒要塞里的驻军对我们没好处,他们人多,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被欺负成这样了还窝在里面不出来,让他们在沉默中死亡总比在沉默中爆发强。”
“这也是我想跟您说的事情。”施耐德皱了皱眉,“您不觉得要塞里那帮家伙的反应很反常吗?如果是我指挥这支部队早就冲出来跟您拼命了,就算打不赢好歹也能提振一下士气。”
“嗯……”伊莎贝拉用勺子刮干净饭盆里的最后一点糊糊塞进嘴里,“曾经有位长辈这么教导过我,他说如果事先制定的计划进展过于顺利,你很可能已经一脚踩进人家的陷阱里去了。”
“您这位长辈从过军?”施耐德问。
“是。”伊莎贝拉口中那位长辈是少校的上司,国内解放战争时候就参军的老革命了,牺牲于世界大战的第八年,战争经验比少校都丰富得多。
“那他一定很有经验。”施耐德露出敬佩的表情,“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顺利过头了,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不惜如此代价想要拖住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伊莎贝拉丢下洗刷干净的饭盆看向远方被阴云笼罩的要塞,“营地里的存粮能支持多久?”
“大概两个月左右,有什么问题吗?”施耐德一愣,想不通为何伊莎贝拉在补给线通畅的情况下忽然问起这个。
“只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在思考罢了。”伊莎贝拉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可惜光滑的下巴上没有少校习惯的胡茬子,“光是我们这支远征军应该不值一个康科德要塞的价钱,可在这片战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目标?”
“布莱克山口?!”施耐德闻言一惊,差点没被喉咙里的面糊给呛到。
“有可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布莱克山口后面的约维克领。”伊莎贝拉飞快地运转着自己的思维,“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过布莱克山口直接袭击其背面,甚至干脆打到约维克领去?”
“如果有的话帝国人早就用了,但是……”施耐德刚想否定,脑中却浮现出一个后方的不稳定要素来。
“诺斯博拉。”伊莎贝拉说出了施耐德脑中浮现出的那个词,“我也是得意忘形了,觉得有雷奥妮和那两万骑兵当人质诺斯博拉不敢怎么样。那个家族可是出过胆敢勾结曙光教派给国王上眼药的疯子,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条心的雷奥妮还不是说舍弃就舍弃,与其留在家里捣乱还不如扔给我让我安心,要是借我之手把她杀了也算清理门户了。”
“所以那些不听指挥的诺斯博拉骑兵也是他们的后手,随时随地都可能勾结帝国人对我们反戈一击?”施耐德瞬间感觉自己如坠冰窟,若真是如此那远征军现在的处境可太糟糕了。
如果诺斯博拉真的勾结帝国反叛王国,那他们想切断远征军的补给线根本就不需要攻打布莱克山口,完全可以直接攻击约维克领将补给从源头掐断,到时候就算远征军攻陷了康科德要塞,他们也不过是另外一批困坐愁城的丧家之犬。
更要命的是远征军当前于情于理都无法撤退,前面有康科德要塞里的几万哀兵死死盯着他们,后面是满脑子借刀杀人的王室和贵族,就算伊莎贝拉能把远征军全须全尾地带回国内,国内那帮家伙也能用一句无故撤军彻底终结她的政治生命。
“施耐德,用你的渠道帮我送几封信,越快越好,但不要让收信人之外的家伙察觉到,现在这个状况谁都信不过,消息泄露出去可能会打草惊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妙,伊莎贝拉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您的舅舅也不能知道?”已经彻底绑上伊莎贝拉这台战车的施耐德忙问。
“不能,他同样是需要重点盯防的嫌疑人之一,就算是我舅舅可也多年未见了,谁知道他脑子里真正在想什么?”伊莎贝拉摇摇头,取来纸笔开始写信,“这封给蒙德,如果他还有良心在的话我们应该能避免最糟糕的状况。”
“二殿下的人品是信得过的,您就放心吧。”对于伊莎贝拉的不解风情,施耐德心中狠狠地可怜了一下蒙德。
“第二封信给杰拉尔德,他最看好的晚辈在我这儿,多少应该能搭把手。”伊莎贝拉给杰拉尔德的信比蒙德要长得多,估计是里面解释了不少东西。
“要通知休伊少爷一声吗?”
“不,我们的担忧都是猜测,哪怕臆想成真也需要发动的时间,没必要早早自乱阵脚。”伊莎贝拉又是摇头,“最后一封信有点远,你想办法直接送到国王手上。”
“国王?”施耐德直接愣住了,虽然状况有可能很严峻,但从来都跟王室针尖对麦芒的伊莎贝拉会舍下脸皮向国王求援?
“狮鹫王国是他格里芬尼亚家的天下又不是我的,凭什么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他在王都纸醉金迷?”伊莎贝拉翻个白眼,“况且跟那些满脑子肥油的贵族不同,国王是个懂事的,他肯定明白现在这个关头内斗和对外战争哪边比较重要。”
“也是。”施耐德把嘴一撇,说句心里话他挺瞧不起那位国王的,在他看来自家大小姐这般才女就应该给予和杰拉尔德同等的重用而不是当成心腹大患防着,国王这人的肚量属实小了些。
“行了,忙你的去吧,越快越好。”再次跟施耐德强调了一下时效性,伊莎贝拉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