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放！”随着军官手中的鲜红旗帜落下，身体强壮的力士将木槌狠狠敲在卡住配重的硬木扳机上，随着保险被解除，重达数百斤的粗粝石块破空飞出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然后狠狠撞击向康科德要塞宏伟的城墙。
“咔嘭！”
第一轮校射的准确率算不上好，但因为抛石机的数量足够多最终还是引发了质变，三块飞石分别击中不同的城墙区域打得上面的石砖破损开蛛网般的裂纹，更有一块运气爆棚的石头直接砸穿了某座城防塔楼击垮里面的木质支撑柱，顿时倾泻而下的垮塌碎石掩埋了正在里面严阵以待的二十几名弓弩手。
“将军，我们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霍尔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塔楼顷刻间崩溃，后怕至极的他也不管麦德巴赫是否愿意，直接就拽起这位老上司将他从塔楼上带了下去。
很不幸地霍尔这个举动被附近城墙上的士兵看个正着，在他们眼中这两个不久之前才接手军团指挥的长官正在敌方恐怖的攻城兵器威胁下“仓皇逃窜”，原本就很委顿的士气立时又打了个折扣。
“喂，将军都跑了，我们也跑吧，反正在城墙上也打不到对方，继续留在这儿等死有什么价值？”一个命大从垮塌塔楼里逃出的弩手低声跟战友嘀咕道。
“你当我不想跑吗？没看到后面有督战队。”同样被刚才那发石弹吓得不轻的弓箭手早有退意，然而就在城墙楼梯处单手扶着刀柄如同一杆铁枪般屹立的督战队阻止了他从城墙上退下去的小心思。
“妈的，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就拿咱们十三军团不当人是吧！”弩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那些督战队是来自于第七军团的士兵，跟他们这些贼配军不同第七军团都是正儿八经的精锐，自然不会被随便投放到城墙上消磨敌方的弹药。
“大小姐，对面城墙上是不是有点乱？”十三军团被漫天飞石砸得鸡飞狗跳时，远征军这边的指挥官们也在观察对方的情况，比如亚瑟就觉得城墙上的乱象比他想象中的帝国精锐差得太多。
“大概是因为守城墙的都是十三军团吧。”倒是熟知内情的施耐德并不感觉意外。
“怎么说？”亚瑟好奇地问。
“十三军团在当年的奥兰多远征中成建制投降过王国军，按照帝国的传统本来应该处死全部降兵然后取消这个耻辱的番号。但是帝国在奥兰多远征中败得太惨了，如果随意处置一个军团只会让本就接近崩溃的国防雪上加霜，所以十三军团就被作为一个罪兵军团保留了下来，主要兵员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也没法指望他们有多高的士气。”施耐德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种事。”亚瑟点点头，“那我们多轰几次不是就能把敌人从城墙上赶下去？”
“你长得不怎么起眼，想得倒是挺美。”施耐德直接把嘴一撇，“罪兵身后都是有督战队的，按照帝国军法擅自后退者死，继续顶在城墙上运气好还能躲过石头，临阵脱逃可是保证死路一条，你别忘了要塞里除了十三团还有其他地方的援军。”
“也未必，督战队能维持士气一时，只是因为我们这边火力还不够罢了。”没等亚瑟回话，沉默的伊莎贝拉忽然开了口。
“吼吼，大小姐咱这就上真家伙？”听伊莎贝拉这么说，施耐德嗜血地舔了舔嘴唇。
“原本打算耗几天再用的，没想到对面的士气这么不稳定，打出一个开门红也好。”伊莎贝拉也是看到城墙上的乱象才改变了主意，“通知前线三轮校射之后换火油弹，先给他们制造点氛围出来。”
“好嘞！”施耐德兴奋地传令去了。
前线的三十架抛石机很快就得到了新指令，这些在新技术和流水线生产支持下的巨型兵器精确度比过去的抛石机要高得多，虽然误差半径还是足有二三十米，好在轰击的对象是不会动的城墙，几轮精校之后石弹开始打得越来越准了。
“这是第几轮了？”被霍尔强拉下城墙的麦德巴赫躲进了要塞内部的一处坚固兵营中，这栋由条石和糯麦浆砌成的二层小楼是全要塞最坚固的建筑物，原本就负担着要塞指挥所的重任。
“第三轮了，将军。”霍尔担忧地看着城墙上的兵荒马乱，石弹撞击城墙引发的地面震动越来越频繁，这说明敌人的落点精校正在变得越来越准确，霍尔从未见识过如此精确的抛石机。
“要塞后面就是布莱克山脉啊，只要弄几条运石头的船，弹药他们要多少有多少。”麦德巴赫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天气也快冷了，等河流封冻船只就没用了吧？”霍尔尽量让自己乐观一些。
“霍尔，我记得你好像是南方人？”然而霍尔的话没有给麦德巴赫任何安慰。
“诶，有什么问题吗？”霍尔奇怪道。
“……你听说过冰床吗？”麦德巴赫郁闷地扶着额头，说起来他自己明明是北方人却始终在南方打仗呢，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归北方主场，可惜对方也是精通冬季作战的约维克家族。
“冰、冰啥？”霍尔面露茫然。
“一种专门在冰面上运输重型货物的拖车，运力不比船只差，在我老家的冬天商人们都是用它去村庄里收购野味和皮毛，大号冰床走一趟可以拉好几吨货。”麦德巴赫叹着气解释道，“所以你指望河流封冻阻止他们运输物资是行不通的，天越冷局势只会越来越糟糕，因为要塞里根本没有足够的燃料过冬。”
“这样啊。”霍尔为自己的无知老脸一红。
“只希望皇室那边除了在补给车队上玩得那些小动作之外还有其他准备吧，不然就凭我们恐怕是……”麦德巴赫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话说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将军？”霍尔疑惑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麦德巴赫抽了抽鼻子，某种焦味点燃了他心中的不安。
“什么味……”霍尔刚想说话，然后他自己也闻到了味道，那是火焰的味道。
“着火了！柴堆着火了！”仿佛是坐实两人的不安猜测般，兵营外传来慌张的喊声，面对无情水火哪怕是精锐的第七军团士兵也不免惊慌，尤其是十几万人都被困在一座逼仄要塞里的时候。
“怎么……见鬼！”麦德巴赫和霍尔冲出兵营看向天空，只见一口疑似瓦缸的东西如同飞火流星般越过城墙砸穿远处制箭作坊的屋瓦轰然炸开，将整个作坊化为一团火球的同时飞溅出无数瓦砾破片打得猝不及防的工匠们倒地哀嚎。
“他们明明没有时间调整，到底是怎么打这么远的？”霍尔被这凶残的一幕震惊当场，失神地喃喃问道。
“……因为弹药的重量不同啊。”倒是更老辣的麦德巴赫看清楚了个中关键。
康科德要塞也许是这个时代中首次遭受如此打击的城镇，但对于伊莎贝拉来说，通过改换装药量不同的弹药在不调整武器射击诸元的情况下进行炮火延伸根本是一名合格现代军官的基本操作，而这个时代的将军们之所以没想出类似的操作并不是因为他们脑子笨，而是在抛石机无法保证精度的情况下压根就没有这种战场需求。
“所有人都去救火！不能让火在要塞里烧起来！”要塞内几处堆放着柴火等易燃物的位置已经燃起冲天大火，此情此景让老成持重的麦德巴赫也急怒攻心，他当即不顾危险爬到兵营二楼上高声命令，希望用自己的现身来阻止士兵们因为受到火攻导致的慌乱。
“施耐德，换霰弹，三轮急促射击。”城外，伊莎贝拉悠闲地眺望着要塞里升起的浓烟，轻声向施耐德交待。
“好嘞！都给我换霰弹！”施耐德扯着嗓子重复伊莎贝拉的命令，健壮的换弹手将一个里面塞满了泥球的脆弱编条笼子推上掷弹台。
随着一阵机括的响动，要塞里正在忙着救火的人们只见几十团黑影在半空解体，漫天拳头大的黑点从天而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