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问舒渐渐醒来,睡眼朦胧的看了看天色,才忽然惊醒,原来天已经是大亮了。
往常的这个点她甚至是已经吃完早饭了,只怪昨夜睡得太晚。
王二郎也醒了过来,他赤身裸体的趴在床上,从脖子到腋下裹着一圈白布,右背处还有干涸的血迹。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问舒脸色瞬间羞红,赶紧拉上被子闭上眼睛,“你背过身去。”
王二郎苦笑一声,“你看我像是能背身的样子吗?”
“那你背过头去。”
“好,行。”
王二郎笑了笑,老老实实背过了头。
“不准回头。”
“不回。”
脑后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王二郎也是够正人君子,说不看就不看。
问舒穿戴整齐之后,回过身道:“好了,你也赶紧穿衣吧。”
王二郎趴在床上,一脸的废柴相,“你看我这像是能穿衣的样子吗?”
问舒嘀咕了一句,“脱衣可以,穿衣就不行了?”
王智随口道:“昨夜太过用力,崩了伤口。”
问舒刚回过白皙的脸庞又羞红了起来,宛如白里透红的琉璃,美艳得不可方物,王二郎一时间都看呆了起来。
“那…你把裤子穿上。”
王二郎没为难她,他也没有让别人服侍穿衣的癖好,便自己穿好了内衣。
舒嘀也蹑手蹑脚的拿起外衣准备服侍王二郎穿衣。
这倒把王二郎给整不会了,自己只是开一个玩笑,怎么这小娘子这么乖巧听话的吗,这要是曹小娘子怕是一套组合拳已经上来了吧。
看着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穿衣的问小娘子,王二郎竟产生了些乐不思蜀的念头出来。
“啪啪。”
王二郎抽了自己两巴掌,父兄生死不知,大宋濒临亡国,自己竟然有心思沉浸温柔乡,实非人子。
“怎么了?”问舒疑惑问道。
“有蚊子。”王二郎随口回答。
问舒没有接话,十月中旬还想着咬人蚊子,也该这两巴掌。
“你说的那个后山小道在哪?”
王二郎想到了父兄,有些急切,不过刚开了口就后悔了,已经把人家闺女给祸害了,提了裤子就想逃跑,这不仅非人子,还非人了。
问舒帮他穿衣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故作自然道:“等雨天,我送你。”
王智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子是个夜魅,白天无法长时间出门,夜里就算找到了后山小道乌漆嘛黑的自己也下不了山,只能等雨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问问,没其他意思。”
王二郎想着补救,问舒也只是“嗯”了一声便回身打开了房门。
珠儿端着热水,还带了一套男人的粗布衣服进来。
“小娘子与姑爷昨夜歇息的可还行。”
珠儿打趣一声,山寨里长大的女孩子可没有汴京城里的委婉。
问小娘子躲过了身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王二郎倒是没脸没皮的接道:“嗯,就一个字香。”
“呵呵…那就好。”珠儿放下木盆,拿起衣服走到王智面前样了样道,“姑爷试一下这套衣服如何,是寨主的衣服,我改大了一些,姑爷试试合不合身。”
王二郎嫌弃的瞅了两眼,也是无奈的在珠儿的服侍下换了起来,他搁现在穿的还是和曹小娘子结亲的绯红礼服,背后还留有一个箭洞,脏了也没法换洗,因为寨中的汉子衣服,他是一件也穿不了。
穿着这个长宽都补了一大截的粗布衣服,王二郎左右瞅了瞅,终于是和这个寨子的风格格格相入了。
“嗯,行,能穿。”
“那就好。”
珠儿收好了脏衣服,又去床榻上收了被单,看到被单上的隐隐血迹,抿嘴一笑,关门离去。
珠儿离去后放下了衣物并没有开洗,而是匆匆去前寨寻到了老寨主,凑在他的耳边细细语来。
老寨主是生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不过怒气中好似又带着一丝释然,面色纠结至极,座椅扶手都快被他磨出茧子了,才叹一声道:“知道了,你去吧。”
因为王二郎是入赘的,所以新婚次日按例要来给公婆敬茶,婆婆是无了,可公公还在呢。
当王二郎端着茶,看着上位那个快要杀人的眼神,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岳父大人,小婿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无!”
老寨主咬牙吐字,声音冰寒,仿佛九幽地府吹来的冥风,吹得王二郎一个哆嗦。
“是因为这套衣服吗?我脱下还您?”
“滚!”
“哎,好嘞。”
……
柴房中,三当家寻了上来,看着面相唬人的王贵,心中赞叹。
“兄弟哪里人士啊。”
三当家声音温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近人,同时示意手下替王贵松绑,在这寨中他也不怕王贵上天,还不如大方一些表示诚意。
“京…京东人士。”
三当家问的是哪里人士,并不是从何而来,所以王贵说的是老家京东东路沂州琅琊郡,也就是后世山东临沂一带。
“听说京东出英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三当家顺嘴一夸,随后道,“昨日我寨与敌寨起了冲突,动了刀兵,兄弟正巧出现在两寨边界,我寨弟兄还以为是敌寨来人,与兄弟生了些误会,我家兄长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暴脾气,差点伤了兄弟,某已吩咐备酒给兄弟赔礼,还望兄弟勿怪。”
三当家礼贤下士的态度让王贵有些拘谨,摆着手忙道:“不怪…不怪。”
按理说昨日被打了一顿,又被关了一夜,任谁也得满身的怨气,可看这独眼汉子,怎滴毫无怨言模样?
三当家心中起疑,试探道:“某听兄长说,兄弟是来这山中寻自家公子,不知可有线索?”
“还…还…未…未有线索。”
听到三张家询问二郎事宜,王贵心下紧张,口舌更加不利索了。
三当家见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追问道:“兄弟可以和某说说贵公子是何样貌,有何特征,某在这寨子里问一问,说不定就有弟兄见过呢。”
这一问着实把王贵给难住了,对生性老实憨厚的他来说,这个问题是致命的,他嘴唇哆嗦着,脑子已经是跟不上嘴巴了,“我…我…我…我家公子,大…大概是已…已经死了。”
“阿嚏。”
不远处的王二郎打了一个喷嚏,擦了擦鼻子,紧了紧粗布衣服,骂骂咧咧的跟着问小娘子回屋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大黑子。
“既然贵公子已亡,兄弟回去想必也会受到责罚,不如就留在我狼牙寨,你我做兄弟,不愁吃,不愁喝,没有赋税徭役,连县衙也管不到咱们,逍遥自在似神仙,兄弟以为如何?”
三当家面带微笑,对于这独眼汉子是否愿意归顺寨子,心里其实已经是有了答案。
“可…可以。”
果不其然,这单纯的城里汉子稍作犹豫觉得情绪到位后,就答应了下来。
“哈哈哈哈…走,兄弟是饿了吧,我已备好酒菜,今日开心,咱兄弟喝个痛快。”
三当家勾搭着王贵的肩膀一同走出了柴房,说笑着走远。
事后,三当家吩咐寨中人道:不要让这结巴和姑爷碰头。
……
王二郎侧面从二黑口中得知柴房俘虏已经归顺寨子,目前在三当家麾下效力,也放下了心来。
赘婿的日子是幸福的,哪怕是土匪的赘婿。
不用上阵拼命,也不用下地干活,免费吃喝还送美娇娘暖被窝,若非父兄之事悬在心头,王二郎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若非父兄之事,他也不会出现在这寨子做这赘婿。
此为父兄而来,怎会留恋温柔乡。
打开卧房窗户,王智看着今日阴沉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无阳,昨夜里还下了些小雨,这让十月底的太行山愈发清冷。
萧瑟的寒风吹来,梳妆台前的问小娘子停下了手中木梳,看着镜中男人的背影,怔怔出神。
一会后,她还是开了口,“我送你下山。”
王智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拒绝。
虽然这样做很无耻,但他总归是会走的,背上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他已经做好强闯下山的准备了。
毕竟是救了自己性命的寨子,能不伤人偷偷溜走自然是最好。
只要自己走了,阿贵随时都可以脱身,他身后也不会有两只大黑子。
至于问小娘子,他不会再给承诺了,此去生死难料,与其给了承诺,让人无休止的苦等,不如有缘再见。
细雨又落,问小娘子拿起一把油纸伞,“走吧。”
“嗯,我来撑。”
王智接过油纸伞,为她撑起。
“不用,我喜欢雨。”
“为何?”
问小娘子伸出纤纤玉手接过细雨,微微一笑,“因为雨天没有太阳啊。”
王智看着她白皙的脸庞,有些心疼,还是坚持为她撑伞。
“今日怎么不见大黑、二黑?”
已经出了院门,却没有见到两只小黑子,这让都已经想好了借口的王二郎有些疑惑。
问小娘子的脚步忽然顿住,她左右观望着,恐慌的神色渐渐爬上白皙的脸庞。
王智也察觉到不对了,不仅两只小黑子不在了,寨子里的村民也不见了,就连珠儿今日也未曾见着,入目之中空空荡荡。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