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舒起云就在队伍一旁的马车里。
封无晔骑着马走在队伍当前, 他的心情从未有这么好过。
虽然是阴雨天，感觉风中的气味都比平时清新。
马车中。
钱江：“起云，现在只有我们两人, 我就不管官场上那一套了。”
“你昨日看出封将军的腿有什么异样了吗？”
舒起云摇摇头：“并没有…”
“那怎么会突然让我们过去看？”钱江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原本就有旧伤, 这突然一变天, 关节有些不适吧？”舒起云按照他的猜想回答道。
钱江摸了摸下巴, “或许是这样。”
“一知半解，有些不懂的还得回去请教先生。”
“老大，你早晨没吃多少东西，现在不饿吗？”崔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油包。
队伍中。
毕竟怕自己好不容易死了的心，因为三番五次和封无晔有交集，又开始越陷越深。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从他这里抢东西。
之前探子说就是舒起云治好了封无晔的腿，刚开始他还不太相信，这下让他坐实了猜想。
“哎, 可惜可惜…”钱江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么珍贵的技艺, 要是那位高人不藏私能出书就好了，这还能大伙学习学习，虽然不一定能超越他，但起码可以给世人一些治疗腿疾的突破，”
“封将军若是有哪里不适就说出来。”
这时舒起云和钱江一起进入房间。
他本想着封无晔没有什么大碍的话，他就回到随行的太医队伍那边，只留下钱医官照顾就好。
“你可真爱专研，我最讨厌胡语了，简直太难学了…”
封无晔很享受舒起云对他的照顾，当自己复职后已经接近半年没有这样的感受。
钱江：“害, 平时在宫里将就颇多, 不能乱了份位，但现在就我们二人, 都相处这么久了，不必如此客套，你私下就叫我钱大哥就行了。”
“从古到今不少东西都是因为藏私，到现在为止不少技艺失传了, 要是能这些技术造福百姓该多好？”
崔毅赶紧闭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他只好白天和钱医官随着军队的马车行进，晚上就去给他做理疗。
平日里钱江很少与舒起云闲聊, 此时刚好话夹子打开：“哦对了, 你说是谁这么厉害, 封将军之前断了的腿筋都能给接好？”
封无晔腿疾治疗他从一开始就有记录，几年下来写了二十多本治疗记录，事无巨细。
封无晔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回答，但他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
“回你的岗位上去。”
舒起云开始给他做腿部火疗。
崔毅骑马凑上封无晔跟前，“老大，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听了他的话舒起云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钱医官说的是。”
之前他还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什么，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舒起云愣了一下，他小声道：“我也不知…或许是某位隐世的医者吧。”
“好…”
舒起云笑而不语。
刚才的话提醒了他，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把这些精简总和做成拓本。
“哦！”崔毅悻悻地走到一旁，不再说话。
崔毅看着封无晔白天生龙活虎，晚上病怏怏，他不禁觉得奇怪，他小声地问道：“老大你这…不是…无病呻[yin]吗？”
钱江好奇地盯着舒起云手头的书本，他表情惊讶，“这本书居然是胡语的，能看得懂吗？”
太子坐在马车中，他撩开车帘看向车外。
“嗯。”
封无晔瞪了他一眼。
这两人关系绝非一般。
这些天舒起云都被封无晔安排得明明白白。
“…”
昨夜舒起云被接走，他还点心有不甘。
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缺少了被舒起云照顾的满足感。
然而一旦他提出要走，封无晔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根本不肯放人。
回想起那五年，舒起云每日对他悉心照料，殊不知他早已习以为常。
看着眼前低着头忙碌的舒起云，封无晔居然起了把回京后把他接过来同住的想法。
自从小家里遭受变故后，再也没有人像舒起云这样对他掏心掏肺细心照顾过。
现在想起来，原来舒起云默默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已经习惯舒起云在自己身边
他很想开口问问舒起云的意愿，是否愿意回到自己身边。
“起云…”然而话一开口就止住，此时钱医官也在，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说不出口。
忙碌的舒起云愣了一下，刚刚封无晔好像在叫自己。
他低着头继续做着理疗，并没有回应。
封无晔的眼中带着遗憾，如果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舒起云一定会拒绝的吧？
做完理疗后舒起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恰好碰见过来看望封无晔的穆子辰。
“无晔，听说最近你不太舒服，我特地来看看你。”
今日穆子辰穿着白色锦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每日都有精心装扮。
舒起云低着头和钱医官默默离开。
穆子辰的余光瞟了一眼舒起云，舒起云穿着朴素，最近天凉得厉害，舒起云此时就只是多穿了几件罩衫，这种衣服对于穆子辰来说根本拿不出手，更别提穿在身上。
瞬间高高在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封无晔抬头，“最近天凉尤其是夜里，你这样过来小心着凉。”
“且放心，这次我带了不少暖和的衣裳，确实这几天天气异常，无晔你也该注意保暖。”
“我很好，没什么大碍。”
“哦对了，这些日外头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是你的腿疾复发，就连医疗队的人都贴身照顾，我心里担心得紧，所以过来看看。”
穆子辰话中有话，封无晔听后表情垮下，他做事还轮不到穆子辰提醒。
“嗯，确实腿有些不适，你且回去吧，太晚了我该休息了。”
“那子辰就先行离开了，无晔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现在朝堂上所有人都盯着，切莫因为一些小事失了身份。”
封无晔没有回话，表情相当不耐。
“那我就先回去了。”
“…”
舒起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低着头盯着地面，他这些天也发现了异样。
封无晔看起来并不像是腿疾复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每天按时按点过来治疗。
他不清楚封无晔的用意为何，但舒起云不想直接面对封无晔，只好找到崔毅进行沟通。
“崔毅，我可以回到医疗队那边吗？”
崔毅有些奇怪，这件事之前舒起云好像已经提起过很多次，可封无晔每回都没有答应。
“嗯？好好的为什么要回那边去？”
舒起云有自己的考量，现在他一直待在这边，整个疮疡的人都不在医疗队里，本来宫中人就八卦，疮疡科又不受待见，突然特异独行，等回到太医院后，定又会引他人闲话。
虽然在跟在这边吃得好住的好，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刚刚穆子辰的话也再次提醒到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将军可以不舒服，钱医官留下十分正常，可他身份低微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封将军的腿并无大碍，我日日住在这边有些不妥，医疗队那边怕是有什么其他事需要帮忙。”
崔毅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想了想只好迂回地说道：“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
“劳烦你了…”
夜晚天冷的厉害，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舒起云打了好几个哆嗦，他就站在屋外等候，希望崔毅那边能尽快给自己回复。
等崔毅进屋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老大，起云说他想回医疗队那边…”崔毅心里当然不想舒起云回去。
在医疗队那边吃不好住不好，而且还容易被欺负。
可舒起云三番五次提出来，他也不好回应，只能看封无晔的意思。
“不行。”听到舒起云想要离开，封无晔冷声拒绝，他知道此时舒起云应该就在屋外，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行，我知道了。”
崔毅走出屋子，舒起云就等在外面。
“起云，老大不同意…”
刚刚舒起云清楚地听到了封无晔的拒绝，他不知该怎么办。
回想起刚才穆子辰的话，穆子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份低微，不要妄想缠着封无晔。
他心里难受得不行，他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
*
天气变化异常，回去的路上大队伍才行了几日，这天气冻得人发抖。
舒起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可还是不够暖和，昨夜又吹了冷风，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好像受了风寒。
钱江：“起云，你好像不太对劲？”
舒起云的耳朵鼻子因为受寒懵堵，连声音都听得不太清楚。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钱江正在和他说话。
看他的样子无精打采，钱江加大了些音量，“你是不是受寒了？”
舒起云这才听见，他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别逞强！”钱江赶紧给他摸了脉，“果然是病了。”
“快吃点药。”说完从药箱中拿出几颗药丸。
舒起云昏昏沉沉，“之前吃过了的…”
钱江皱起眉头，哥儿的体质远不如男子强健。
想起昨晚见到的穆子辰，他都已经开始穿薄袄了，而此时舒起云只是几件稍微厚实的罩衫套在身上。
来秋猎时天气炎热，根据以往的经验，随行的人都没有准备冬季衣裳，顶多带上几件厚实的外套。
然而没想到今年降温这么厉害，才几日就降到了初冬的温度。
“起云，你是不是衣服带少了？”
“你这样穿也太不保暖了…”
“无碍…抱着箱子就不冷了。”冷风灌入马车，舒起云抱紧了怀中的箧笥，试图多获得一些温暖。
“怎么能这样？”钱江赶紧从箧笥里掏出最厚的外套给舒起云披上。
“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罩衣就好。”
舒起云虚弱地抬头：“钱医官你不冷吗？”
“你看我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冷了？”
“我这还有好几件大衣呢，现在就我们两个你可不能倒下啊…不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舒起云知道若是自己病倒还得麻烦别人，他也没有拒绝，赶紧拢紧了钱江的外套。
“谢谢…”
这一整天封无晔都没有见到舒起云的身影，他叫来崔毅，“起云怎么了？怎么今日都见不到人？”
崔毅挠挠头：“没有哎，早上我还见着他的。”
封无晔内心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蔓延，感觉到舒起云又开始刻意躲避他。
确实这一天舒起云都在刻意躲避着封无晔，他不想因为和封无晔走的近而被外面的人说闲话，就算是公事也不想有多少交集。
晚上来给封无晔做理疗的是钱江。
封无晔皱着眉头问道：“舒医助怎么没有来？”
钱江顿了一下，他又不好说实话，平时封无晔表情严肃看上去就是一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样子。
若是说了实话，要是舒起云因为病了被怪罪那就不好办了。
“舒医助整理药材有些忙…”
听见他的话封无晔沉默，他觉得事情肯定不如他说的这样。
钱江离开后封无晔叫来崔毅，“去看看起云是什么情况。”
崔毅发现舒起云的屋子早早就熄了灯，他轻叩房门，“起云，你还好吗？”
屋内烧着炭炉，这些天经常一冷一热交替，让舒起云很不舒服。
他昏昏噩噩躺在床上，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
“嗯…我在…”
屋内传来微弱的回应。
“你还好吗？”崔毅问道。
“嗯…”舒起云难受地闭上眼。
崔毅又问了好几句，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这么晚了他也不好进入。
“起云，我明早来找你。”
第二天起来时舒起云头痛欲裂，他赶紧又吃了几颗药丸。
今日还得继续赶路，他把所有能穿的罩衣都已经穿上，外面还裹着钱江的外套。
崔毅一大早过来就见舒起云穿着没见过的外套，还明显大了一圈。
“起云你这衣服是？”
舒起云没有反应，他背着箧笥眼看着都快站不稳。
看他状态不太对劲，崔毅上前继续问。
“这衣服是？”
“钱医官的…”舒起云回复得很虚弱。
“是不是衣服不够穿？”
舒起云没有回答，崔毅反应很快，“你等下！穿我的，我这有袄子。”
“不用了，这样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说完崔毅赶紧冲进自己的房间，拿出大氅罩住舒起云。
“你是不是病了？”
舒起云没有回话，但他眼里尽是颓意，被崔毅看出来。
“这些天不用忙活了，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去给你找几件暖和的袄子。”
“不用了。”舒起云脱下崔毅的大氅准备还给他。
打从认识，舒起云一直在他眼里都是自信坚强的样子，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舒起云。
“不行，你生病了我可不好交代！”说完他匆忙跑开。
封无晔见崔毅在院内跑得极快，他把崔毅叫住，“你急匆匆的做什么？”
“起云病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