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封无晔把油包揣好, 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舒起云做的肉饼，就这么上了崔毅心里欠欠的，他扭头又冲向林子里搞了不少野味。
封无晔一个人回到屋内, 他打开油包, 里面的肉饼散发着肉香。
一口咬下去, 是熟悉又喜欢的味道。
回想起从前, 舒起云经常会给他做许多吃食, 尤其是为他治疗腿疾的那段时间, 每日舒起云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回想起来, 心中全是失落加遗憾。
明明之前那么在乎他的人，现在居然对他避之不及。
一想到这里封无晔心中又开始难受。
*
崔毅骑着马进入三林又猎了不少野味回来, 钱医官也和军医们又去摘了不少山货, 甚至还挖到了几颗人参。
舒起云并没有关心两人的对话，他心中所想的是最好能早些回去陪师父，顺便继续他研究菌丝的课题。
舒起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笑道：“好…”
出来这么多天，难得放松一次。
两人带来了香料，加在汤中让菌汤味道更为鲜浓。
“这烤肉又酥又脆太好吃了，汤也又鲜又浓郁！”晓锌的脸喝得红彤彤，嘴里嗷嗷夸赞，眯着眼样子十分享受。
他默默站在不远处观望。
不远处的他刚好看见崔毅抱着酒坛和晓锌碰杯，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篝火附近的大家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两人过来时还抱了好几坛酒和香料。
舒起云一下午都在忙着处理食材, 胡楪积极地去把晓锌也找了过来。
“后天就可以回去了么？”听到胡楪的话，舒起云心里忍不住再次确认。
“起云我来帮你！”
香味飘得老远。
“我也来。”胡楪撸起袖子，开始帮忙。
她还记得早晨看到营地里的人吃的都是冷馒头。
何曾几时，他再也见不到舒起云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温暖。
明亮的眸子盯着酒碗中的倒影，舒起云不住出神。
胡楪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们这些官员的家眷就是相当于来出巡游玩，然而起云他们从头到尾都一直忙着，甚至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
“还是起云的手艺好！”
看到舒起云忙碌的身影，晓锌马上上去搭把手。
封无晔驻足许久都不愿离去，直到天黑的彻底，他才转身不舍地离开。
视线很快锁定坐在角落的舒起云身上，其中舒起云笑得明媚。
“好香啊…”晓锌闻到味道后狂奔而来。
胡楪在一旁处理蔬菜，她抬头笑得开心, “今天是整个秋猎最快乐的一天！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
“将军，该回去了，丞相那边还等着呢。”身边的随从提醒道。
崔毅背着一背篓野味满载而归，还从林里弄来了蜂蜜。
晓锌一听接着凑过来，也只有你们想继续玩了，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这么多天一直都在忙着呢。”
舒起云端起酒碗，浅浅喝了一口，辣酒入喉，驱走了身体里的寒气。
崔毅和晓锌抱着酒坛喝得高兴，舒起云默默在一旁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菌汤。
“对啊，终于是要回去了，想到能和你们在野外一起玩，还有些舍不得呢…”
舒起云低着头戳着篝火, “也只是今日不忙而已…”
“起云，我要吃烤肉！”他乐呵呵地把处理好的肉类放下。
胡楪凑进舒起云，“哎, 后天就要回京了，要是能再像这样多玩几天就好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立刻改口：“早点回去也好，已经要开始降温了，远行在外够折腾人的…”
晓锌老远就闻到了菌汤的香味。
上一回如此热闹已不知是何时。
像这样能和好友坐在火边，吃烧烤聊聊家常，平平淡淡的氛围让他感到非常惬意。
一群人为了晚餐忙活得走来走去，大伙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一个下午封无晔都没见到崔毅的身影，天色逐渐灰暗，他来到军营里寻人。
把一背篓的肉类清洗干净后，再给刷上蜂蜜，烤出来的肉类滋滋冒油。
烤肉的香味飘了老远。
忙了一下午，晚餐一堆人挤在一起吃烤肉喝汤。
胡楪、晓锌、崔毅，三人玩到很晚才相伴着回去。
舒起云把他们三送出营地才慢慢寻着路回到自己的帐篷。
今夜他也饮了一些酒，白皙的脸上挂着一抹红晕，夜里天凉冷风一吹酒气有些上头。
舒起云拢紧了袖子，想着后天就可以回京了，他的心情很好。
夜里营帐外围很安静。
清晰地能听见自己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用理智支撑着自己不要醉倒，舒起云走的不快。
一阵寒风吹过，带着神秘香味的凉意袭来。
舒起云站直身子，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怎么回事？”他两腿一软，一下子没有站稳，迷迷糊糊间倒入一怀抱中。
“抓到你了，警惕的小松鼠。”
抱着昏迷不醒的舒起云，苏涯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
再一次醒来，舒起云躺在陌生的房间。
意识到不对劲后他警铃大作，瞬间从塌上坐起。
屋内那熟悉的神秘香味浓郁，舒起云下意识捂住口鼻。
“你醒了？”
烛光后是一名身形高挑消瘦的男子，昏暗光线下根本看不清长相。
见男人靠近，舒起云一点点缩在墙角，陌生的环境让他心里很紧张。
烛光后的男人脸色苍白，就像是一尊陶相。
舒起云紧绷着呼吸，陷入未知的危险境地，他不敢轻易试探。
身着白色单衣的男人走到床头坐下，他盯着抱着被子缩在墙角的舒起云。
“你是如何把太子治好的？”
舒起云盯着男人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露着谨慎。
“我一向喜欢聪明人。”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好奇罢了。”男人继续往前挪了挪位置，舒起云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披散的乌黑长发下皮肤白的异常，五官精美，可那双带着笑意的细长凤眸里透漏着危险，以及无时无刻都上挑的微笑嘴角。
明明看起来满脸笑容，却令人忍不住想要打寒颤，就像被盘踞的毒蛇死死盯上。
舒起云咽了一下口水，此时处境危险，若是反抗对他定然不利，男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他带来，说明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定也不是寻常人等。
“我只是把伤口处理干净了而已…”
“喉？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理的。”苏涯的语气轻佻。
被这样一问舒起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再次试图往里缩了缩，可背后就是墙壁再无地方躲避。
苏涯脱掉鞋，上床盘坐在舒起云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男人身上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感觉并不像是常人该有的温度。
“与我看看？”苏涯主动伸出手腕凑到舒起云面前。
舒起云的表情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不知下一步男人会对他做出什么。
“怕我？”苏涯问道。
舒起云摇摇头。
苏涯的手腕已经凑到舒起云跟前。
舒起云不得不把手从被窝里抽出，他小心翼翼附上脉搏，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逃离这里。
“怎么样？摸出什么了吗？”
苏涯笑得危险，就好像舒起云说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就会被吞噬殆尽。
“是毒…”男人靠的太近，烛光下舒起云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这回答在苏涯的意料之中。
“怎么说？”
“婴孩时期被毒伤了根基…”
“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居然对婴孩下手，导致之后体质孱弱，无法与常人相同…”
苏涯眯着眼听得认真。
舒起云说得千真万确，这都拜他那好哥哥所赐。
还是婴孩时期他就被几岁大的兄长暗算。
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一有机会报仇，他绝不会罢休。
舒起云不知该怎么安慰，没想到眼前的陌生人婴孩时期遭受如此大的痛苦。
“若公子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开一药方补补身子。”
“哈哈哈。”苏涯笑得爽朗，“纵观这么多年，倒也没人对我如此上心。”
舒起云不知他到底是谁，诊完脉后就把手收回了被窝里。
“那你说说是什么毒？”
“应是佩戴了不洁的剧毒矿物饰品，婴孩体质薄弱，导致反反复复发热伤寒。”
“现在注意保养还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苏涯不屑一笑，在这深宫中谁又能独善其身，这么多太医根本不敢对他说出实话。
而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当年那带有剧毒的长命锁险些要了他的命。
舒起云的安慰只博得他的冷笑，那长命锁如此讽刺，不如说是催命锁。
“公子是不相信吗？”
舒起云的话被打断。
“你的味道，我很喜欢。”苏涯毫无防备地靠向舒起云的肩膀。
舒起云就像惊弓之鸟，全身紧绷。
他能有什么味道？对于自己身上的药香味，他根本闻不到。
苏涯靠在舒起云的肩膀上闭着眼，他感觉到异常放松，“你知道吗？当我见到你第一眼时，就觉得你亲切，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舒起云不懂他的意思，“我只是一名小小医助，怎会入的了公子这样贵人的眼？”
“呵…”苏涯贪婪地享受着与舒起云相处难得的片刻宁静。
舒起云没想到自己居然与身边这全身透漏着危险的男人就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
苏涯的呼吸比常人微弱，此时舒起云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
他小声地问道：“可否送我回去？”
“你好像忘了什么。”苏涯离开舒起云的肩膀。
他从床头递过来笔墨纸砚，“药方！”
“哦。”
在苏涯的注视下，舒起云乖乖写下药方。
拿到方子后苏涯看了一眼，这药方和太医们开的不一样，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你这是想要把我药死吗？”
“公子大可不信我…”舒起云的语气透漏着坚定与自信。
苏涯突然被他感染到。
“好…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这句话屋内香味再次浓郁。
舒起云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再次昏倒在苏涯怀里。
抚摸着怀里人的头顶，苏涯自言自语道：“难怪封无晔这么在乎你，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这样一妙人在身边，心情都明显好上很多。
*
舒起云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天亮，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幄帐中。
昨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幻梦。
但此时身上残留的那神秘香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坐起身子，发现怀里多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这是？”
他拿起长命锁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不对劲。
才须臾间他的皮肤上就开始发红发痒。
“他…就是被这个伤害了吗？”
这是有毒矿物做成的长命锁，和银饰很像。
舒起云清晰记得，昨夜昏倒前迷迷糊糊男人说的话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手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舒起云赶紧起床。
他带着手套把长命锁用好几层油纸包裹好，又在幄帐内的地面上挖土把其包裹住，然后又裹上了厚厚的布料。
这才安心地把东西压在箱底。
若是那人哪天来找自己，还可以还给他。
处理好长命锁后，舒起云坐在床上思考。
到底会是谁能把他悄无声息地从军营里带走，还毫无痕迹地送了回来。
幄帐外传来大伙起床的声音，舒起云此时来不及想那么多。
明天就要离开，今天必须得去找刘孟然确认一下行程安排。
他叫醒隔壁的钱医官，两人收拾好后前往行宫找刘孟然。
“终于可以出发回家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了！”钱医官一路上都在碎碎念。
舒起云又何尝不想早些回去。
确认好行程后，舒起云准备从行宫回营地收拾行礼。
当他从太子院落出来时正巧碰见封无晔和穆子辰从园走出，他赶紧闪到钱医官身后。
“无晔，谢谢你来看我…”
“今天我已经好很多了。”
“注意身子。”封无晔语气淡漠。
“…”
听着对面两人的寒暄，舒起云赶紧低头快步离开。
眼尖的封无晔立马看到舒起云快速躲闪的身影
见到舒起云如此对他避之不及，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