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丛林里萤火虫扑闪, 丝竹管弦声从行宫中传出，舒起云坐在篝火边发呆。
军医们在一起闲聊，后方几个士兵跑来邀请：“各位, 我们抓了好几只新鲜的野兔, 要一起吃烤野兔吗？”
军医本就与军人们关系要好, 他们回答道：“好啊好啊。”
疮疡的四人和他们不太熟, 军医们准备离开时士兵们对着他们的方向邀请：“一起去吧？”
刘孟然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别人盛情邀请也不好拒绝。
“走吧…”
舒起云跟在刘孟然的身后走去, 他的表情淡淡的, 而钱医官和周医助兴致勃勃，平时在京城里很少有机会能在户外烧烤。
在路过某一幄帐的角落时, 舒起云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味道像栀子般幽雅, 甜腻又带着刺冽。
篝火旁士兵们围着唱歌分享食物，气氛活泼美好，到兴头上时还有人主动跳出来表演。
舒起云噗嗤一笑，没想到这些军士连他的名字都打听好了，这些大男孩纯真率直，充满着活力。
“谢谢…”
直到一个年轻军官傻愣愣地被推出来踢过去。
等他冷静下来后好像又觉得有些不妥。
“你真好看…！”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然后害羞得落荒而逃。
寒冷的边关驻地，风雪中将士们喝酒取暖，烈酒入喉高歌一曲，神态恣意潇洒。
“没有…”好听的声音如沐春风。
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皇帝高坐在尊位。
他笑着回答道：“好…”
引得他的兄弟们哄笑。
嫔妃们莺莺燕燕，衣着争奇斗艳，为了争宠献上十八般武艺。
大伙喝了些酒助兴，时不时有人偷偷摸摸凑过来仔细看舒起云一眼。
士兵们整天就在校场操练，很少能出来放风，更别提见过什么漂亮的人，瞬间舒起云成了医疗队的小白。
他往后瞪了一眼，兄弟们却对他摆出各种各样看不懂的肢体语言。
“刚刚是我唐突了，我是这个小队中的上士。”
长得好看的人很容易成为焦点，舒起云默默低下头。
“就是…那个…我兄弟让我来问问, 请问公子你有对象了吗？”
孙上士看舒起云接受了他的果子脸上按耐不住喜悦，“秋猎这些时日大家多多关照，舒医助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他拍着胸脯道。
对于这种场合，封无晔本就不喜欢，他无心观看，桌上的美酒也觉得索然无味。
谁都想多看几眼。
“你称呼我为小孙就可以了…哦对了这是我今天摘的果子，已经洗干净了。”说完孙上士把一布袋的果子放在舒起云跟前。
路过的众人表情不变, 就好像闻不到一样。
军医们一来场地略显拥挤。
他下意识地警觉，但没有证据又不能妄加开口。
舒起云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本不爱凑这种热闹，大家既然一起行动也不该特立独行，尤其是这里人生地不熟。
乖乖地坐在角落里, 舒起云发现不少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舒起云微微抬头，面前是一个看起来青涩约莫还未二十出头的军官, 他这是被搭讪了。
回想到那时的时光，他的脸上不由得扬起微笑。
好几个青涩的士兵们互相拉扯想要接近舒起云。
*
行宫宴会大厅里灯火通明。
“臣妾为皇上和诸位献舞一支…”
舒起云上一次感受到军队风情的时候还是十三岁被封无晔救起的那年。
军帐附近的十几名士兵们围坐在一起。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舒起云挪到刘孟然的身后。
这味道他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不可能是营地里的人。
他赶紧取来一堆新鲜的水果再次来到舒起云面前。
深呼吸一口卯足了劲, 他壮着胆子走进舒起云。
“嘿嘿，那我就先过去了…”说完孙上士红着脸落荒而逃。
军官的脸唰一下红了，他开始语无伦次：“我…我…”
台下礼乐司卖力演奏，舞姬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低头盯着杯中的珍贵酒水，他突然很怀念舒起云为他酿的酒。
这么久过去府中的存酒早已喝完，上一次品尝还是在草庐医舍的时候。
虽不是什么上好佳酿，但却充满了人情味。
嫔妃的表演结束，引来一片喝彩。
高台上的天子起身：“朕敬众爱卿一杯！”
封无晔跟着百官站起身子，酒杯放在唇边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有饮下。
空档间司仪宣启下一个节目，“丞相府公子穆子辰——剑舞～”
准备许久的穆子辰背剑信步上前，他对天子行礼跪下，“如此良辰，子辰也为大家准备了节目，祝这回秋猎顺利，东亓蒸蒸日上。”
说完后奏乐起。
他亮出背后的木剑，一起一落一招一式身姿优美无比，他的眼中含情，脉脉注视着殿中某一尊贵的身影。
伴随着雨旋转着扫视全场，发现封无晔低着头，好似并未观看，而他最为在乎的那人也只是噙着一抹假笑。
三皇子苏羿盯着穆子辰的身影，他衔着酒杯嘴上挂着腻味的笑容。
这穆子辰倒也是长得有几番姿色，只不过平日里端得厉害还行事高调，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些高官大臣的子弟们素来清高，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实际虚伪至极。
从小浸淫在宫廷中的苏羿对这些看得太多，而且京中大臣就那么多，谁家有什么破烂事私底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些知根知底的王公子弟，苏羿对低调藏拙的舒起云反而抱有更大的兴趣。
一想到这忍不住拿舒起云跟眼下正在舞剑的穆子辰作比较。
穆子辰长得张扬看多了也就觉得腻味，他更喜欢舒起云那样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每一次见面都觉得惊艳，站在身旁就觉得舒服。
想到此处他原本腻味的嘴角挂起一丝玩味，不由得又想去会会舒起云。
胡楪坐在父亲背后，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对面的崔毅，根本不知道穆子辰在表演什么，崔毅也是只顾着吃，对表演也一点兴趣没有。
崔毅看向身旁的封无晔，他低头耳语：“老大，你怎么不吃东西？”
“不饿…”
跟了封无晔好些年崔毅很快揣摩出他的心思，“那要不一会我去看看起云那边的情况？”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舒起云，封无晔的心中都是舒起云的样子，他默默答道：“好…”
穆子辰的表演结束，迎来一众掌声。
“子辰献丑了…”
“穆丞相，你这爱子，果然才学有佳。”皇帝夸赞道。
穆丞相受宠若惊站起来：“谢皇上…”
听到皇帝对丞相恩肯，宫殿中的气氛立马虚与委蛇起来，各种各样的吹捧如约而至。
穆子辰得意地坐在父亲身后的席位，为了刚刚完美的身姿，他早已练习许久，就为了让那人多看他几眼。
当朝太子虽早已纳妃，但正妃之位一直空着，穆子辰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
对于丞相的吹捧，封无晔并未加入，他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这场宴会能快些结束。
冗长的宴会持续到亥时才结束。
封无晔离开的脚步都显得步履生风。
崔毅看出他心切，离场时立刻前往宫外营帐询问状况。
负责值守的士兵见崔毅过来立刻行军礼，“崔校尉好！”
“有没有什么异样？”
“报告：没有！”
崔毅眯着眼见他春心荡漾的样子，有些不太正常，他试探道：“怎么？小孙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长官问话孙上士不敢不回，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那个…觉得新来的医助，很好看…”他的语气青涩无比。
听了他的话崔毅第一反应就是，舒起云那么好，怎么可能便宜这个臭小子？
“你还年轻，你长官我都还没那种想法呢！收收你的心思！”
“是！”
“赶紧回去岗位上。”
“是！”
在舒起云所在的区域巡逻了一圈，发现舒起云的帐篷里亮着小灯，等了一会崔毅才回去报告。
崔毅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说了出来，知道情况后封无晔立马垮脸。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觊觎了一样，让他坐立难安。
“是我安排的训练太少了吗？”封无晔冷声道。
“确实也该多加训练。”崔毅也非常赞同，他只是觉得舒起云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当然值得更好的人，军队里都是一群愣头青根本不会照顾人，下意识觉得舒起云不该和他们一起，并没有上升到封无晔的那种想法。
夜已深，舒起云一个人挎着小盆去河边打水洗漱。
这十多天他们都要住在帐篷里，附近有军队驻扎，绝对安全。
夜里小河边漆黑一片，他小步挪动，生怕踩空摔倒。
不远处值岗的士兵早早发现了他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若是出什么状况可以第一时间营救。
安全来到浅滩处，用盆打好水。
起身的一瞬间舒起云再一次闻到风中飘来的那股异香。
他左右环顾，今晚的月光明亮，四下只有值岗士兵身旁火把的亮光，并没有他人。
下意识皱眉，舒起云赶紧回到营地。
刘孟然还没有睡下，他在篝火边招呼舒起云过来。
“夜里天凉，河水烧温了再用。”
“嗯。”
钱医官帮忙提着铁桶过来，把水注入后放在在篝火上加热。
舒起云想起自己闻到的味道，此时只有他们四人，他不知该不该说。
心里踌躇了些许，他缓缓开口，“刘院使，你们今日有没有闻到什么奇特的香味？”
“有啊！”
“你是说栀子的香味吧？”周医助问道。
舒起云点点头。
“下午我在附近逛了几圈，这里有好几丛栀子呢。”
“还挺好闻…”
舒起云想了想，虽然栀子盛放的时日是夏日，但初秋确实还会有个别栀子开放，“原来是这样啊…”
他总觉得自己闻到的味道并不是纯植物的香味，但愿是他多虑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