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舒起云对着齐斌回了一个眼神, 天快亮时队伍后驶来马车。
“所有随行医官，行礼可放在随行货车上，来这边排队。”负责货车的官员喊到。
“叫到部门后一个个过来。”
医疗队的货车有三辆, 听到叫喊后队伍里的人安安静静把自己的行礼提交上去。
最先叫到的是大方科, 齐斌走出队列, 把他的行李递给车上负责传递的官员。
不用继续背着行李,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立马舒展了好几下胫骨。
路过舒起云的时候他咧嘴一笑。
不同科室被一一叫上去, 眼看着所有人的行李都已经装完, 那边才叫到疮疡科。
“几位不好意思啊…货车已经没有位置装不下了，行礼只能你们自己背了…”负责的官员把车厢门毫不留情锁上。
最近刘孟然治好了南阳王的背疽风头正盛，他早就看不惯刘孟然了，这次正巧逮住一个机会好好挖苦挖苦。
“出什么事了？！”刘孟然正色道。
队伍很快恢复安静。
若是可以说话，说不定早就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不知说什么难听的风凉话了。
看着他们背后背着的大木箱，少说几十斤重，刘孟然心中酸涩。
“我们怕是下脚都困难呐…你为自己的下属着想，也得为我们这些老同僚着想着想啊…”说话的是专门负责幼龄皇子的小方脉院使，他的表情明显对着刘孟然透露出浓浓的嫌弃。
“既然这样, 那就把行礼放在我坐的车上！”说完刘孟然帮忙抄起钱医官的行李就提去旁边的的马车上。
而他们还如此为自己着想，他咬着牙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就不能再理一理挤一些空隙出来吗？”
齐斌也全程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知为何疮疡科的人会被这样针对。
钱医官把事情道了出来。
这回和舒起云一同入职的周医助也点点头：“刘院使，您就别操心了…”
太阳逐渐升起，所有马车排好队形，军队号角一响，队伍中间的乐队奏乐。
他知道自己在维护官场上各方面不如其他同僚，所以这么多年疮疡科的人一直不受待见。
此时到处都很安静，若是吵起来恐怕会被问责。
刘孟然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当他一抬头的时候，舒起云三人已经走回队伍。
此时那辆豪华马车上已经坐满了太医院的院使, 他们中人看到刘孟然的动作一脸嫌弃，“刘院使, 车里这么多同僚本就拥挤怎的还放这么多行礼。”
七八千人的大队伍开始浩浩荡荡进发。
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上去帮舒起云分担行礼。
刘孟然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们…！”
刚刚入秋还是正热的时候，天一亮皇宫门大开，无数辆精美的马车驶入队伍中。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刘院使走来。
三人都不想刘孟然为难，还没等舒起云开口，钱医官就抢先一步，“刘院使不必麻烦您了。”
从来在太医院最不受待见的就是疮疡科，因为医官最少，平日里被召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导致同样是一个楼里办公的同僚，都喜欢欺负疮疡科的人。
“这腾不出了啊…你看我车都锁了！”
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华丽无比，看样子就是当今天子的座驾。
见到自己的手下如此受委屈，他的心里无比难受。
“就是就是！”车上的其他院使交头接耳，言下之意也是跟着赞同。
眼看着这人敷衍的态度，医官气得面红耳赤。
舒起云背着他的箧笥上前开口：“钱医官…”
跟在他背后的舒起云三人脸色也相当不好看，知道疮疡科从来都是被欺负的存在，没想到自己的院使也是所有院使里地位最低的。
周围的人都在默默等着看戏。
“怎会这样？”刘孟然脸色铁青，这明显就是欺负他疮疡科人少。
疮疡科的三人站在货车前, 刘院使此时不在, 另一名医官急眼了, 他直接破口：“你们这也太欺人太甚！”
刚刚的突发状况队伍里的其他随行人员目光都时不时打量着舒起云几人。
刘院使表情纠结：“这…”
“…”
舒起云：“就这点行礼我们自己背就好了”
见舒起云背着箧笥直直地站在人群里，他顿时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不适。
车上的人再次提醒：“刘院使，你看你的部下都说了，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现在马上天亮了，皇上也得出来了，再不回队列里怕是要被问责。”
“这也没办法啊，你看这都塞满了, 户部给配的就是三辆车…”
还没天亮时气温还算凉爽，天亮后热气逐渐升腾。
舒起云和其他两位同僚各自背着几十斤的箧笥走在队伍里，很快汗如雨下。
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虽然队伍走得不快，但是背着几十斤的木箱比起两手空空的其他人来说尤其吃力。
为了不给刘孟然添麻烦，三人都在咬着牙坚持。
封无晔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路上的风景尽收眼底，由于队伍壮大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他垮着脸，比起护卫这种活动，他更愿意行军打仗。
也不知舒起云现在在队伍哪个位置。
“崔毅。”
“是！将军有何吩咐？”
封无晔给身旁的崔毅递了个眼色，崔毅立马会意，他抓起缰绳策马离开。
临近中午太阳开始变得毒辣，随行队伍里不少人开始拿出随身的小扇扇风遮阳。
舒起云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牢牢粘在光洁的额头上。
拉着背带抖了抖背后的木箱，他微低着头试图躲一躲毒辣的阳光，木箱之下的背部布料早已被汗水打湿。
另外两人的状态也不太好。
齐斌时不时回头看向舒起云，他好几次想要停下来去帮忙，可都被同僚拉住。
崔毅骑着马绕队伍巡视一圈才发现舒起云，医疗队伍里人人都空手空脚，只有舒起云和另外两人背后背着个硕大的箧笥。
他们的制服衣角都绣得有疮疡二字。
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天气明明那么炎热，舒起云的背后都被打湿了，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但咬着牙的样子还依然坚毅。
舒起云微微低着头并不知道崔毅就在附近。
崔毅低头问着周围的士兵：“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货车装满了…”
听了来龙去脉后崔毅冷着脸狂奔回去报告给封无晔。
“你说什么？”封无晔的语气冷如寒冰，没想到舒起云居然在背后走路，而且还背着好几十斤的箱子走了几个时辰。
心里顿时一阵刺痛。
“通知所有人停下休息！”
“是！”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舒起云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他一路上驮着包袱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此时看着前方的眼神已经有些飘忽。
额头上一滴汗滑入眼眶，辣意传来。
他抬起已经溼潤的袖子擦拭。
越擦眼里越难受，舒起云闭上疼痛的那只眼，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前进。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就在舒起云脚步蹒跚快要倒下时，前方要求停下。
一旁的钱医官看舒起云不对劲他连忙扶住，他和周医助都是男子，只有舒起云是哥儿，男子累些到没什么，但舒起云不一样。
此时的舒起云明显就要中暑晕倒。
“舒医助你没事吧？”
舒起云看着同样满头大汗的他摇摇头，“我没事…”语气听起来都尤其虚弱。
“队伍休息了，我们去那边树荫下休息会…”
“好…”
听到能休息一群人赶紧冲向官道上的阴凉处。
三人背着包袱走得不快，好位置都被别人霸占了。
钱医官扶着舒起云就近寻到一处阴凉，三人席地而坐。
此时齐斌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他拿出自己的竹筒：“起云，喝点水吧…”
舒起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喉咙如火烧一般，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钱医官马上从随身的箱子里摸出几粒解暑的药丸，“舒医助，快吃点药缓和一下。”
齐斌见他这样尤其心疼，他用竹杯给舒起云倒水递到他的嘴边。
就着水服下药丸，舒起云才渐渐缓了过来，他被汗水滴入的那只眼还非常辣疼。
想要睁开眼睛却忍不住流出眼泪。
“起云擦一擦眼睛吧…”齐斌摸出自己的软帕马上打湿了水，想要帮舒起云擦拭。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此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呵，还好我没选去疮疡，我可吃不了这种苦…”
“他们院使坐车，结果自己还背着这么多包袱，真是窝囊死了…”
“你看那黄头发的听说这次还是第一名考进来的。”
“哈哈哈，那又怎样？现在这样子可寒碜死了…”
“…”
这话让匆匆赶来的刘孟然听见，他低着头快速前进。
当然也被舒起云几人听见了，只不过他们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争论。
刘孟然赶紧查看舒起云的状况，“没事吧？”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
刘孟然见他这样明显是在逞强，若是下午继续这样搞不好会热晕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崔毅骑着马过来，他把刚刚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未见过舒起云如此狼狈。
他带着几名士兵走向医疗队的货车。
“打开车厢，例行检查！”
“是！”
众人看着车厢内的物品被一件件搬下来，想要抗议却不敢吱声。
舒起云稍微好些了，他睁开眼看着那背影，崔毅？他来这里做什么？
车上的行李都被堆到了舒起云附近。
“好了！现在把东西都装回去！”崔毅站在舒起云不远处命令士兵，装作不认识舒起云的样子。
士兵们按照崔毅的吩咐顺势把疮疡科的箧笥一并装了进去，还是比较好拿的位置。
最后货车被再次牢牢锁上。
“等等，我们的包裹还没放进去！”说话的正是嘲笑舒起云的那几人。
崔毅不怒自威，看起来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自己想办法！”说完骑马冷脸离开。
那几人骂骂咧咧，“这都什么事！”说完他们准备去找自己的院使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此时的刘孟然抱着双臂坐在马车里冷言冷语，“小方脉的吴院使，你看我们这挤成这样，你也该为我们这些老同僚们着想着想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