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色已晚, 舒起云在城南附近找了一家客栈。
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商业繁盛,有记忆以来他还从未逛过夜晚的城里。
客栈三楼的房间里,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象。
夜晚的京城万家灯火, 城南的方向人声鼎沸, 开春以后摆夜市的小贩们又接连出摊。
在客栈休息了一会, 舒起云决定下楼去城南逛逛, 回首过去的那些年, 他苦于学习并未好好出游过,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从客栈走到城南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夜市街长数十里,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灯笼。
街上担着茶汤四处游走的小贩, 各种美食小吃, 推着车的货郎, 上面生活所需的样什件都有,两旁的地摊也是包罗万象,字画,陶瓷,文房四宝,玉器, 奇石,连环画,香炉,火…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街道每隔一段距离燃起火把, 整个城里灯火通明。
酒坊饭铺一字排开, 好酒佳酿香味扑鼻,路边高楼红袖莺莺燕燕, 笙歌不停,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公子,来一碗砂元子吗?只要十文钱。”
牵着孩童的妇人,相约出行的闺中女子,羞涩同游的恋人,贩夫走卒,带着小书童的士大夫…全然一片浮生若梦,乐在其中。
早之前舒起云提前搬了些物品到新宅,整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灯火阑珊下男人一身黑色玄衣,身姿如松气质卓绝,身边伴着一位俊朗的白衣男子,两人有说有笑,并不会注意人流涌动路边的视线。
舒起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低头思考,原本是想要考军医,不过此时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舒起云驻足,小摊甜香扑鼻,他笑着答道:“好。”
那高大身影不论怎样舒起云都会记得。
医馆装潢好后还未正式开张,舒起云在书房里把医书分类放入书架。
“七日后开张,请帖要为师帮你准备吗?”
严蕴均走进,望着他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云儿对未来有何打算?”
这故事对于他来说过于刺耳。
说完严蕴均离开到院中的躺椅上坐下喝茶,对于年轻人的事他从来不爱多问。
师徒二人入住后,宅子里多了份人气。
临走那天不少村民前来相送,在清河村的这些年舒起云和师父也帮了村民们不少。
这段时间舒起云忙着医舍的装潢,经常城里和清河村两处跑,时隔两个月终于到了搬家的日子。
*
第二天一早他就坐着驴车回村。
封无晔一定很忙没有时间过来,纠结了许久后他还是下笔写了。
舒起云捏住胸口垂眸,低头盯着碗里的元子,他努力告诫自己那都是过去。
从将军府离开后日子过去一月有余,从那一晚夜市上看到封无晔的身影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爆竹声响起后众人合力在门头挂上牌匾——草庐医舍。
“徒儿扶您进去。”
“如今在城里开家医舍也挺好,为师只愿你平平安安就好。”严蕴均点头。
马车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村口。
舒起云把师父扶上马车,对着一起生活了五年的村民们道别。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人生百态,在市井间提现的淋漓尽致。
中庭种上了草,后院开了几块菜地。
再像远处望去,光影的尽头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坐在路边水摊的桌椅上,舒起云欣赏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在东亓国内医者不得改业,舒起云缓缓启口:“就好好的把医舍经营下去吧。”
舒起云结账离开,路过的勾栏瓦舍其中歌女弹琴唱曲丝竹笙笙,说书人讲述着动听的故事,
“这些年封将军南征北战,众所周知那迎来天下太平的荣耀一战后他落下腿疾。”
舒起云坐在书桌前提笔,他不知是否该给封无晔送去请帖。
严蕴均点头,“不错。”
位于城西大街尽头拐角处的医舍并不起眼。
“…”
鲜甜的元子此时索然无味,在一抬头那两道相伴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医舍开张当天,好友里只有晓锌到场,封无晔和崔毅都只派人送了贺礼。
“师父,对这宅子可还喜欢?”
“据传闻那神医是道骨仙风……”
“这不,朝堂御医无人能医,唯独江湖上的神医医好了他的腿。”
舒起云摇摇头,“师父好好休息就是,起云自己来。”
敲定了新屋后,舒起云开始着手装潢和搬家的事宜。
停在瓦舍之外,听着说书人滔滔不绝,只是须臾舒起云便快步离开。
晓锌想得灿烂,“舒舒今后我就可以经常来找你玩了!”
眼前的晓锌从五年前的少年已经长成大男孩,他笑出两对酒窝。
“好。”
“下个月是我的冠礼你可一定要来啊!”
“当然。”
舒起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开业仪式简简单单,很快结束。
为了感谢来捧场的朋友,特地准备了许多精致的礼物。
晓锌走进医舍,他四处打量,屋内看起来简简单单,门后两处到胸口的大瓷瓶里插着枝,进门两边摆放着通顶博古架,上面放着精致的摆件,屋内飘着淡淡的药香,一进门心情极好。
“舒舒,这里可真不错。”
“过奖了,院里边坐。”
晓锌好奇地探头探脑,中庭的院中摆放着藤木桌椅,两边团锦簇假山流水鱼池呼应。
舒起云从后厨端出提前准备好的点心。
晓锌吃得腮帮子鼓起,“好久没吃舒舒做的点心了!好吃!”
“慢点,别噎着。”舒起云在一旁帮忙倒茶。
“自从将军腿好了以后我们好像几个月没见了。”
“嗯。”
两人认识五年多了,对于封无晔的事晓锌没有多说,他总觉得在封无晔复职宴会后舒起云和封无晔的关系变得不如从前那样好。
临走时舒起云把一堆点心装入食盒送给晓锌,晓锌乐呵呵地离开。
医舍开张后,舒起云每日在舍内坐诊。
都城里有全国最大的医药局,大多数百姓习惯性在那边看病,各个小医馆的生意顶多看些简单的病症,舒起云的医舍地处城西街道尽头并没有多少行人,平日里门前冷清,一天都不见几个人进门。
闲时他就坐在堂前看书捣药,或是摆弄屋内盆栽草,日子趋于平静。
“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医馆?”门前一袭红衣的妙龄少女踏入。
她对着精致的医舍打量,屋内陈设说不得多贵重,但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看起来赏心悦目,“不算太差嘛!”
诊桌上正在读书的舒起云放下书本站起,他礼貌询问,“请问姑娘这是来看诊吗?”
如清风般好听的声音传来,红衣少女生抬头,对面身着青衣的男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纵使她见过无数俊男美女,也被惊艳了一下。
“你是这里的大夫?”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嗯,正是。”
“居然生得这等好看…”
“姑娘见笑了。”
见小医师生得好看,少女不禁来了兴致。
“那你瞧瞧我怎样?”说完她坐在诊桌前。
见状,舒起云估摸着觉得这姑娘只是好奇,但别人主动上门他定不会拒绝行医。
他再一次坐下,从诊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丝帕,为姑娘的手腕盖上,然后进行把脉。
少女头一次见如此细致的医师,还没看诊她便心生好感。
她一直都有隐疾,在外从来没有医者看出来过,唯一给她断诊的只有现任太医院正。
舒起云摸着脉象,他原本平静的表情有些微变动。
本以为这姑娘只是玩闹,没想到她却…
“姑娘是否从小偶尔胸痛难耐,且喝不得牛奶吃不得鸡蛋生?”
少女挑眉,这情况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眼前这小医师怎会看得出来?
而且他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疾,“那大夫你说说我这胸痛该如何?”
“姑娘这症状应是娘胎里带的,暂无治愈之法只能药物控制。”
这结论和她小时候宫中院正为她诊得丝毫不差,少女挑眉,“那能否请大夫给我开一下药方?”
舒起云提笔,字迹工整清秀,埋头写字的样子看起来尤其恬静。
“姑娘用这方子去药铺抓药即可。”
“谢谢。”少女看了一眼,和她平时吃的药差不多,“我这病迄今为止只有两人看了出来,你是其中一个。”
“姑娘说笑了,世界之大天外有天,我只是碰巧而已。”
少女还记得从小父亲为她走遍名医都没有查出,最后还是托关系找到了宫中的太医院正才得到缓解。
“我叫胡楪,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胡姑娘若是不适来找我即可。”舒起云没有答应,医患关系不得相处太近。
“大夫你医术这般了得,怎么不当御医?”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当…”舒起云很清楚宫中的利害关系,之前师父也跟他提起过。
胡楪皱着眉头没一会补充道:“那大夫可否与我回家看看家母?”
“这…”
“家母卧床在身不便行动,我可以给三倍诊金!”
“好吧,姑娘且稍等。”舒起云去到后屋跟师父打了一声招呼,随即背着他的药箱出门。
舒起云从城西一直跟着胡楪走到城东,等看到胡府的门头才知道她家里是京城的大户人家。
“大夫请随我来,不必拘谨。”胡楪在前方招手。
舒起云抬头望着门口胡府那两个大字,这是他开张以来第一次出诊,在楼梯上停顿了一下后跟着胡楪的脚步踏入门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