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谨慎起见,
在进盎格鲁城之前,
野古莲披上了长长棕色的假发,
换上了夜泽维丝的长裙,
刮了胡子,
戴上了面纱。
准备妥当,
他举着一把玫瑰花图案的遮阳伞进了城。
他来到曾经的导师杜席顿家的门前。
按下了门铃。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回应。
这是几年前杜席顿给他的地址,
难道地址不对吗?
他又试着按了一下门铃,
还是没有人回应。
一个人牵着狗从旁边路过,
走到窗户前的时候,
那只狗忽然“呼呼呼”地大喘,
挣扎着要往窗户里爬。
主人大声地咒骂它,把它扯走了。
野古莲心里一惊,
走到窗户那里,试着推了推,
窗户并没有锁。
野古莲推开窗户爬了进去。
屋里散发着一股臭味。
是从卧房里传出来的。
他立刻跑进卧室,
看见一个苍老的、干瘦的老人,躺在杂乱的床上,
头在床沿耷拉着。
一群苍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他已经死了。
“杜席顿导师……”野古莲在他的尸身前叫了一声,
双手交叉在胸前,为他送上祝祷:“神灵,请护佑他的灵魂,引领他的安乐。”
祝祷完,野古莲上前把他的身体扶正,让他平躺。
他的脸上有一块污渍,
野古莲伸手替他擦拭,
他的手扯动了他脸上的皮肤,
杜席顿的紧咬的牙齿缝里露出了一点什么东西。
野古莲又吃了一惊,伸手掰开他的牙齿,
里面是一个纸团。
野古莲伸出食指,抠出了那个纸团,
是黑色的防水纸,
展开来,上面刻着几个潦草的字:“希尔杰地下三”。
野古莲把纸团捏在了手里。
再次打量杜席顿的尸身。
没有任何伤痕。
还以为他是自然老死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秘密”。
究竟是谁杀死了他?
他的纸条又是留给谁的?
难道他知道我会来吗?
他的死会不会就是跟我有关?
野古莲再次将手中的纸团展开,
又看了一遍,
然后拿起旁边桌上烟卷旁的打火机,把它点燃了。
野古莲确认了一下窗户外面没有什么人经过的时候,
仍然从窗户爬了出来。
打着遮阳伞,离开了杜席顿的家。
这一趟访问非常安静,
没有子弹。
没有七隐士。
也没有别的杀手出现。
是我的伪装太成功了?
还是杜席顿导师的死跟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
他的死因一定就在希尔杰博物馆里。
就在博物馆的地下。
三是第三层的意思吗?
还是第三个房间?
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深夜。
野古莲换了方便的衣服,悄悄潜入了希尔杰博物馆。
他顺着石阶往地下走。
地下一层、
地下二层、
没有石阶了。
希尔杰博物馆的地下,一共只有两层。
那么不是第三层的意思?
野古莲在地下二层走了一圈,
先进了左手数的第三个房间,这里是一个休息室,
摆放着一些桌椅和沙发。
野古莲四处看了一回,
并没有找到什么。
他出来,又进了右手数的第三个房间,
这是一个放映室。
只有一个大大的屏幕和吊在天花板上的大型映画仪。
他又回到了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左手数的第三个房间,是一个会议室。
摆放了会议桌和椅子、还有一些小橱柜。
他把橱柜都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右手数的第三个房间,也是一个会议室。
他仍然没有任何收获。
接下来该怎么办?
野古莲有些迷惑了。
一面墙上挂着几个博物馆历来导师的画像。
野古莲走到杜席顿导师的画像前,
心中发起疑问:“您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画像中的杜席顿,展现着他一如既往柔和的微笑,
画框上落了不少的灰尘,
野古莲凑近去拂拭那些灰尘,
不经意地发现,画像的脸上似乎有一块淡淡的污渍,
就在杜席顿导师尸身脸上同样的位置,
野古莲伸手去试着摸了一下那块污渍,
突然,尖锐的警铃声响起!
野古莲大吃一惊,连忙跑出会议室,
这时,
已经听到楼上传来了警卫的叫喊声和脚步声:“怎么回事?赶快报警,你们先去看看!”
野古莲无法再往上走,
只能往下跑。
但是地下只有两层,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
警卫们已经开始往地下跑来。
野古莲急忙往前跑,
拐过一个弯后,是一条一眼看得到头的走廊。
这是一条死路!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
野古莲跑到门前打开门,一脚跨出去,居然踏了个空!
脚底下是——地下河?
博物馆居然建在地下河上吗?
警卫们的叫喊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野古莲没有别的选择,
纵身跳进了地下河中。
冰凉的地下河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顺着水流向下游游去。
警卫们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他的手指上忽然发出一道细线一般的光芒。
野古莲吃了一惊,浮出水面望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
遇水就会发出光芒的、盎格鲁独有的貉芒石粉末吗?
光芒向着某个方向流去。
貉芒石的粉末会感应和寻找自己的同伴,
那么,这地下河中还有别的貉芒石?
野古莲顺着光芒流去的方向游过去,
在一处岩石的后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小得只够伸进去三根手指而已,
貉芒石的光芒就是流进了这里。
野古莲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东西。
这是一个微型放映机。
它的防水做得非常严密,丝毫不透。
它还很新,应该放在这里并没有多久。
野古莲找了一个相对宽松一点的地方,
按下了放映按钮。
地下河的流水上映现出了杜席顿导师的脸,
带着他一贯柔和的微笑。
他说话了:“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又或者是一个陌生的朋友,总之,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真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一瞬间,野古莲觉得好像这是一次视频通话,他还活着?
“杜席顿导师……”野古莲叫了一声。
“很可惜,当我们进行这一次伟大的见面的时候,那说明我已经死了。”流水上的杜席顿导师说。
野古莲擦了擦脸上的水,他感觉也许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吧。
现在这个情形,有点诡异。
流水上的杜席顿还在往下说:“我不知道最终谁会找到我留下的这个微型放映机,如果永远没有人找到,那么我将无法安息,因为神灵不会收留我不安的灵魂。”
“他并不是因为赤月的事,因为我野古莲而死的吗?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危险吗?竟然做了这么巧妙的安排。”野古莲的脑子也转个不停。
杜席顿说:“如果你看到了这个画面,那么请允许我先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还为我擦拭了脸上的污渍,当然,还有画像上的污渍。”
果然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野古莲开始静下心来听他说。
杜席顿接着说:“不管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总之,能够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热心而勇敢的人,所以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重要的事!来了!”野古莲凝神静听。
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就要告诉我了!
“克那兹星球的人都知道,每个月的十五,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如果出现的是青月,那么整个星球太平无事,可喜可贺;如果出现的是赤月,那么就是神灵在警示星球上的人们,将会有较严重的灾情出现,一定要找到源头,做好对策,保护克那兹星球人的生命安全。”杜席顿说。
野古莲又吃了一惊,
怎么,也是和赤月相关的事吗?
他的死,也是因为赤月的事吗?
“青月当然受到大家的喜爱和欢迎,可是赤月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如果没有了赤月示警,我们无法对将会到来灾难做出应有的反应,就会有许多无辜的生命死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杜席顿说。
野古莲只静静听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我一样注意到,自从五年前以来,克那兹星球再也没有在十五这一天出现过赤月,但是,我们的星球上,并不是没有发生重大的灾情,而是因为一些不同的灾情、在不同的地方,造成了令人痛心的、无法挽回的悲剧。这些悲剧在各种报道中,都有留下它们惨痛的数据。”杜席顿说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只有悲伤和痛心。
他接着说:“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赤月并不是没有出现,而是因为用心险恶的人用罪恶的手法把它遮掩了起来!”
野古莲听到这个关键地方,立刻屏住呼吸,专注地听他讲。
他知道原因了?
那个方法究竟是什么?
“在克那兹星球上,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恐怕只有神职人员的顶峰——天圣导师了。所以,我给他写了电邮,还亲自去找他,让他停止这种罪恶的做法。”杜席顿说。
原来他已经向森格里发起过责难了?
野古莲倒是有些吃惊。
“我也知道这么做恐怕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天圣导师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我也试图去寻找证据,但是星球上所有官方的记载中都没有关于这种事件的记录。这也可以理解,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制造青月,掩盖神旨,这是叛神之举,也许从没有人这么大胆妄为,又或者是那些曾经的记录被抹去了。”杜席顿说。
没有记载,没有记录。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人难以置信。
“我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但是灾情不会等人,所以我只能以一个几十年神职人员的身份,请天圣导师森格里遵从神旨,不要做叛神之举,要履行神职人员的职责,护佑生灵。我做出这样的无奈之举,只能尽一点也微薄的力量,我也知道如此以来,我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但这件事,不能随着我的死而了结,所以我把我的死因和这件事告诉你,请你一定、一定要继续把赤月重新带回克那兹星球!”杜席顿说。
野古莲点了点头:“我会尽我一切力量!”
“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两个方向,可能我来不及去做了,所以也先说在这里,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杜席顿接着说,“要想找到制造青月假象的方法,可能需要拿到天圣传书,也就是克那兹星球上在代代天圣导师之间手手相传的那本记录册。这本天圣传书是不能够由人手去书写和记录、或者篡改的,它会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真实地记录每一代天圣导师的重要言行。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去找到远古巫族的后代,如果他们还没有被克那兹星球日新月异的现代文明完全同化,也许他们还保留着远古的一些信息,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证据。”
天圣传书!
远古巫族!
我怎么没想到!
野古莲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刺破黑暗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