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父子二人,筹谋多年,又岂会只收买这一个内应。”
“其准备多年,贫僧料定,六谷部内仍有内应。”
“首领不可不防。”
果然,戒杀大师此话一出,折逋葛支顿时变色,他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但被戒杀大师点醒,亦明白这种可能性极大。
而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六谷部内折逋氏一家独大多年,折逋葛支多年亦欺压各家,但因有强敌在外,各部敢怒不敢言,若真有一两人通外敌,也不是不可能。
而折逋葛支两次大败,亦给了这些人不少胆气,说不定崔君还许诺其为六谷部新的首领。
想到此节,折逋葛支沉默许久,而一旁的戒杀大师见他独自沉默,知其已经听了进去,也不出言打断,在一旁耐心等待。
“大师可有教某,可知谁人为内奸。”
折逋葛支问道,他也没啥头绪。
而一旁的戒杀大师虽然不知详情,但他亦不是来帮折逋葛支查内奸的。
“贫僧对其余众人知之甚少,亦不知谁为奸细。”
听完戒杀大师的发言,折逋葛支颇为失望。
但戒杀大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某虽不知谁会与崔君沆瀣一气,但知崔君目的,只需不令其达成,则内奸之事,无需忧虑。”
果然,随着戒杀大师此话一出,折逋葛支脸色又好转了过来。
“崔君率军偷袭阳妃谷,却只得人质、旗帜、印信而去,未与首领等人纠缠。”
“故其之目的,乃靠对外战功,加强内部统治,非为瞬灭六谷部。”
“若贫僧是崔君,定遣密使去往其余各部首领,或各首领手下大将。”
“表示愿扶其为新的六谷部大首领。”
“则必有人被其哄骗,贪心作祟,欲为内应。”
折逋葛支连连点头,对这个猜测非常认可,各部首领可能性不大,都是一方之主,与嗢末亦交战多年,不会心存侥幸,但其手下将领就不好说了。
而戒杀大师见此反应,心中大定,继续说道。
“吾等无需急于发现内应,可趁机利用。”
“大师此言何意。”折逋葛支有点不太明白,直接问道。
“崔君此时虽一统嗢末,但西面亦有强敌。”
“归义军、回鹘大战在即,尤其甘州回鹘,部民众多,实力强悍,乃心腹大患,不可小觑。”
听戒杀大师提到甘州回鹘,折逋葛支也沉默了下来,他最近一连串的霉运,都是从被甘州回鹘击败开始,亦深恨之,只是不是对手,故而未提报复之事。
而戒杀大师则没有停顿,继续道。
“若吾是崔君,可先疑兵安抚六谷部。”
“待归义军、回鹘两败俱伤,再趁机向西,坐收渔利。”
“接连大胜,则其内部必稳。”
“而后,其并吞数州之地,内部稳固,则再攻六谷部。”
“届时,六谷部又如何抵挡。”
戒杀大师一口气说完,而折逋葛支听得冷汗直冒。
戒杀大师的分析颇为合理,若是如此,六谷部不过数年,即有倾覆之忧了,到时候,可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松了。
此刻的折逋葛支终于想明白这个关节。
“照大师所言,吾又如何处之。”
“虽知崔君目的,但其实力强盛,而吾等元气大伤,又有人质在崔君手上,投鼠忌器。”
“故而,明知其目的,亦无可奈何。”
折逋葛支说完颇为沮丧,他不是蠢人,但面对此等情形,亦不敢冒险。
而戒杀大师见他如此反应,并未感到意外,反而谏言道。
“首领勿忧,崔君虽势大,但与回鹘相比,亦无必胜之势。”
“回鹘天睦可汗当世枭雄也,其入肃州,甘州亦非毫无防备。”
“首领可与众人商议,假意与崔君和谈。”
“再找借口召集大军,如崔君大败回鹘,入甘州。”
“则不必多言,首领当早谋后路。”
“但若其受阻于回鹘,与其两败俱伤。”
“首领可趁机起兵,是战是和,到时可由首领自行决定,勿需受制于他人。”
对于折逋葛支的内心打算,其实戒杀大师并不知晓,所以,戒杀大师的计策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倾向,完全是站在六谷部的角度考虑问题。
而折逋葛支听到这个计策后,亦陷入了沉默,别看他之前对戒杀大师礼遇甚重,但能当六谷部首领多年,亦不是良善之辈。
之前心神大乱,如今回过神来,亦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对出现时机恰到好处的戒杀大师也不免怀疑起来。
但此刻听到戒杀大师的谏言,反而疑惑更甚,因为太过中立,无法评判其背后是否有其它势力。
但折逋葛支不是因人废言之人,虽疑惑不解,但这个计策非常好,既不至于太被动,又完全符合他的性格。
如今唯一的忧虑,则是提出这个计策的戒杀大师了。
而一旁的戒杀大师,看到折逋葛支眼神闪烁,亦有所觉,赶忙说道。
“贫僧游历多时,欲在此处建一座寺庙,还望首领支援。”
戒杀大师心知肚明,别看他们这些僧人地位超然,去往各地,都是座上宾,但其实除了一些虔诚的信徒外,大部分部落首领重视的仍然是僧人的威望。
没有冲突时,自然奉为上宾,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们,这些部落酋长是真的会杀人的,只要手脚干净些,没什么把柄,他们可不会有什么顾虑。
见戒杀大师主动留下,折逋葛支也不好反应太多激烈,连忙说道。
“大师尽管留下,某必全力支持,只是如今刚遇战乱,府库稍有不足。”
“无妨,礼佛之事,在行亦在心,首领只需尽力,佛祖自然明白施主之心迹。”
戒杀大师也没勉强,建庙虽不是托词,但他本人信任的乃是禅宗,对外物并不是那么在意。
而这次会面在两人愉快的交谈中结束,尽管各自心怀鬼胎,有所顾虑,但面子上都过得去,基本目的都已达成。
戒杀大师这些出使,本欲联合六谷部攻回鹘。但随着嗢末之变,突然间有腾飞之势,六谷部元气大伤,而回鹘亦加紧进攻肃州。
形势一时间变的扑朔迷离,而戒杀大师当机立断,事不可为,当随机应变。
与回鹘一战,已帮不上任何忙,当阻止嗢末崛起,避免其成为归义军以后的大敌。
当然,若是回鹘大败归义军,戒杀大师到时亦会想办法让六谷部不再生乱,让嗢末入甘州,分担归义军压力。
形势变化之快,非事先可以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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