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国师”的寓所十分容易打听,御赐“国师府”的匾额在大门高悬,只是寻常人等不得入内而已。
黄衣修士自然不在寻常人之列,展开隐匿阵法,大摇大摆从大门闯了进去:“那两个筑基期的后辈,速速出来见客!”
说着展开威压。
金丹真人气势一开,里面的人顿时有所察觉。
“什么人?”若是那两人早些时候来,阵法师必定诚惶诚恐,扫榻相迎。然而此时他俩来得不凑巧,一位出窍期老祖在场,阵法师便有了底气,年长的那位便出来查看。
一见之下不由吃惊:“你——是你们!”
“不错!看来你还记得。”黄衣修士站在院中,叉手叫道,“老老实实回答爷的话,不然,现在可没人救你们!”
“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负你又怎样?有本事叫救星啊,你就是叫破……前、前辈!”
黄衣修士吓得两腿发软。
站在丹房门口的余之归,缓步走下台阶:“喔,什么事?”
在这里,他并没有遮掩相貌,是以对方一见之下即刻认出。
“前、前辈……可是驭兽师余之归……”
“看来你还记得。”余之归拿这两个人之前的话回答,谈兴正浓时被打断,还是被人趾高气昂地打断,他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利。
“前辈!”黄衣修士刚刚开始打听消息,突然间得知面前之人便是要找的人,顿时大喜过望,齐齐躬身施礼道,“前辈!我家师叔有请!”
“你家师叔?”看见这两人前倨而后恭,余之归先是提高警惕,一听“师叔”二字,不由问道,“哪位师叔?”
“请前辈稍待片刻,待我等布置通讯阵法。”一名黄衣修士答话,另一名黄衣修士便取出小小阵盘,以五枚阵旗驱动,不一时,阵盘上方光华闪烁,露出一张清矍脸孔。
“师叔!这位就是出窍老祖,驭兽师余之归!”旁边两名黄衣修士齐声道。
余之归一眼便认出,对方乃是之前帮自己解过围的黄衣修士。
顿时他涌上些好感,向对方拱了拱手。
对方看见是他,显然吃了一惊:“这……”
他赶紧也向余之归拱手:“前辈,我们似乎见过?”
余之归点头:“十一年前,封吕两国战场之上,有过一面之缘。”
“果然……”黄衣修士缓缓点头,见余之归态度和缓,便直截了当道,“我有些要事,欲和前辈一叙,不知可拨冗否?”
余之归点头:“我也正好有些事,想和道友一叙。”便是有关那摄取魂魄之后,如何处理之法。
“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方回答,又询问了此处乃是何地,约定次日一早便到。
他这般说,他的两个师侄听了不由咋舌,从极北冰原到这丹阳城,何止千万万里,师叔一夜之间赶来?这是疯了不成!
他俩的师叔没有疯。
次日一大早,这位元婴老祖便来到君王为“仙人国师”搭就的高台之上,等待余之归露面。
余之归不疑有他,飘然而至:“道友甚早。”
“前辈客气……不知前辈的灵兽……”
“啸风踏雪在这里。”余之归见他还关心自己灵兽,好感又多了些,走到檐下,冲屋顶招招手,两个猫团子跳下来,小翅膀拍打拍打,爬在余之归身上撒娇。
在国师府不必冒充凡人,也无人惊扰,是以余之归来到的当晚,两头雪虎便乘着夜色飞来找主人。
它俩缩小身体之后,只要不在空中飞行,看起来也就是两只浅色花狸猫。
确定了余之归身份,黄衣修士倒有些紧张,他面上不显,重新拱手施礼:“见过前辈,在下聚龙门庄和风。”
“原来是庄道友。”余之归笑道,“不知庄道友找我何事?”
“便是这雪虎之事。”庄和风见机行事,“我近日为小师妹筹备生辰贺礼,欲炼制一道‘碧月青云阵’送她,其中庚金位空悬,始终没有合适压阵之物,想向道君求取雪虎指爪,无论折合灵石,或者以其他材料相换均可。”
余之归一听便笑道:“此事容易,也不必换材料,道友与我解惑即可。”立刻拿着柄小刀,取下一枚指甲。
雪虎指甲和人一样,也会长长,给灵兽修甲这件事,余之归驾轻就熟。
“多谢多谢。”庄和风连忙道谢,将指甲收在袖中,“我立刻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说着话,他毫不犹豫,捏碎一枚玉简。
——那白衣人给他的玉简。
极北雪原。
漫天晴朗,蓝天白雪,朗日清风。
群山之巅,一人一剑,孑然独立。
就在捏碎玉简的同时,立在冰峰之顶的白衣人,倏然睁开眼睛!
眼中寒光一闪。
人剑合一,光华即没。
冰川寂静,万籁无声。
白衣柯然的剑,无论相隔多远,向来一击必中。
——一击,毙命!
葬龙山脉,无名山洞。
画阵连闪几闪,出现姚千书身影。
“通知余之归,他有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牛欣欣不解。
姚千书隔着阵法,差点将手里的书卷丢到牛欣欣头上:“你们啊……”
“我们怎么了?小书呆子,快说快说!”
姚千书叹道:“这事怪我,不开那个玩笑便好了——我去给之归准备居所了。”
“这不好事么?”
“这原本是好事。但是……”姚千书揉揉眉心,“余之归究竟做过什么,他在晋天中界的仙官口里,竟然留了名。”
——飞升后姚千书才发现晋天中界和凡人俗世一样,有仙官,有仙民,有上下级,有种种凡人俗世的规矩……这也是他对飞升之事轻描淡写的原因。
“有名?那又怎样?”陈五润问。
“晋天中界之内,所有飞升之人建立居所,都要在仙府登记造册。”
“这个我们知道啊,”牛欣欣道,“而且我们还知道等待批准要很久,有的仙人运气不佳,甚至等了一甲子。不然我们为什么催着你早点办事。”
“我这次等的时间倒是不长。第一日去投牒,第二日便被仙吏传讯拒绝。因为余之归身负官非,柯然下界去捉他了。”姚千书道,“柯然是渡劫期剑修,北仙界出身,北仙界的人一向对刑杀十分在行。”
“北仙界?”
“刑杀?”
“下界!”
“对,就是下界。我们研究两界传输之阵,但是上面自有通道。”姚千书说,“不在晋天中界,而是在我去不了的大世界,真正的大世界——这事之后再说,柯然下界,会对余之归不利,你们赶紧叫他藏好。要知道,尽管柯然是渡劫修为,在小世界里,他也不能发挥出超过合体期的力量,我们还有机会。趁柯然在南仙界人生地疏,余之归躲藏个把月没问题。我还在寻找申诉之法,务必要保全之归。”
“……等等!”陈五润叫停,“那柯然为何要对余之归不利?”
“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姚千书叹道,“至于我这些消息怎么来的,另有渠道,等有空再与你二人讲说。”
“好!”
余之归浑然不知危险将至,只觉一道威压从对方身上一闪而逝,不由讶然:“道友,你……”
庄和风忙道:“这是小师妹研究出来的玩意儿,不值一提。却不知道君有何疑问?”
余之归便询问起魂魄之事。
庄和风心存挂念,怕被余之归看出,答得也不敢太敷衍,索性将驱动魂魄之法告知。
原来南仙界阵法大盛,只要不是修士故意杀人取魂,并不限制收纳魂魄。
余之归大有收获,连声道谢。
正在此时,忽然全身大痛!
整个人好像一块面团,被一双无形大手抻长按扁,捏方捏圆!生生将肌肉撕裂,骨头也要折断!
余之归还没反应过来,然而已经坐不住了,身体一晃,往后栽去!
他以为自己变成一块面,然而坐在他另一侧的庄和风看来却不然。
余之归身体当然并没有真正被抻长按扁,捏方捏圆。在庄和风眼里,对方突然脸上变色,一跤摔倒而已。
就在这个时刻。
白浪须臾而至。
威压四溢,寒气逼人,一腔热血被全然冻住,升不起一丝一毫抵抗之心。
饶是庄和风早就见过这阵势,依然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从未领教过白衣柯然剑意的余之归……
他看见一道白线,贴着自己鼻尖,堪堪停住!
高手出剑,向来拿捏得当,不多费一分一毫气力。
若是自己没有因突如其来剧痛而摔倒……余之归不假思索得出结论:这一剑,将穿胸而过!
——穿胸而过!
余之归忍不住一声冷汗。
随即,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咦”。
余之归勉强撑起身体,靠在雪虎身上:“你……”
他面前站着一位白衣剑修。
“我名柯然。”白衣剑修道,“你能躲过我一剑,值得我通报姓名。”
他随手一挥,将旁边的庄和风刺个对穿:“你便安心去罢。”
庄和风双眼惊恐瞪大:“你、你不是发誓答应我一件事……你就不怕天道责罚……”
柯然淡淡道:“我掌管尔等天道责罚,又怎会应誓。”
随后他向余之归道:“来,接我第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