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农忙
这次农忙对于苏可来说轻松很多，没有了往年的频繁请假，也不用学校，田地之间来回的奔波。
但连续好几天晚自习也是看不见她身影的。
班主任望着七八个空位子，嘴上会说些发牢骚，惩罚的话，等学生们回来上课后，他也只是嘱咐几句并没有过多的苛责...
有一次，天还没亮，苏可就拉着一平车的口袋和一个打着补丁的雨花布在地头排队等收割机，赶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回到了学校
她中午在学校睡觉，养足了精神上下午的课。
晚自习也是一有机会就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还有次，她只上了上午的课，回到家急匆匆的吃了饭，就去收割小块拾边，用镰刀割完后拉到场里。
爸爸按一小时20块钱租借同村的打麦机，拖拉机车头上绑着电灯泡，用铁丝网罩起来防止浓重脏乱的烟尘。
十几辆拖拉机的轰鸣声夹杂着打麦机的转动声，使左右两个麦场笼罩在干燥闷热的灰尘中。
每个忙碌的人都在这脏雾缭绕、震耳欲聋的环境中辛苦的劳作，不敢有半点懈怠。
除非拖拉机需要加水，加油，或是机子被麦秸塞住，需要手动疏通的时候，他们才能喝点水，洗洗黑乎乎的脸，倚坐在刚堆起的草垛上停息片刻。
年轻的妈妈第一时间去看看睡在车厢里的孩子。
这在以前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看到的情景。
现在很多人家都把小块地扔给了同村的人。
而大块地的麦子用了收割机，直接从地里把粮食拉到家里。
所以在麦场打麦子的人越来越少了。
特别是年轻的家庭更是不愿再受这份又脏又累的罪了。
因为打麦子最少要三个人才能保证机器的正常运转，苏可和爸爸先帮小田家，然后小田家再帮苏可家。
小田在很远的地方打工不方便来回，刚一岁多的孩子由奶奶在麦场边照看。
苏可爸爸往打麦机里放麦个子，小田媳妇把成垛的麦个子一个个的放在他身旁。
小田的老父亲把脱了粮食的麦秸，用三角叉挑了垛成草垛。
苏可脸上围着一个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纱巾，握着大扫帚不停的扫去落在麦子堆上的碎麦秸和麦壳。
当妈妈不顾腿疼拿起大扫帚的时候，她就看哪边需要帮忙就去哪边忙活。
当月亮来到正头顶的时候，随着发动机渐渐消失的声音，两家的麦子都打完了。
苏可翘着二郎腿躺在散发着甜味的麦秸堆上，稍作休息后还要装粮食，垛麦秸。
虽然不远处的轰鸣声还在隆隆作响，但对于她来说，此刻耳边是极其的安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犹如超脱灵魂一般的存在。
她仰望着星空正准备找首诗词抒发一下情感，爸爸和妈妈又忙活起来的脚步声，催促她忍着浑身酸痛，一骨碌爬了起来。
装好粮食后，爸爸把三股叉用力叉进草垛上，另一头抗在肩膀上。
苏可踩着三股叉爬上草垛，把爸爸搭上来的麦秸铺平。
最后剩几叉麦秸搭成一个尖顶出来，盖上塑料布隔雨水，再铺撒上一层厚厚的麦壳子。
妈妈手拿麦秸握成的扫把，蹲在地上扫拾场边洒落的麦粒，回家用簸箕筛筛喂鸡喂猪，还可以用来换西瓜，换桃子。
苏可洗完澡睡在床上已经是3点多了，困乏的身体就像是骨头散了架一样没有了力气。
上一秒她还在揉搓酸疼的胳膊，下一秒就鼾声徐徐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吃过早饭苏可去晓丽家找她，半路上遇到她两个弟弟，从他们口中得知姐姐和妈妈半夜就去割麦子了。
苏可憋着怒气，试探着问他们：“那你爸爸为啥不用收割机啊...”
其中一个叫阳阳的，一脸不屑的朝她翻个白眼：“我爸说了...想要学费就得省下收割机的钱...”
虽然另外一个男孩东东，并没有说什么让人生气的话，但也没打算去帮妈妈和姐姐的忙。
苏可绷不住怒气质问阳阳：“你们也十好几好，还是男的，你咋不去割...”
男孩说话的口气更是轻蔑了：“我爸说了，我们在长身体不能干活...”
说完不顾苏可还在说话，骑上车子就走了。
苏可看着他们的背影也是干生气没有办法，她没有调转车把，继续向村西骑。
一望无际的田地里，只剩下一块麦子明晃晃的长在那里。
她在地头大喊晓丽的名字，晓丽听到喊声一手端着镰刀，一手按在后腰上艰难的直起身来。
她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痒痒的也顾不得擦拭。
看见向自己走来的苏可，晓丽那疲惫浮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晓丽妈妈佝偻着身体和苏可说话：“你家忙的怎么样了...”
苏可喊了婶子：“昨晚刚打了麦子...你家就这一块了不...”
晓丽的妈妈扯起衣角擦了擦布满汗水的脸和脖子，心疼的看了女儿一眼，：
“是的...就这一块了...晚上打出来就等着种地了...”说着又继续弯下腰挥动镰刀。
晓丽放下镰刀抱着水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喘着大气走到苏可身边，疲笑着说：
“河边的那块地给别人种大棚了，以后就不忙那么很了...你看你的眼睛还肿着呢...来...我给你洗洗...”
苏可忙制止她：“别浪费水了，我到学校洗洗就行了...要不我晚上...”
晓丽忙捂上她的嘴巴：
“别别...你来的话，他们两个就啥也不干了...就这一块地...快的很...明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后天早上你来找我...”
苏可看着她红通通汗吟吟的脸庞，在带着灰泥的汗水下，是那么的憔悴疲弱，咕哝了几下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缓步后退，巧笑着对晓丽说：
“那...后天两顿我俩都在学校吃吧...吃过饭你多睡一会，晚自习的时候我们一起补补...”
晓丽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干瘪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好...那...那你快走吧...”
苏可笑眯眯的指了指西面：“我从河坡上走...”
晓丽担心的说：“你还是从大路走吧...那个河坡被挖乱了...”
目送好朋友骑行的身影，晓丽用拳头砸了砸肩膀，弯下僵硬酸疼的肩背，继续一镰一镰的割起了麦子...
早读结束，苏可没有回家，和周依在食堂一起吃了饭，回到教室就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童维在和刘斌吃饭的时候，眼前不停地浮现着苏可那疲顿的身形，心里禁不住的泛起一阵阵隐痛。
他急匆匆吃完饭，没有回住的地方，骑上车子径直向学校飞奔。
经过镇上卖包子的店铺，他放缓了脚步，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果给苏可带了包子，怎么才能让她吃到...
当他还没有想出了结果的时候，自己已经骑出了十几米远。
他满脑混沌的猛然调转车头，来到包子铺问老板要了两笼蒸包。
幻想苏可吃着香喷喷的包子朝自己笑的模样，他不由得加快了骑行的脚步。
可当他从后门进入教室的时候，才发现挨着墙而坐的李秀云也在教室里。
更让他心颤的是，几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慌乱失措间，他拳头里的书包袋子攥的更紧了。
童维毫无主意的晃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包子塞到桌洞里，装摸做样的翻开书本时，偷偷回头看了苏可一眼。
在他刚收回目光的刹那，杨玲，古兰，曹琳就说笑着走进了教室，跟在她们后面的是左一鸣...
得...这下可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童维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不自然的晃动了几下身体。
他曲着背，趴在桌子上，心神躁乱的盯着书本，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几个字。
志华刚进教室就看向苏可，见她眼皮浮肿的像个紫葡萄，就跑到小商店买了一瓶漂浮着冰块的矿泉水，等她睡醒了给她敷上...
一袋子蒸包还安安稳稳的藏匿在童维的书包里。
他怕同学闻出味道，把拉链拉的死死的，上面还压了几本书，胸口紧紧的贴在关起来的桌洞上。
做完操或是课间上厕所，他也会小跑着回到座位上，生怕被别人发现。
苏可自然发现了他魂不守舍的状态，就找了个志华不在教室的空档，给他了一个灿烂燃情的笑脸。
虽然她眼皮还有些发红浮肿，但美丽眼眸里那一汪幽静的清泉，瞬时抚慰了男孩郁郁寡欢的低落情绪。
中午放学的时候，童维装作很困倦的样子对刘斌说：
“我有点困，在学校吃，想多睡一会，你回家跟婶婶说一下...”
刘斌关切的问他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还要骑车带他回去，都被他找借口推却了。
等教室里所有的人都走完了，他才东观西望的把包子拿出来，用一张废旧的试卷包裹着，快步向食堂走去。
他打了一碗红豆米粥，在几个同学惊诧的目光下走到无人的角落。
他用身体挡住了大多数同学的视线，把温凉的包子泡在粥饭里，烫热一下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放学的路上，苏可没有发现童维的身影，正当她猜测恍神的时候，可欣绕过正宇探着头问：
“可，晓丽家忙的怎么样了啊，可是好几天了啊，班主任都问我两回了...”
苏可叹了口气对着她摇了摇头：“明天应该能来吧，明天她要来的话，我们俩在学校吃。”
然后把头扭向志华：“你下午是上完两节课回去吗...”
志华迟疑了一下：“我先去文龙家拐一趟，我准备下午不来的，他们好几亩地集中在一起打，应该会老早就开始吧...”
苏可又问道：“那你给班主任的请假条是怎么写的...”
志华回她：“我写的是下午和晚自习...”
苏可陡然一笑：“我就知道...文慧也能帮上忙了，不过还是差了点...”
志华随声而笑：“他说他表哥也来帮忙，人够了...”
苏可扭着头和他说话：“那你明天早自习就别来了，不然一天的课你上不下来...”
志华对她点了点头：“嗯嗯...明天早上看看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