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确定是重逢
周一的课间,那个叫郭美玲的女生把苏可从教室里喊出去,递给她一个袋子:
“你的衣服我洗了好几遍...这里面有件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郭美玲话还没说完,苏可就不好意思的推脱:
“不不,小事一个,不用那么麻烦,真的...你拿回去吧,我衣服多着呢...”
说着就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往教室门里面退了两步。
见她不肯要,郭美玲有点着急:
“这是我和我妈给你挑选的,你一定收下,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苏可微笑着表示:“你帮我洗这么干净,嗯,还带着香呢,你快回去上课吧...”说着就退回了教室。
此时上课铃也刚好响了起来。
郭美玲看着袋子里的衣服思索了片刻,从半开的窗户里塞到了周依的桌子上,快速的跑开了。
苏可把这件带着花边领的衣服送给了晓丽穿。
这个可怜的女孩,从小到大第一次穿商店里购买的女士新衣服......
有一天早读过后,叔叔婶婶因为有事情早早做了饭留给了两个学生。
童维急匆匆的扒拉了几口便对刘斌说:“我有个题没做出来,我先走了...”
刘斌看着他的背影无奈一笑,早已习惯了他这个书呆子。
童维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在早读放学的时候,他从窗户里看到苏可趴在座位上的没有动,正专心致志看着一本书,他猜测她应该留在学校吃饭。
他没有回家洗漱,一边嚼着嘴里的馍馍,一边骑上车子飞快的朝学校奔去。
走了半路才停下,拿起车架上的保温杯,咕咚咕咚的喝几口水...
主干路只有几个来往的学生,大部分都去食堂和宿舍的方向。
童维着急忙慌的走在这个早已熟悉的校园里,心里竟忐忑不安的两腿发软。
此时空荡的教室里只有苏可一个人,她正在争分夺秒的研究借来的学习资料。
童维迈着大步踏上台阶,透过窗户匆忙的扫了一眼教室,快速从前门走进了教室里。
而苏可一心在书本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童维看到过她专心学习的样子,知道一般动静是不会影响到她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在他踏上讲台的时候,狠狠的撞了一下讲桌,那声音着实很大。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撞的如此用力,以至于手掌筋骨上的疼痛感让他直直的大叫一声,瞬间呲着牙抱住了胳膊。
但这份疼痛的付出很快见了成效。
苏可被他的叫声惊醒,抬起头愕然失神的看向他,紧接着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担心:“你没事吧?”
听到暗恋之人轻柔温婉的关心,童维的脸刷一下的红到了耳朵根,咧开嘴角磕磕巴巴的回应:“没...没...没事...”
其实苏可的这句问话,把她自己也弄的心里乱突突。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自己还能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话,那种过分关切的口吻,在空气中散发出又酥甜又萌软的暧昧气息。
这份独特的似水柔情,融化了童维的心,整个人仿佛置身与云彩之端,飘飘然的暗暗窃喜。
他激动万分的回到位置上坐下,屏着气,缓缓握紧拳头,额头上泛起了一层虚汗。
他鼓足勇气探头巡视了一圈教室,发现只有他们俩个人时,他长呼了一口气,暗暗用力,想要尽快平复砰砰跳动的胸膛。
他侧身面向苏可,却不敢直视她,只觉浑身颤抖,喘息不定的说:“我...我是...那个竞赛...”
其实从他撞上讲桌,一直到他转过身说话,苏可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见他紧张到脸红结巴的样子,她反而越发轻松的抿嘴偷笑。
但她的这一笑,让童维更加尴尬和羞赧,竟不知所措的杵在了原地,眼神慌乱的垂下了额头。
随着苏可的声音发出,他才重拾勇气,把坚定而深沉的目光落在朝思夜想的女孩身上。
苏可清浅的话语也打破了酸甜萦绕的气氛:
“那次我发挥不好,只得了个三等奖,你肯定是一等奖吧。”
童维眼神飘忽不定,始终没有个焦点,但嘴角的笑意已经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比起奖项,此刻更让他欣喜的是眼前的女孩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存在,他甚至浮想到苏可也同样的对他有所思念。
尽管是真的,但彷徨纠结的他还不能奢求太多,毕竟光是心爱女孩记得自己这件事,就已经让他高兴的快要发疯了。
在苏可平静而温和的注视下,他用力捋直了打结的舌头。
他那水波流转的目光紧紧的落在苏可的方向,却始终落不到她的身上:“我...你能...我想...”
苏可从他含羞带怯的言语中,深深的感受到他的心意,顿感脸颊发烫。
她浅笑嫣然的注视着害羞到不知所措的男孩,想给他多一些安慰,也想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尽快安定下来......
正在两人都不知怎么表达的时候,李中从后门走了进来,他们也就慌乱而默契的各自忙起了手里的动作。
李中凑过身来对苏可说:“苏可,我有个题有点绕,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童维也随声看向了李中,又堂而皇之的看了一眼苏可。
苏可凝神看了一眼自己本子上的题目,随口说:“可以,等我两分钟...”说着快速的在纸上演算起来。
李中抱着一本书坐在许庆辉的座位上一边翻书一边等她。
苏可把杂乱的演算纸收拾好放在一边,抬头看到李中的列的满满草稿纸,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说有个题,这是有个题啊......”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中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
“有几题周博也给我讲过,当时差不多了,自己做的时候又卡住了...”
苏可把桌上的书本往周依那边挪了挪,腾出空来示意他把草稿纸放下来,全神贯注的为他一题题耐心的讲解。
时间长了腰和脖子都有点酸疼,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膀,左脚不自觉踩在了凳子上。
志华到教室后,默默地在她后面观看了一会没有说话。
苏可活动脖子的时候发现周依也想一起听,便换了个方向,而许庆辉则坐到了李中的位置上。
一直到预备铃响起,志华用笔敲了敲苏可的桌边。
苏可与他相视一笑时,突然一阵干咳,志华急忙把桌子上的水杯递给了她,她还像以前一样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李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起身收拾草稿纸:“耽误你了苏可,我差不多了......”
苏可咽下嘴巴里含着的水,笑笑说:“这有啥啊,别...别差不多啊...”
李中急忙微笑点头:“会了会了...”
说完起身跟许庆辉说笑了几句便趴在桌子上,专心的消化草稿纸上的列式。
周依憋着脸对苏可说:“可,我想去厕所...”
苏可撇了撇嘴巴,眯着眼看她:“快去啊......”说着给让出了空。
周依难为情的在她耳边轻声嘀咕:“外面那么静,我有点害怕...”
她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呵呵,你一说把我也勾起来了,走,一起...”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猫着腰出了后门。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顿训斥声:“快上课了才去啊,早干嘛呢...”
石飞哎呦了一声:“呀,被逮着了...”
其实整个教室都听见了,文龙扒着志华的肩膀,话语里透着幸灾乐祸的腔调:“估计整个年级都能听见......”
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在说笑的同学立马端正坐好。
志华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巧与李中打了个对视。
李中眼神有些闪烁,一脸的歉意,志华愣了一瞬对他扬了扬嘴角。
童维听到了老师的训斥声和苏可心惊不安的回答,他心里默默的为她担心着。
周依确实有些寒颤失色,但苏可却好似习以为常。
她若无其事的搂着周依的肩膀,打趣道:
“老师就是想让教室里的人听见他即将威武驾到了...”说完就拉着她快步走向操场。
她们俩回来的时候,轻手轻脚的走在走廊上。
苏可示意周依站住别动,她弯腰趴在门框上往教室里探头,静待了两秒钟。
在老师转身面向黑板时,她拽着周依的手蹑手蹑脚的进了教室,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坐在了位置上。
看到她们的同学也都配合的忍住了发笑。
不知不觉间11月快结束了,天气也越发的阴冷起来。
班主任说12月中旬会进行摸底考试,这次的内容会比较难,还要在全县排出名次,所以让大家重视起来,抓紧复习。
班主任让班长徐明远开班会,班长刚开始还有点害羞:“班主任去学习几天,他...委托...不是...让我跟...”
同学们都鸦雀无声的望着他,寂静的压迫感让他更是紧张到断断续续,脸颊一下红了起来。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林大江的一个声音像是炸雷一样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班长...你这脸一红...还挺显白净啊...哈哈...”
一句话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起来,同时也让班长紧绷的脸庞松弛了一些。
班长看着教室里沸腾的气氛,心里的紧张也缓和了很多,他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
“班主任让我开这个班会呢有三件事情,第一呢,天气冷了,上下学要注意安全,不要骑车在路上打闹。第二呢,就是大家要把下个月的摸底考试重视起来。第三,第三...”
班长挠了挠头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从下个星期开始取消早读,住校的可以自行安排。如果可以的话,中午能在学校吃饭的尽量在学校吃…来回太冷万一感冒了会影响学习,再说也能节省时间多看书。好了...主要就是这个意思,大家放学吧。”
因为不需要去早读了,晓丽早起把活干的差不多了,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加了咸菜。
她一边推着车子一边吃馒头,快到苏可家的时候馒头也吃完了。
校长家大门是半掩着的,她直接推门进去了,就听见苏可哇哇的读书声。
苏可蜷缩在被子里读英语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她就拿出一个笔记本静悄悄的坐堂屋的桌子旁。
兴许是苏可读累了,她扭了扭脖子穿好衣服走下床,看到晓丽后,略显惊喜的问:“你啥时候来的啊...”
晓丽怕她担心,笑嘻嘻的回答:“刚几分钟......”
说话的时候,苏可提上棉鞋,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你吃过了?”
说着话从被窝里掏出暖水瓶塞到晓丽的棉衣里。
随后两人说着话往外走
“我还没洗脸呢...”
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过身拉起晓丽的手,搓着她冻伤的手不禁叹了口气。
那是一双已经看不出是十几岁的女孩的手了,每只手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
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口子布满了整个手面和手指,有几处大的裂口还出现了结痂后的黑色,有一两个甚至都看到了血红的肉。
苏可微皱着眉头心疼的责备起来:“你没抹啊......”
晓丽急忙抽了回来深吸一口凉气:“抹了,昨晚一夜都用布包着,早上又弄毁了,没事,又不疼...”
苏可不管她说的话,拉着她走到脸盆架旁,提过热水瓶晃了晃,把剩下的都倒进了盆里。
她又加了凉水,把晓丽的手按了进去:“多泡一会...”
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半个裂手油站一旁等着:“你手套带了吗......”
晓丽尴尬的笑了笑:“给我弟弟了...我戴那个...”
苏可的火气蹭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怒声嚷嚷:
“给你弟了,是他们要的吧...那个都烂完了管什么用...”说完深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她忧愤的说:“我们先一人一只,等会跟我妈说让她再帮你做一双...”
晓丽正想推脱:“没事,不麻烦了...”
苏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出门外。
她拿起搭在绳条上蓝白条纹毛巾递给晓丽,然后帮她把手涂上裂手油,两只手面和指头都抹了个遍。
晓丽在一旁心疼的说:“不用抹这么多,都快没有了...”
苏可没理她的话继续涂抹。
晓丽看着她手上也有好几道皴裂的口子:“你那个大口子好了吗...”
苏可头也不抬的说:“那天抹完,我妈就没让我碰水,早就不疼了...”
帮晓丽抹好后,苏可拉着她回家,在一个化肥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这里面都是妈妈平时积攒的碎布碎棉花什么的。
她找了两个长一点的布条把晓丽的手包了起来,然后又给她带上自己的手套。
那手套是妈妈用棉花和布条拼接缝制的,样式虽然有些不规正,但非常的暖和和耐用。
苏可换了一件爸爸的棉袄,骑车的时候把袖子长出来的部分搭在车把上,双手握着车把蜷缩在袖口里。
过了两天,苏可把一双新的棉花手套给了晓丽。
晓丽本想让她带新的,她哼笑了一声:“新的还要我的手重新迁就它,才不要...”
晓丽又愧疚又感激的望着她的背影,拼命的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老年人的大棉袄大棉裤都已经上身了。
妈妈用破旧的棉花套为苏可缝制了一个可以暖脚的棉套子,里面再放上装满热水的盐水瓶,只要脚不冷,身上也就暖和了。
这天她学习到很晚,发现水瓶里没有热水了,又不想打扰父母休息,喝了半大瓢的生水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她就感觉身体乏力,以为只是困了就没怎么当回事。
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就感觉浑身酸疼头晕,当天下午就让晓丽请假了。
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苏可的身影,童维从晓丽和可欣的交谈中得知她生病了,心中生出一股心疼和羞惭。
那些藏在心中的嫉妒和委屈,让他故作高傲的放弃了太多表明的机会...
而听见苏可生病的消息,他又是如此的心烦意乱,每呼吸一下,心脏就刺疼了一下。
他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的快要断裂,感觉自己被折磨得快受不了了,可却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正在他痛苦沮丧的时候,一个令他欣喜的消息骤然而至。
在放学后大家一边聊天一边收拾书包的时候,田翠翠大声喊着文晓丽:“晓丽,我跟你去六村......”
晓丽回应她:“你干嘛去啊。”
“我妈让我放学去拿压得挂面...”
“好的啊,我马上就好了......”
“我也好了...走吧...”
志华一直观察着晓丽,待女生们走出教室,他放下手中的书本,三两步的从后门喊住晓丽。
只见他躲躲闪闪的说:“让她别再乱跑了。”
说完还长吁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揣在裤兜里。
晓丽偷笑一声回应他:“知道了,我肯定会说她的...”说完就挎着田翠翠的胳膊走了。
田翠翠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他不会和你说话也害羞吧...”
晓丽捂着嘴巴笑出了声:“除了苏可...他跟哪个女生说过话啊...”
田翠翠掩着嘴角偷笑:“这也是跟你熟,初中的时候我坐他前面,一跟他说话能走就走,走不了就低头...”
志华回到座位上继续整理书本,文龙和几个男生在一旁胡吹打趣。
孙杰收拾好书包瞥见刘斌,一脸疑惑的问:“嗯?刘斌你怎么还在这?”
刘斌哦了一声:“我姨不在家,不想回去了。”
孙杰朝几个同学扬了一下手:“那先走了啊。”
周末中午饭过后,晓丽提着书本来到苏可家里,妈妈正在帮她剪头发。
只见苏可脖子上围着塑料布,妈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一把黑色的大剪刀,咔哧咔哧的为她极短的头发做着最后的修剪。
苏可指着高粱杆做的篦子对晓丽说:“晒干了...很香的...”
篦子上面铺了一层白晶晶的南瓜子,晓丽一边吃南瓜子一边和苏可说话。
剪完之后,晓丽帮她打扫脖领上的头发渣子,清洗了头发,两人就去隔壁院子学习了。
苏可从组合柜里拿出一个暗红色橡胶热水袋:“这是江涛给我的,你拿走吧...”
晓丽没有接,轻声叹了口气:“不行,拿回去我也用不上,还是放在这里吧。”
苏可犹豫了一下:“好吧,这样,你晚上忙完上这来,给我暖被窝...”
晓丽忍着委屈,紧紧抿着嘴巴,用力的点了点头。
童维何尝不想找人问得更多,而在这个晦涩难懂的年龄,越是在乎的人越是没有胆量去过多的打听。
天冷之后刘斌几乎每天都睡在叔叔家里,因为叔叔家安装了取暖器。
姑姑给童维买了电热毯,感觉到冷的时候,他就坐在被窝里学习。
在刘斌叔叔家吃饭的时候,爸爸打电话说明天才能回来。
婶婶留童维在家里睡觉,他礼貌的谢过后就回家到房间里做作业了。
老师布置的作业和试卷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很快就做完了。
他伸了个懒腰跺了跺脚,站起身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吹着水杯里冒出的热气神情默然的看着窗外。
苏可的眼神和笑容都不断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幻想着她生病后憔悴的面容,不禁心疼难过起来。
他难以抑制的黯然神伤,五味杂陈,更加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无法自拔。
在那个害羞又勇敢的女孩主动写纸条向自己传达心意的时候,他作为一个男生竟是如此的胆小软弱踌躇不前。
现在,他急切的想要对心心念念的女孩表明掩藏已久的情意,不然自己很快就会发狂,会垮掉。
他看不进书,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随即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戴好手套,架好车灯,轻手轻脚的推着车子出了门。
上了大路他才骑上车子,趁着寒冷的月色,一路上都是神情局促的左右观察。
电线杆或者路两旁墙体上都写着字…
那上面是一些种树的标语,教育的标语,小康的标语,和一些卖猪卖鸡卖化肥的广告。
路上的行人已然不多,偶尔碰到一两个抱着膀子,把手插进棉衣袖口里的人,他也像个小偷一样不敢看人家,更不敢上前去问路。
也不知骑了多久,当他意识到足够远的时候,心里有些慌了,深深的喘着粗气。
从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在冰凉的月色里散开,给他一种凄凉荒芜的感觉。
他调转车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往回骑。
过了两个路口后,有一个老人拉着平车从家里出来。
他已经骑了过去,但还是停下车子,脚叉在地上犹豫了几秒。
他咬了咬后槽牙,两胳膊使劲的扽了扽车把,鼓足勇气推着车子走到老人身边:“大爷,请问这里是六村吗?”
老人从刚出门就看见了他,一直到他和自己说话还在盯着他看。
老人好似没听到他的问话,张着嘴巴露出仅剩了几颗牙齿,笑呵呵的打量他:
“这么大冷天不回家在路上瞎逛什么呢啊...”
一句话把童维的脸说的发烫起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
大爷反应过来:“哦,六村啊,这不是六村,你从哪边来的?”
童维往来的方向指了指,老人呵呵了两声:“你走过了孩子,你从这里,过一个村,差不多三个电线杆子,然后在过一个小河沟,河沟那边就是东路六村。”
见童维似懂非懂的样子,老人继续说道:“你去六村什么亲戚啊...我都熟...你跟我说说...”
一句话又把童维问得心慌不已,结结巴巴的说:“哦...是我老表...”
老人追问:“你老表姓个啥...又叫个啥啊......”
童维着急的不知如何回答了,他只好腼腆的笑笑,然后给老人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大爷,我先...”
他慌乱不已的摆动着胳膊,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车把,又冲老人点了点头。
他后退了两步,在老人的笑声中调转车头骑车离开了。
隐约间听见老人在后面大喊:“天黑骑慢点...”
他转过头回应老人:“知道了大爷...”
身后又传来老人一阵醇厚的笑声。
直到听不到老人的声音后,他才卸下了紧张,长舒了一口气,但却又情不自禁的上扬起了嘴角。
过了小河沟,童维单脚撑地,四周观察,看见有字的地方,就用车灯照照。
他在一个门头写着六村小学摸样的屋檐下,发现一个破旧的报刊亭,上面贴满了多种颜色的纸张。
他下了车,拿下车灯一边照一边查找。
在一张发了白的红纸上惊喜的发现了一行标题字:
关于东路六村秋季农忙的注意事项。
曾经的小学校就是村里办公的大队部。
他又找了找其他的字面,发现了一张较新的电费通知单。
单子上分为东变电站,和西变电站,每一家基本都是十块二十块钱。
他一个个的往下找,在东变电站的下面看到一个苏姓的名字。
正当他欣喜的时候,又在其他行里发现了苏姓的人。
他不禁抿了抿嘴巴,发出一声叹息,但很快又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他骑上车几十米后,来到一个交叉路口,左右观察了一下,慢慢的向东拐进了村子里。
整个村子除了偶然的几声狗叫,寂静如凉水一样的安宁。
他沿着村上的路不断的徘徊,每一家的门口他都会停下来窥察一番,然后在心里盘算一下。
他也注意到了从老校长家的发出的微弱昏黄的灯光,短暂的犹豫了,也思索了。
但他总感觉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找到的,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思,他沿着村里的大路骑了一个圈。
正当他又回到路口时,从不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响,转头一看,一闪一闪的灯光正朝自己越来越近。
他赶紧拐进村里的一个大树后面,等车辆过去他才探着头出来左右环顾起来。
几秒后他皱紧了眉头歪着脑袋,冥冥之中凝神注视着那间依然亮着灯光的庭院。
他脱下手套看了看手表已经8点50了,用手指敲了敲表盘,像是坚定了信念一样坐在车子上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他就看见原本亮着灯光的几家陆陆续续熄了灯。
寒冷的农村,家家户户一般睡觉都很早。
他又用手电照了照手表,骑上车子找寻还亮着灯光的人家。
他停留在第一个亮着灯光的门口,透着木质大门的门缝往里瞧。
除了能看见两棵干枯的小树和搭在绳条上的胡萝卜,他判断不出来是不是他要找的。
正当他有些失落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笑声。
童维惊喜万分又有点不敢相信抿紧了嘴唇,把耳朵紧紧的贴在门缝里。
交谈声停顿了几秒后,紧接着就清楚地听见了那个令他心动的声音,那是苏可在给晓丽讲题时打闹嬉笑的声音。
他心神惊慌的调换着不同的姿势,强压着激动的心,静静的贴在门缝里偷听。
虽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面容,但从他捂嘴巴的动作上,感觉到他的兴奋和喜悦。
他弯着腰站了很大一会,双手紧紧的捧在一起,夹在双腿之间不时的搓动。
突然听到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伴随着踢啦地面的脚步声从东面不远处传来。
他心头骤然一紧,身体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
他慢慢的直起身,轻手轻脚的从左边跨上自行车,用双脚滑动了几步,使劲的蹬上车子飞快的骑走了。
他生怕后面会传出让他站住的喊声,一口气骑过两个村子后才稍缓了脚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寂静如水的黑夜里像是滚滚春雷一样,轰隆隆的,仿佛要震开了胸膛。
明亮的车灯照出他又惊又喜的面容。
这个满心欢喜的大男孩,带着止不住的兴奋和幻想,屁股一摇一摆的骑行在的静谧而柔和的夜色里。
童维回到家,脱下手套捂了捂冰冷的耳朵,在盆里兑了些热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匆匆爬上床。
他倚靠在床头,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像个傻瓜一样自我回味了许久。
他已无心睡眠,随手拿起一本书,又呆呆的傻笑了片刻。
他合上了书本,熄了灯钻进被窝里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周末,橘黄的阳光照在窗户上,映射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暖融融的味道,打动着一颗少年的心。
童维缓缓的睁开眼睛,其实他早已经醒了,只是还在回想着昨晚那个近似冲动又让人亢奋万分的行为。
他从抽屉里找出苏可的纸条,眉欢眼笑的仰望着上面的文字,竟不由的笑出声来。
但他立马转动了一下眼睛,又嗯啊的试了试嗓子,有点沙哑,意识到自己着凉了,便把纸条放好。
他坐起身穿上衣服喝了感冒冲剂,又躺回了床上久久的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幸福之中...
吃中饭的时候,婶婶从童维的说话声音中听出他有点感冒,关切的询问是不是着凉了。
童维面带微笑的说:“没事婶婶,昨晚蹬被子了,一点点没关系的。”
婶婶紧张的摸了摸他的脑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童维还没说出声,刘斌就搭腔:
“他妈妈给他准备了好多药,啥药都有,还做了标签,乡里的医院没有的。”
童维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喝过冲剂了,我又不是小孩了今天再多喝点热水,没啥问题的。”
叔叔笑了笑,说:“是长大了,但是长再大,在爹妈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漫长而煎熬的周日夜晚,终于在周一的凌晨赶来时渐渐远去。
童维匆匆吃过早饭没有回家就骑着车子走了。
他上身穿了一件中长款的深蓝色羽绒服,黑色的裤子和一双蓝黑拼接的中邦运动鞋。
路上已有很多来来往往讨生活的行人。
青黄草叶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天边那一片粉红的云,映射着男孩那焦急的面容,寒风吹拂的脸颊上泛起了微微红色。
童维快速而用力的蹬着自行车,一串响亮的马铃声从对面传来。
坐在车把上的老伯裹着一件退了色的军大衣,轻轻挥舞着马鞭不时的吆喝着马儿。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清脆而又急促的经过他的身旁。
学校的大门还没有开,只是右侧小门的铁栓子被拔了出来,他把自行车提进去又重新把门关上栓子插回去。
主路两旁高大的杨树上,还停留着稀稀疏疏的干树叶正缓缓地摇曳着。
空气中透着极冷的寒意,裹在他汗盈盈的脸上,冷热交替如同他此时的心情,喜悦,复杂而又矛盾。
平时总感觉喧闹拥挤的校园,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幽静空旷,能十分清晰的听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转动的吱吱呀呀的响声。
童维看着空荡荡的车棚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
他放好车子卸下左肩上的书包,把带子耷拉在后背上,握了握带着手套的手,缓解一下冷麻的感觉。
走下主路来到教室前面的小路上,一抬头猛然看见苏可的自行车,正孤零零的停放在围墙底下。
他心头一颤,顿时呆在了原地,本就起伏不定的胸膛更加快速的打起鼓来。
惊喜后的慌张让他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他轻手轻脚的踏上走廊,在教室后门外停住了脚步。
他深深呼吸,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故作从容的放慢脚步,想要把自己尽快调整到冷静的状态。
他迅速而仔细的扫视了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教室里只有苏可一个人在小声的读书,他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握着书包带的手紧紧的攥起了拳头。
他毅然的转过身,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紧张和颤颤发抖的四肢...
苏可察觉到了人影,不经意昂起头看向窗户。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好似一股强烈的电流同时穿透了两人的身体,触痛而又麻木的一动不动。
两个少年之间久久的凝眸,那眼底激荡的万丈波澜,早已然盖过瑰丽多彩的唐诗宋词。
嘴角溢出的笑意,仿佛冬日里久违的阳光,温暖了长期处于寒冷之中的万物精灵...
女孩那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点缀着闪闪星光,嫣然一笑,别过脸去。
男孩明眸璀璨,嘴角轻扬,一湾春水,一朵浪花,悄然绽放,鼓足勇气紧紧盯着女孩的红润而娇柔的面容。
目光流转中,童维用尽全身力气,稳稳的矗立在原地,极尽温柔的看着苏可。
她那美丽的脸庞仿佛被一层银白色的轻纱笼罩着,那么的期待,那么的喜爱,让他激动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当两人再次相望时,彼此的微笑中都多了一丝忧伤和复杂。
几秒后苏可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十指交叉顶在额头上默默的垂下眼帘,眼神闪烁间,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羞赧之色...
沉静里的暧昧如万道金光弥漫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
几次试探性的张口后,终于在一股充血涌动的推波助澜下,童维发出了带字的声音。
低沉而沙哑中透着无法掩藏的怡悦:“你还记得我,对吗?”
苏可心头一震,轰隆隆的雷声在胸膛里起起伏伏,用尽力气抬起眼眸,含羞带怯的与窗外的男孩对视。
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好似透着浓烈的寒光,照的她全身瑟瑟发抖,像个正在碎裂的冰块。
她迟疑了一下,挺了挺僵硬的后脖颈,微微翘起嘴角,冲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童维脸上瞬间表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抿着嘴巴垂下眼帘,自我沉浸了几秒钟,兴奋又紧张到语无伦次:“我...你...那次…我...我一直...一直想你...”
困在复杂情感里的苏可,被他大喘气的说话声逗笑了。
她眼角处含着一丝清纯婉转的笑意,侧着美丽的面容望向他。
这次两人都面带笑意的感受着,从彼此的目光中散发出来的拘谨而又浓郁的情感。
相遇后的重逢或许应该用千言万语才能填满彼此之间错过的时光。
可这两个被同学们认为是学霸的人,却在此时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彼此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爱恋,任何倾诉渴求的语言都已略显苍白。
苏可羞涩不已的搓着双手,眼睛闪躲的左右顾盼。
童维也是神色张皇的提着胸口,眼里流露出的万千情怀却不知该怎么传达。
此时的他注意到了苏可冻裂的手面,顿时生出万般心疼。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轻柔的问:“还不舒服吗?”
苏可揉搓着手指,又羞又俏的摇了摇头:“有点...还好...”
童维抬手握住波浪形的窗户栏杆,身体紧紧贴着墙面刚说出:“我那天...”
话没说完,就被一串越来越近的欢笑声打断了。
他慌张中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切的转过头,深深的凝望着同样面色不安的女孩,细微而又坚定地说了句:“等我...”
再次欲言又止的时候,响亮的欢笑声已经拐进了走廊,他只好假装镇定的从前门走进教室里。
经过讲台的时候,看向苏可的眼睛里,那满满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一样,闪着耀眼而多彩的光芒。
他刚坐下十几秒钟,孙莎莎和一班的同学互相招手各自走进了教室。
童维坐在位置上,剧烈跳动的心久久平复不了。
同学们陆续来到了教室,罗成志捅了捅童维的后背:“童维,把你的物理试卷给我看一下。”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在书包里翻找起试卷。
在摸到了拉链里鼓鼓的信封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刚才那么好的机会竟然忘记了把信给苏可。
他那颗咯咯噔噔的心,深深的懊悔起来,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罗成志又喊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神色慌张的把试卷递给了过去。
他又把手伸进了书包里,按在信件上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叹息...
这天放学,教室里还有不少同学,有做作业的,也有谈笑吹牛的。
刘斌嫌冷,强拉硬拽的央求着童维快点回家。
童维经过走廊,透过窗户,看到苏可正在埋头做题,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脸上不禁显露出丝丝失落。
周依收拾着书桌愁眉苦脸的问苏可:“苏可,你能给我说说,你咋这么快就背会文言文的吗?”
苏可停下手中的笔笑呵呵的看着她:“多念......”
周依两手一摊:“我也没见你念过啊...”
苏可笑着摇摇头:“光这个我就念了不下100遍......”
“一百遍...?”
周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随即哀怨不已的嘟囔:“我也念了不少遍,初中的时候也能背的比较好,这高中了...怪不得我哥说,女生到了高中就下滑了......”
苏可笑呵呵的打断她:“别听你哥瞎说,他是逗你玩的...”
周依深深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说:
“真的...我有一个堂姐就是这样,初中都是前5名,到高中吃力地很,后来没有考上大学去打工了......”
苏可转着手中的笔迟疑了一下:
“我是前20遍先用自己的话复述出来,然后在默记,最后再反复念反复背...”
面对着更加惊疑的周依,她抿嘴一笑,短暂的凝思后继续做作业。
周依心生无奈的笑了笑:“初中老师也这样说,就是...就是...啧啧...没什么用了...”
她叹着气,挑了挑眉头:“我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那么难的题,三下两下就做出来了...”
苏可停下笔,笑微微的说:“我做过相同的类型的题...就是多做题...没啥聪明不聪明的...”
周依撅了撅嘴巴一声声的叹息: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简单的像喝凉水似的...唉...学霸的世界咱不懂啊...”
她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收拾好书桌,拿着饭缸往外走:“我先去吃饭了,去晚了就只能吃凉的了。”
周依走后,耿志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的磁带录音机,把另外一个耳机很自然的就塞到了苏可的耳朵里。
要像以前,他们为了节省电池都会在一起听英语磁带练习听力。
此时的她却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假装思考的样子,夸张的瞪大眼睛:“我不信就想不出来这题...”
志华也没有怀疑什么,打趣到:“还有你做不出来的题啊......”
苏可一边调整了一下耳朵里的耳机,一边摇着头:
“咱该见过多少题啊,这本提升题里面有一千多道,赶紧看还得还给人家呢。”
志华在一旁似嘲弄似安抚:“你是不是题目没抄完就做出来了...”两人相望着呵呵一笑。
他们俩一边听磁带,一边在纸上写出自己听到的词句,因为没有原文,只能一遍遍的重复听。
没一会电池就耗尽了,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就把各自听写下来的词语。
他们一一对照讨论,互相不服气的争执着,又相互妥协的点头微笑...
志华把录音机,充电器,耳机一并放到了苏可的桌子上:“你晚上插电听,把它补齐,看谁对的多。”
苏可刚想推脱:“你先...”
志华就一个眼神扫射过来:“你听完我再听...”
这时江涛拿着上次考过的试卷来找苏可,上面明晃晃的红字61。
苏可看了一眼分数舒心一笑:“还多一分呢...”
江涛一脸败兴的嚷嚷:“120的卷子啊...”
苏可又咯咯一笑,耐心的和他讲解起来。
冬天的傍晚好似喜欢躲藏,没一会功夫就天将大黑了。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同学也在一边聊天一边收拾书本作业。
文龙从厕所小跑着进了教室,呲呲哈哈的跺脚取暖:“好像变天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严峰转过身趴在周依桌子上听苏可讲题,突然被文龙的话惊扰到。
他猛地一抬头急促的大叫起来:“呀...”
吓得苏可和江涛同时抬头看向了他。
苏可回过神来笑嘻嘻的调侃到:“严峰...你想吃冰冻的饭啊...”
严峰一拍巴掌:“嗨,差点忘了...我先走了啊,不然又的开水泡馍馍了...你明天再给我讲一遍行不...”
苏可调笑着向他打了个手势:“开水泡馍馍不硌牙...行行,你快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苏可看向志华问:“走不...”
志华继续写着字,头也没抬的问:“你们好了吗...”
苏可用手搓了搓额头:“他现在脑子估计有点晕,我得找个大空再跟他讲...”
江涛煞有介事的把验算纸稿端在手里,一脸深沉的模样:
“我得回家吃点好的补补脑子...把我媳妇累够呛,还是没绕过弯来...”
文龙绕到前排李中的位置上收拾好了书包,单腿跪在板凳上笑呵呵的说:
“你光看这个平面图没有立体感,你回家找个瓶子再结合苏可的验算过程,应该会比这好懂...”
苏可一脸惊喜的望着文龙:“可以啊...文龙...我怎么没想到啊...用实物更加立体更加直观啊...”
文龙笑着说:“不是你没想到,而是你以为的途径,却要在他那里要转很大一个圈,这也是上次我给我妹妹讲题的时候发现的…”
“我当然觉得很简单,所以按照我的意思三下两下就说出来了,最后才发现她还停留在自己的困惑中根本没有继续听我讲什么…”
“所以啊…不在一个思维里面,你就是把自己累死,他也只是机械性的记住了......”
苏可早也觉察到这一问题,只是今天她的脑子被其他更纷扰的事情占据着,有点焦躁,也有点心慌。
但她不想别人看出来,所以拍着文龙的肩膀夸张的大笑:
“我以为我按我会的给别人讲,别人就会跟着我会,真是人人为我师,处处皆学问啊......”
苏可对江涛喊了一声:“你今天把课本后面的练习题全部做一遍,一题都不要落......”
江涛摆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啊?那不很简单吗,我还用做吗...”
苏可用力的点了点头:“嗯,简单也要做,一题都不能落,最好能反复做两遍......”
江涛一脸委屈的抱怨:“啊...多无聊啊...”
苏可开始收拾书本,还向晓丽要了几张废旧草稿纸把录音机包裹起来,书包口也被扎的紧紧的怕颠簸。
此时周宏也从一班过来,问了句:“走不同志们...”
文龙回了句:“走...马上...”说着几人便各自牵了车子走出了校门。
天已经大黑,阴冷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的印着同学们的身影。
一群爽朗而清纯的说笑声冲淡了寒冷,一路洋溢起对青春韶华的热忱......
童维一直想找机会再去苏可家里,但最近一段时间爸爸都在镇里处理公务没有出远门。
刘斌因为上次考试有点差被他爸爸打远洋电话给训斥了一顿,也在晚上加紧了学习。
刘斌对童镇长有些敬畏,只要镇长在家,他便找借口留在叔叔家里过夜。
有一天吃过晚饭,爸爸和童维各自在房间里,不一会爸爸匆忙来他房间:
“我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可能要两三天,我经过小刘家里让大斌来陪你,你先做作业吧。”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童维缓过神来急忙追上爸爸:“不用了爸爸,你忙你的吧,我一会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爸爸一脸焦急的思索了一下,冲着他点了点头:
“你自己决定,我要走了...”说完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童维站在在窗边看着爸爸上了车,虽然心里担忧忙碌的爸爸,但想见苏可的喜悦却掩藏不住的挂在了脸上。
他把床铺胡乱的敞开,像是睡过的一样。
迅速收拾好书包,穿好外衣,带上口罩手套,换好鞋,亮着房间和客厅的灯,关好门就出发了。
外面的确很冷,他骑上车子,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紧张,大口大口的把冷气吸进嘴巴里,冻干了他的喉咙,有点难受。
他停下车双脚撑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把帽子系的紧紧的,蹬上车子飞快的往心想的方向奔去。
冷飕飕的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童维趁着车把上手电筒发出的亮光,一路来到了村子的十字路口。
村子里十分安静,家家户户都很早关了门。
他把手电筒关上,推着车子往苏可家的方向慢慢走。
快到的时候,他警觉的四处观望了一遍。
看到正对着校长家的小河边有颗粗大的柳树,急忙把车子放在树的后面,自己则躲在树后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苏可家亮着橘黄的灯光,隔壁老校长家里是白炽的灯光。
童维慢慢走近隐约听见有人念书的声音,是的,是苏可的声音,她在念英语。
童维静悄悄地趴在门缝上,仔细的往院子里察看,听出了苏可的声音里有些许沙哑,显然她已经读了很长时间...
也许干冷的风吹涩了眼眶,也许扬起的尘土迷了眼角,童维脱下手套,揉了一下眼睛。
当他再次把额头轻轻地贴在门上的时候,从门缝中惊喜的看到苏可从堂屋伸着懒腰走出来。
他立马躲在大门的一边,慢慢的挪动到墙外,找了个黑咚咚的地方把自己掩藏起来,屏住呼吸紧张的等待着。
不一会传出一连串哼哈的声音,继而是锤击沙袋的咚咚声。
他拍了拍胸口,缓了一下呼吸,又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外。
他透着缝隙看到苏可在练功夫,一招一式都那么刚劲有力神采四溢。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女孩吁吁的喘息声,正拂过他的脸庞吹进耳朵里。
他痴痴的望着苏可,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窥。
正当他屏气凝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喊苏可。
他再次慌张的躲到墙边,用手捂住嘴巴,双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只听苏可气喘吁吁地答应着:“唉,妈...你还没睡啊。”
随后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我马上就睡,今天不早了,睡下吧。”
苏可大声回应:“我还不困,你们先睡吧,我一会就好。”
妈妈咳嗽了两声,嘱咐到:“那你也别太晚了啊...”
苏可呼呼的喘着粗气,轻咳两声,清了清嗓音,大声回答:“知道了...妈...”
童维怕苏可会走出门,一动也不敢动的藏在围墙边上。
不一会就听见压井的声音,接着是堂屋关门的声音。
这时他才敢放松一下僵硬的身体,双手插腰深呼了几口气。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大门前,趴在门缝里隐约看到光照的身影。
一阵拉椅子的声音过后,整个院落也安静的融入到了幽深的夜幕里。
他知道苏可开始埋头刻苦学习了,依依不舍的转过身抬头看着点点星光,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他看了看四周,带上手套走到树下牵上自行车。
他的目光在散发着微弱亮光的院门上停留了片刻,跨上车子离开了。
童维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坐在书桌前。
他呆呆地幻想着苏可那英姿飒爽,汗水盈盈地样子,竟开心的傻笑起来。
他喝了几口热水,掏出日记本写着----
我今晚又去偷偷的见她了,我很开心。
之前听人说她会一些拳脚功夫,我还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花拳绣腿,做个俯卧撑,踢踢腿什么的。
原来她练的如此规范,那么的专注,那么的勤奋。
我好想她,希望能在寒凉寂静的深夜,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给她取暖,看着她写字念书,抚摸她英朗俏丽的眉眼,故意挑逗她的鼻尖换来她轻柔的敲打。
童维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他慌忙合上日记本,跑下楼去客厅接起电话。
是爸爸打来的,电话那头传出一连串的质问:“这么久...你睡觉了吗?你一人在家啊?没有乱跑吧...”
童维假装打哈欠来掩饰心慌:“我...觉着有点困趴桌子上睡了一会...”
爸爸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语气明显的温和下来:
“累了就上床盖上被子睡,趴在桌子上会生病的,多喝点热水,天不早了,快休息吧。”
童维哑着嗓子回应了爸爸:“好的,爸爸,我马上就睡了。”
挂了电话,他长吁了一口气,手放在胸口稍作平静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他把日记本放好,打开书本资料在灯光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