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危机对云中行素来说无关紧要,但他也想弄清楚这回事,毕竟这有重大新闻价值,而不仅仅是纪实意义。
和大橙子走出茂陵,看到不远处停着辆警车,车旁站着俩警察。警察前来询问,说明情况后行素指着来路问道:“这就是盗墓贼逃跑的路线?”
“我们勘察过了,再往北两百米,到那条土路上,就没了痕迹。”一名警察肯定地说。
“平白无故地消失了?”行素问。
“上车了,有车痕和烟把儿。”另一名警察说。
“我们去拍点儿素材,行吗?”行素问。
“去吧。”警察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北行两百米来到土路,烟蒂已作为物证被带走,现场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车辙。大橙子先是一通拍摄,之后云中行素俯身勘察痕迹,当下心中了然:盗贼至少四名,下墓坑的该是两名,他们在此逗留了不下十分钟,然后接应的才赶过来。
正如行素所想,昨夜四名盗贼来过此地,溜走时一人发觉丢了物件,另一人笑道:“咱这坑货,单拿出哪件来都价值连城,别想回头找的事。”
“尽快离开,找条销路才要紧。”第三人道。
“算了,抽支烟就走,老四还不来?”说话间望见远处赶来的灯光,愈来愈近,最终停在跟前,随后几人快速地消失在紧张的夜色中。
云中行素让大橙子去开车,他独自往前走。约莫走出两站地,看到路旁庄稼地里有片麦苗呈倒伏之状,便停下,点支烟慢悠悠地查看起来。
忽然,草丛里闪耀出光芒,凑近看是根约莫三公分长短、大拇指粗细的玉质老物件。这物件呈杆状,上下通透,内圆外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行素便起了琢磨:莫非是盗墓贼遗失的?再短点就好了,可以当戒指或者吊坠。
当下将右手小指伸入管内,旋转,感觉甚是光滑,想拔出来时却费了吃奶的劲,里面仿佛生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一咂一咂地吮吸着他的手指,像是婴孩在吃奶,吮得他酥痒难耐。
“嘿,小东西!”
云中行素打个激灵,咬咬牙抑制住周身的异痒感,再看那东西,却似毛毛虫般在手指上来回蠕动,好似有了生命,而它每次的蠕动,都像是在吞噬他的气血。眼看着有血渗出来,那东西才停止蠕动,忽然化作一枚戒指箍在小指上。他想摘下来,它却融入了骨肉,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外化骨骼一般。
“别动。”
空气中冷不丁传来一句绵软的话,行素四下查看,没有第二个人影。
“谁在说话?”
“天。”
猛听得此字,行素下意识地望向天空,风轻云淡的,毫无异状。是的,就是这个发音、这个字眼——天□大厦。
“龙。”
那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一股冷森森的风,像句不耐烦的补充。云中行素如同坠入寒冬,冻得浑身发颤。
是的,远古神兽、民族图腾——龙!
我们是天的子民,龙的传人!
天龙大厦!
行素脑海里这便浮现出霓虹璀璨的四个大字。
“就是你小子了。”
声音似乎从手上传来,行素抬起手,纳闷儿地盯着那枚戒指。
“你叫什么。”果然是戒指在说话。
“你在和我说话?”行素呆愣愣地问。
“正是老夫。”
“你谁呀?怎么在戒指里?”
“先别问我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声音满是威严,不容置疑。
“云中行素。”
“噫。”
“回答我问题呀!”
“我给你改个姓,你帮我做件事。”
姓名,立身处世之根本,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岂有你一句话就叫谁改名之事?居然还像是给了他莫大的恩惠,得要帮你办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上次,我给去病那小子改了姓,他本姓公孙,经我一改,气运通天。”那声音在极其渺远的地方传过来,轻飘飘地萦绕在行素身边。显然,这位高深莫测的家伙想搞事情。
“要我帮你做什么?”行素忽略了改名的话茬,他想知道对方的心思。
“带我去海蜃楼。”
海蜃楼是本地最奢华的餐厅,行素只是听说,从没去过。是的,他挣的那俩钱,连道开胃菜都不够。仅有的那次听说,是关于陕北一位煤老板的,当时那家伙的确是进去了,只一顿饭便差点儿倾家荡产。想到这里,行素面露为难之色,且不说去不去,单是地方就找不到,而今想来“海蜃楼”仨字如同风中的虚影。
“小子,答应了?”
“不敢答应,你去做什么?”
“噫……你只要应下便好,也不难为你,把我送到海蜃楼,交给蜃女。”
蜃女?
比起海蜃楼来,听都没听过。
这般要求是云中行素不曾预料到的,倘若换作昨天,或者以往的任何一天,他要么大惊失色,要么当作耳旁风。但现在不一样,今天又见了蹊跷事,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作怪,而那东西,说不定就是这枚戒指里的老家伙!
“哼!你这老东西,满嘴胡言乱语,不靠谱。”行素喃哼道。
“小子,这一天你还看不明白?”这次的话像是钻进耳朵说的,分外清晰,清晰中带着冷冽,行素抠抠耳朵,正瞥见大橙子向他闪灯又鸣笛。
“你是文物吧?虽然没见过你这样有生命力的文物,但我还是决定上交国家,天大的麻烦不该属于我。”行素摇了摇头。
“交给国家?哪个国家?谁的国家?”
“嗯?喘气时,你没有国家的概念吗?”
“那你去交。”
“大橙子要来了,快说你叫什么。”
“天。”
行素示意大橙子停车,上车便让倒回去,不一会儿来到警察跟前,如实说罢经过,警察抓住他的手,摸了摸脉门,又看了看戒指说:“这不是文物。”
另一位警察也笑道:“昨晚,我们所儿连夜排查了方圆一公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今儿早上分局又来人复排,扩大至三公里,没见什么遗落的文物。再说,你这东西不能算文物,两块五能买一打儿吧?小孩子的玩意儿。”
果然,小手指上的戒指已化作骨质,并非玉石。行素愣瞅半晌,知道又被蒙蔽了,便问警察:“不收?”
“不收不收。”
“你的任务完成了就走吧,今儿市局还要来不少人,明儿或者今儿黑夜,估计得是省厅。”
行素知道是那东西在搞怪,便和大橙子上车,正要走时听得警察说:“小伙子,谢谢你,你还是蛮有觉悟的,这案件我们会调查清楚,不会让任何一件国宝流失海外,更不会让我们的民族英雄死后不得安生!”
戒指里,藏着个什么东西?
这谜团萦绕在行素心头。
路上他就琢磨,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自诩为“天”,要去海蜃楼找什么蜃女,来头定然不小。眼见日近中天,便对大橙子说:“哥们儿,今儿的任务搁置了,下午有空儿咱跑趟海蜃楼吧?”
专心开车的大橙子问海蜃楼是什么所在。
“饭馆。”
“在哪儿?”
这问住了行素,他抚摸着骨戒,脑海里闪现出这样一句话:“天龙大厦对面,有家小馆子,招牌是‘星期天’湘菜馆。”
“大厦对面的湘菜馆。”先回了大橙子的话又暗自发问,“你到底叫什么,总得有个像样的称呼吧。”
“你可知道何为天,又何为天下?”耳内生出问语,大橙子并无反应,显然他感觉不到。
“天?老天爷的天就是自然界,这是国民的信仰,来自远古的天神崇拜。所谓天下,一般指五湖四海,中国或者世界,不一般是指国家的统治权吧。霍去病征战的天下,当是不一般。”
“小子,听好!先天之前,混沌之中唯有炁,天乃炁之所化。炁分鸿蒙析身九缕,名为‘天之气’。吾乃天之第五气,你们世界的主宰。有了天,高高在上的天,便有了天下,也有了后来你们人类那些无所谓的信仰,和无休止的争夺。至今,我也不知道你们这拨儿人类,争抢了多少轮次。”
听完这些说道,行素撇撇嘴,像在听老江湖说书,还是不怎么样的老套故事。
“天赋予天下秉性,意气为先。我就是天之第五缕气息——意气。这两天发生的事,从你们世界拿走‘天’的人,不是我,他们也拿不走我。我不过是被那几个贼人闹腾醒了,想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总不能叫你‘天’吧?”
“小子!放尊重点儿,捏死你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好好好!我看这天下要乱套了,你说得又天花乱坠的,想捏死我就捏吧,我懒得反抗。”
“不想知道谁偷走了你们的上天和神龙吗?”
“想知道,可怎么才能知道?我,区区一凡人呐!”
“天和天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五湖四海是天下,五镇四渎也是天下,天下也并非只有存知己的海内,海外尚有八泽八埏,其上其下更有九垓八荒。世界也并非只有你们所在的世界。天,无所不能,天下,包罗万象。你们这世界,五千年前,有个家伙几乎走到了天边,见识了山与海。他还找到了龙,也留下了记载。”或许是这位神人知道讲得太多,行素一时间无法消化,便就此打住。
“说吧,我能为你干点儿什么,或者,你想我为你干点儿什么?”行素不信自己和这神人毫无关系,既然它跌落凡间,无非是想回去,索性就帮一把,一张机票或者一件快递的事。
“机票可送不走我,我也不是货品。自天诞生以来,沧海桑田无休无止,他对世间的一切早就倦了,便把守护的责任交给我们九位。他呢,听说是去了九垓之上。没人能知道他的事。”
云中行素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发觉和这家伙交流总是驴唇不对马嘴,这位自诩为天又和天分得格外清晰的老家伙,总是忽略他的问题。
既然这样,索性遂他心意吧。
在开启下一个话题之前,决定先理解他的话:之前,他提到五镇四渎、八泽八埏、九垓八荒等概念,似乎还提到五千年前有位人类曾到过那些地方,并且留下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