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面,寒凉彻骨。
白雾中行来一队人马,几辆马车与百十匹马,浩浩荡荡。
前方的历城在聚散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城门之下,却早早候着江北州府常驻的十数名官吏。
白明微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蹄,随后止住前行的步伐。
一个手势,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了下来。
白明微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队伍:“何人挡道?”
这时,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越众而出。
他拱手,谦卑而恭敬:“下官江北知州范忠谦拜见镇北大将军。”
白明微并未言语,依旧骑在马背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范忠谦并未因此尴尬胆怯,他不紧不慢,再度开口:
“臣携州城属官,前来迎接九殿下大驾。驿馆已经准备好,九殿下舟车劳顿,请入城落榻。”
“嗯。”马车里传来刘尧的一声轻哼。
白明微下马,牵着马匹走向历城城门。
众护卫也随之下马。
几辆马车,就这样在护卫的拱卫下,缓缓驶入城内。
白明微抬眸,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城内井然有序,建筑节次鳞比,百姓往来穿梭。
早市上的小贩,勤劳地吆喝。
两侧的店铺,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开门营业。
一切都显
得那么自然,且平和。
完全没有任何灾后会有的颓圮与萧条。
白明微收回目光,她知道,光看这些,便能看出这范知州手段之高明。
一般的小贪,不会放过任何一分能装进口袋的银子。
所以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收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
而真正的巨贪,往往会用最聪明的方法,来掩盖他们的不法行为。
看这历城,如此平静祥和。
那历城之外的灾民,也得到了最好的安置。
只凭这两点,得用多少证据,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正想着,队伍便到了驿馆。
范知州走近马车,躬身迎接:
“殿下,驿馆简陋,还请您见谅。”
车帘被轻轻掀开,刘尧从上面走下来,众属官连忙行礼,跪迎刘尧。
“恭迎九殿下。”
“都起来吧,勿需多礼。”
刘尧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当先走进驿馆。
白明微跟在刘尧身侧。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驿馆干净而整洁,从布置到装潢,没有任何奢靡之处。
叫人挑不出半点错误。
看到此处,白明微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走进屋内,她与刘尧及众属官刚坐下,范知州再度开口:“殿下风尘仆仆,必定疲累交加,还请殿下稍作歇息。”
“臣知晓您必定忧心赈.灾
情况。稍后臣便将历城辖区内有关赈.灾策略的推行进度,以及所有与赈.灾有关,包括流民安置、灾后重建等方面的情况,一一汇报给殿下。”
说到这里,范知州忽然下跪,一脸痛心与自责:“除此之外,臣为俞世子失踪一事,向殿下请罪!”
“俞世子公干期间,不知所踪,都是臣的错。是臣无能,既没能保护好俞世子,又在俞世子失踪后查不到任何线索。”
“臣愿意为此事负全责,承担任何责任与后果,还请殿下责罚臣,治臣一个保护不力、办事无能之过!”
其余官吏跪伏在地,战战兢兢。
仿佛都在为此事争相认错。
刘尧闻言,始终一言不发。
并未对范知州的话有任何回应。
过了片刻,他这才开口:“本王饿了,先把吃的端上来,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稍后本王要查看历城及辖区内的救灾进度。”
“除此之外,十八县所有的救灾进程,本王也要知晓,你们都准备好吧。”
范知州恭敬应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临走前,他的目光轻轻扫过白明微,眼底有不可名状的情绪稍纵即逝。
待所有历城官吏都走了个一干二净,刘尧开口询问:“你们怎么看?”
白明微与孟子昂不说话
有属官率先一步开口:“回殿下,从我等踏入历城辖区的那一刻开始,这历城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比起各地方,臣认为历城对救灾政策的推行最为完善,甚至在其他地方还在疲于救灾时,历城已经开始了灾后重建。”
“新盖起的民居,被梳理干净的河道,以及已经逐渐恢复原样的田地,足以见得范知州与历城官吏把事情办得很好。”
又有属官接话:“而且范知州主动呈上所有相关文书,供殿下检查,可见他很有自信,不怕殿下在他办的事情上捉到虫子。”
还有属官继续开口:“这历城内的百姓,似乎并未受到灾情的影响,依旧过着正常的生活。”
“而历城内的居民房根本没有半点破旧的样子,这种情况只出现在繁华的地区。”
刘尧听完,问众属官:“所以你们认为,这范知州尽职尽责,没有错漏?”
众属官点头:“目前实在找不出错漏在何处。”
刘尧闻言,没有再言语。
很快,饭食便被端了上来。
简单而可口,美味且营养。
白明微与刘尧默默地用着。
在众见他们没有再谈公事,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饭后,刘尧给众属官安排了公事,随后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当
身边只剩下白明微与孟子昂时,他猛然把茶盏磕下:“好一招先发制人!”
可不就是先发制人么?
历城辖区内每件事情都办得尽善尽美,怎么去挑他的错处?
就算下辖的县出现了问题,也有县令背锅,他最多就承担一个监管不力之责。
再者,俞剑凌的事情他主动承担错误。
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你明知道是他搞的鬼,可哪里来的证据证明俞剑凌是他下令害的?
非要追究,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小罪。
不愧是秦丰业放在江北的得力干将,果然很难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孟子昂开口:“若非抓到切实证据,仅凭殿下的钦差身份,根本没办法对他进行处置。”
“就算是今上亲临,也拿他毫无办法。但贪腐之风如此严重,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倘若不把根源剜出去,那么最后不管他下边的人换几波,最后都会烂成一堆。所以目前的形势对我们而言,很严峻。”
刘尧面色阴沉:“根源不除,问题就会层出不穷!”
针对这样的情况,白明微并没有表现出来与刘尧同等的愤怒,她不紧不慢地道: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留下痕迹,有迹可循。”
刘尧问她:“大将军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