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愣住了!
她说得没错,那确实是他和她的唯一合照。
当年搬来县城胡同口的时候,他才七岁左右。他小时候不似现在这般高大,比同龄的小朋友都还矮小许多。
那时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子,妹妹还没出生,爸妈都疼他得很。
从程家村来到县城后,他对四周陌生的一切兴趣盎然,总是瞒着爸妈,偷偷跑出去玩。
他性子有些木讷,不爱开口,所以附近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
又因为他是落后小农村来的,平日里出了割草玩泥巴,根本懂不了城里孩子的那些有趣玩意。
于是,附近的孩子们都不爱跟他玩,甚至总爱偷偷骂他“乡巴佬”或“土包子”。
他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慢慢变得不高兴起来,每天只在胡同口门口徘徊呆坐,不敢去交朋友。
不久后,爸爸告诉他说,胡同里今天搬来了一个外地来的技术人员,是他厂里的技术师傅,还说他家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只有两岁。
爸爸还说,那薛师傅虽然是读书人,待人却丝毫没架子,很是亲厚。
妈妈很快带着他去他们家窜门,送了一些自家做的卤肉。
薛阿姨很热情招待他们,还拿出一个大苹果,
递给他吃。
那是他第一次吃苹果,咔嚓咔嚓吃着,直到后方突然传来“哇!”一声哭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小小的小女娃,蹒跚走着路,一边哭,一边踮起小脚丫来够他手中的苹果。
“我……我的!我的!”小女娃说话很不清晰,不过她对自己敌意却十分明显。
因为他吃了她的大苹果!
薛阿姨连忙将她抱起来,哄道她还太小,吃不了苹果,让他赶紧把苹果吃了。
小女娃听罢,又开始哭鼻子了。
在那个年代,苹果可是稀罕物,大部分人家都过得很拮据,哪有一个大苹果就这么给一个孩子吃了。
于是,程妈妈连忙取了刀子,切下一大块给小女娃,哄她跟哥哥一起分享。
小女娃得了苹果,很快笑开了,露出四个小小的雪白牙齿。
薛妈妈热情道:“大哥哥牵妹妹出去玩,好不好?她不认生的。”
程妈妈叮嘱道:“牵着妹妹去大院子走,不能走远,知道不?”
随后,两个妈妈热聊起来,将他们打发走了。
程天源还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哪里懂得照顾小孩子,见那小女娃长得胖乎乎,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脸颊粉嫩嫩,还扎着两条小
辫子,跟瓷娃娃一般可爱,心里也是喜欢得紧。
他小心翼翼牵着她,怕她摔碎似的,护左护右,小心得不得了。
小家伙果然不怕生,迈着不怎么稳当的脚步,跟在他的身侧走。
她晃着圆乎乎的脑袋,好奇看看这个,好奇看看那个,手中的苹果早就忘了吃了。
程天源吞了吞口水,啃着剩下的苹果。
“你……快吃。”
小家伙见他吃着,后知后觉想起她手中捏着的苹果,连忙拿到嘴边,露出四个牙齿,轻轻咬了一口。
程天源看着那印着好像老鼠般的齿印,忍不住笑了。
小家伙吃了一会儿,看到大院子角落的大树掉了黄色落叶,就跑过去捡起来,手中的苹果一把扔了!
程天源急了,连忙捡起来,跑去家里勺了水,将那片苹果洗干净,随后奔了回来。
谁知小家伙却不见了!
他吓坏了,赶紧在大院子附近寻了起来。
“喂!喂!”
就在他慌张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哇!”一声响,连忙冲过去——小家伙倒在院子的两级楼梯上,哇哇大哭!
他顾不得什么,一把冲过去,将她胡乱捞起来。
那时他还只有七岁,半大的孩子,压根没什么力气。
小
家伙又胖又圆,小腿小胳膊乱蹬。
他就这冲过去的力道,勉强将她捞了起来,谁知还没将她抱住,手很快撑不住,脚也没站稳,猛然天旋地转,裹着她一块滚下了台阶!
两位妈妈听到哭声赶来,便看到他倒在台阶下,小家伙趴在他胸口上,仍在哇哇大哭……
薛妈妈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赞他这个哥哥有担当,就算摔跤也愿意做垫板。
不仅如此,她还让他得常常去陪小妹妹玩。
自那以后,他终于有玩伴了!
尽管他的玩伴是个小不点儿,不大会说话,还爱撒娇调皮,不过他很珍惜这个玩伴,凡事都迁就她,都听她的。
他们一天天腻歪在一块,渐渐亲昵起来。
小家伙甚至不爱薛爸爸抱,只爱他这个“源哥哥”。
慢慢地,她讲的话越来越多了,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到处去疯玩。
他开始读书了,也融入了附近的小朋友圈,渐渐往外跑。
不过,他没落下他的小伙伴,常常拉着她一块去玩。
她小,步伐也小,跑得没其他小朋友快,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这个拖后腿的。
他一直护着她,偷偷把好玩的东西给其他小朋友,让他们不要排斥他的玩伴
妹妹。
她跑得慢时,他就背着她。
她玩输了,他就帮着赢回来。
她开心,他也开心。
……
程天源眯着眼睛,低低回忆儿时的美好童年时光。
“有一次,薛叔叔请了一个照相师傅,说是要拍全家福。我当时已经十岁了,不过还是偏矮小,看来大概八岁而已。你不肯拍,躲在我身后……”
薛凌当时只有五岁,记忆早已模糊了,听得入神,忍不住问:“然后呢?”
程天源咧嘴微笑,低声:“然后你说,你不拍,除非我陪着你一块拍。薛叔叔就笑呵呵说,你们两人感情这么好,得趁这个机会留个影。我还没拍过照,高兴极了,连忙点头应说好。”
他停顿一下,转而又笑了。
“拍照的师傅说,让我把你背起来,然后一块拍。谁知你就不配合,躲来躲去,躲到我的背后,就是不肯露出脑袋。于是,那师傅只好凑了过来拍。”
他拿着那张保存完好的小照片,温声解释:“自那天以后,我就天天等,等了足足半个多月,那师傅才将照片送过来,一共两张。我得一张,你也得一张。”
薛凌讪讪低下头,不好意思低声:“我的……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