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急症大楼
薛桓带着助手匆匆赶来的时候,人刚刚露面就被一众熟悉紧张的面孔给包围了。
“桓舅舅!你可算来了!”
“奶奶她昏迷不醒!她撞到的是脑袋!”
“刚才一路上我们一直喊她,可她都没反应。该做的急救措施大哥都做了,可奶奶她就没醒!”
“桓舅舅……呜呜~~你要救救奶奶!你快进去帮忙看看奶奶!”
薛桓只来得及点头,手往下按了按。
“孩子们,都别慌别慌,先等着。别担心,让我先进去看看。”
很快地,他脚步极快带着助手进去了。
程天源和薛凌都坐在角落长凳上,眼睛都红红的,神情憔悴而无助。
阿虎捂着脸,低低呜呜哭着。
王青在一旁掉眼泪。
程焕然捧了几个一次性杯子过来,一人递给他们一杯。
“桓舅舅进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有好消息。爸,妈,你们喝点儿水吧。”
程天源接过,一饮而下。
薛凌则抿了一口,神色呆滞。
程焕然心里头也难受得揪成一团,低声:“警方正在跟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取得联系,暂时还没有消息。
”
阿虎吸了吸鼻子,满是皱纹的手用力一抹,老脸都被搓红了。
“俺抱着小小虎,压根没看清楚。只记得几个孩子嘻嘻哈哈跑过来,然后阿源喝了一声……干妈她就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台阶下。”
王青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就带着孩子走那么远!你如果凑近一些,指不定还能拉住她老人家!”
阿虎一时语塞,支吾:“……压根没想到。”
程天源扶住自己的额头,艰难低声:“谁都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我一只手还扶着妈的手臂,谁知一个孩子撞了妈,一个撞了她的拐杖。我想扯却扯不住,就这么——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下去。”
说到此处,他禁不住泪光闪烁哽咽起来。
“爸。”程焕崇坐在他身边,安抚:“您别自责,奶奶她只是暂时昏迷而已。桓舅舅来了,他去找会诊的医生问了,咱别太担心了。”
程天源没说话,脸色难看至极。
阿虎粗声骂:“十来岁的孩子调皮得很!家长也不知道咋看孩子的,不管仔细看着,就让他们满商场乱跑!真是的!”
王青疲倦扶着脑门,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行了行了,你就别嚷嚷了,好吗?你只要一吵吵,
我的脑袋就跟着痛起来。”
阿虎只好住了口。
程焕崇绕去薛凌的身边,牵住妈妈有些冰凉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薛欣靠在陈新之的怀里,嘤嘤低低抽泣。
陈新之眉头微蹙,心疼亲了亲她的发丝,低声安抚着。
程焕然给众人倒了水,转身找薛桓去了。
小虎子把儿子送去给妹妹照看,扭头就赶来医院,见众人都还在苦等,不敢问什么,默默蹲坐在一旁。
薛扬和老陈匆匆忙忙将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先送回馨园,转身立刻开车过来。
他见众人一个个如此神色,心揪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有些不敢用力,依偎在小虎子的身边,安静呆坐着。
好半晌后,薛桓脚步迟疑走出来,眉头紧锁。
“姐,姐夫……情况不怎么乐观。”
程天源几人踉踉跄跄起身,赶忙扑了上来,再度将他包围住。
“什么意思?不乐观在哪儿?”
“能手术不?需要做手术吗?什么时候安排?”
薛桓轻轻叹气,低声:“老人家的颅骨里头……摔出了血,量有些大。眼下这样的情况,动手术更不乐观……大概也就这么一两天了。”
众人愕然!
薛凌脚下一软,整个人瘫软下去。
“妈!妈!”程焕崇赶忙将她抱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啪嗒”往下掉,怎么也忍不住。
程天源也差点儿站不稳,脸色煞白晃了晃,被薛扬扶着靠在墙上。
阿虎“哇!”一声就哭了,一把抱住王青。
王青痛哭流涕,跟他抱头大哭。
陈新之脸色青白,紧紧抱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薛欣,手不住轻拍着她的背。
小虎子愣在原地,僵硬跌坐回去。
薛桓是见惯生死的医生,但他也是他们的亲人,故此能深刻理解众人此时心头的难受和无法接受。
“我和几位老同事都商量过了,一致都不支持手术……没必要了。姐,姐夫,你们得赶紧为老人家准备后事……最迟是明天。”
薛凌无声掉泪,轻轻点点头,动作很艰难缓慢。
程天源则红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具体听到没有。
薛桓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而叮嘱几个小辈。
“你们得坚强一些,照顾好你们爸妈。老人家现在开不了口说话了,会一直昏迷直到咽气。我和然然先守着,等你们爸妈缓住了,再陪他们进去。”
薛扬和程焕崇一人搀着爸,一人扶着妈,含泪答应了。
走廊外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低低抽泣声。
阿虎擦去泪水,哽咽道:“阿源,你别顾着难过……干妈的葬礼还得靠我们来张罗,咱们都不能倒下。对了,得去把阿芳找过来,还有她小涵。她毕竟是亲女儿,再难也得过来送送干妈。”
“我——我去联系姑姑!”薛扬赶忙包揽过来:“她就在郊外的疗养院,过来这边也就半个多小时而已,很快就能到这边。”
“对对!”阿虎提醒:“别一下子说太多,免得吓坏她。阿芳这几年身体也不咋地,禁不住惊吓。扬啊,你就说……就说奶奶不小心摔了,现在送来医院,让她过来瞅瞅奶奶。其他话不要多说,知道不?”
薛扬忙不迭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去了。
程天源跌坐在长凳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吞了吞口水,艰难吐字。
“那个……妈她要回老家办丧事。她之前就说过……她还要跟我爸合葬,说必须将他们葬一块儿。”
阿虎“唉!”了一声,为难张望来去。
“只是——只是干妈这样子挪动不得呀!你们乡下的老规矩俺懂,老人家得在老家的地盘上咽气,才能在老家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