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这是咋了?”
自打进了土地庙之后,母亲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先是在庙里狂吼狂叫,随即又失声痛哭,拼命地挣扎,好像有人要她的命一般。
刘功都看傻了。
朱婉也有些愣住了。
但她隐隐听到婆母边哭还边说:“囡囡啊,奶奶不想死啊。”
囡囡,是她三年前诞下的那个女娃娃的乳名……
“刘伯伯别怕呀。”小仙姑仍旧是一脸的认真。
她在老太婆身上贴了张符箓,让人安静了下来。
随即环视了一圈,告诉刘功道:“没什么事,刘奶奶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罢了。”
触景生情吧。
毕竟之前几个女娃娃都是经过娘的手扔出来的。
安抚住了刘老太婆,元宝又在土地庙前的供桌上摆好了法坛。
这一次她的法事做的极其认真。
数十年里,弃婴塔当中死去的女孩无数。
元宝认认真真的清点人数,足足是有柒佰贰拾人……
这么多人,这么多怨念,不怪能化形到朱婉的肚子里面。
她朝朱婉的肚子看了一眼,后者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
三炷香烧完,元宝念了三遍度鬼咒。
这法事就算是做完了。
刘功背着昏厥过去的老娘,问道:“仙姑,现在我夫人怀的娃娃就是男孩了吗?”
元宝点点头:“是,刘伯伯,我保你四个月以后定会诞下男胎。”
说完,她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发愣的朱婉道:“我想嘱咐婶婶几句话,可以吗?”
这奶唧唧的小仙姑眼神清澈干净,朱婉却从里面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可还不等她点头,一旁刘功已经着急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啊,听仙姑的话。”
元宝默默皱了下眉,便将朱婉拉到了一旁。
具体交代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但朱婉回来的时候,肩膀上已然多了一只黄绿色的小鸟……
刘功只当是小仙姑送她的,还当是有什么神力,还叫朱婉细心照顾。
朱婉也不解释。
小仙姑刚才跟她说了,这鸟确实有些能耐,不过不是什么好能耐,好像是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倒霉能耐……
女胎变男胎的法事结束之后,刘家确实迎来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朱婉。
她再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恹恹的,而是主动要吃的,要补品,说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养大,抓紧给刘家开枝散叶。
对此,刘功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但让他不开心的是,他娘最近好像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白天倒是好好的,但一到了晚上就好像中了邪一般,天天跪在大门口哭,说自己不该将女儿都送到弃婴塔去,她是罪人,她该死。
老太太力气打起来,就是几个壮硕的家丁都拦不住。
一来二去,很快,镇子上的人就都知道了刘家之前的几个女胎都被送去弃婴塔的事实。
虽说有愚民不养女儿,但民众中还是更多善良人。
都背地里骂刘功为富不仁,活该生不出儿子。
更有甚者到刘功家门口吐口水,就连他家店铺的生意都是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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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俊亭匆匆忙忙回来跟元宝汇报八卦。
他家铺面多,又有酒楼茶肆在手,每天听得最多的就是一些别人家的家事了。
而且元宝一早就嘱咐他,要随时把刘功家的消息告诉自己。
苏俊亭急匆匆跑进家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跟元宝说道:“元宝,你猜刘家出什么事儿了?”
元宝躺在摇椅上,脑袋后面枕着黄狐狸的软肚子,闻言慢条斯理道:“老太婆被送走了。”
苏俊亭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你说刘功那小子真不是人啊,他看最近他娘犯病犯得太厉害,竟然连夜把人送去城外的庄子上去了,那哪是人待得地方啊,老太太年岁本来就大了,这不就是送命去了吗!”
元宝坐起身子。
脑袋后面,黄狐狸赶忙蹬了蹬自己被枕麻的小腿儿,一溜烟跑了。
“因果循环呀,当初她觉得女娃娃没用所以送走,现在她儿子觉得她没用啦,一样就得送走啦。”
小不点用极其天真绵软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苏俊亭咽了咽口水,思绪万千。
刘老太婆一辈子热衷于给夫家延续香火,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她自己的价值。
可现在,她的价值证明了,可她儿子却不要她了。
多讽刺的一件事儿啊。
苏俊亭回过神来,又积极道:“还有还有,刘家的铺子最近出了大问题,管账的账房先生突然卷钱跑了,现在刘功一个铜子儿都掏不出来,年前的货款付不上,铺子都叫来要账的人给封了,天天都有人堵在门口呢。”
元宝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
她可是把倒霉鸟送去了刘家呢,而且送去之前她特地把它那倒霉的气运又放了回去的。
刘功怎么可能不倒霉呢!
小霉呀,任务做的不错,等到回来的时候元宝会给你多多的好吃的哒!
元宝在这儿嘟嘟囔囔。
同一时刻,几里之外的刘家。
几个产婆围在朱婉的床边,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屋子里蔓延开。
产婆们喊道:“使劲儿,使劲儿啊!”
床上的朱婉有气无力,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身上的疼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世间太苦了,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半空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落在房梁处。
“囡囡,我的囡囡。”她眼睛睁大。
两个女娃娃手牵着手,朝她笑道:“娘亲要加油哦,我们马上就要回来啦!”
是的!小仙姑说了,她肚子里怀的这个是婴灵胎。
这个孩子会亲手替那些死去的女娃娃们报仇。
她必须得把他生出来!
“哇!”伴随婴孩一声啼哭,朱婉含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