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血口喷人!”
有苏俊业的手下受不了出言反驳。
“邓大人生前和叶子哥关系最好,叶子哥怎么会害他!”
“当然是为了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了!”王超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师傅现在走了,这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不就归了他吗?!”
若不是不久前才识破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苏俊业甚至都要被迷惑住。
说到这个问题,周围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邓铭归休告老,并向上官推荐苏俊业做指挥使的事情还没人知道。
眼下看起来,好像他真有嫌疑似的。
苏俊业被气的只想冷笑,怒声道:“证据,证据在哪儿!”
他向来脾气急性子冲,王超又亏心,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朝刚才那位身穿法袍的年轻男子看过去。
他穿的是道家的法袍,人生的面若冠玉,也自带一股世外高人的气度。
他款款从人群中站出来,面对着苏俊业,视线不闪不躲,淡声道:“小道确实从公子身上看到了恶灵,恶毒之灵,以蚕食生者灵魂为生,而我来之前也试着招过邓大人的魂魄,并没有找到。”
这意思是,邓铭的魂魄就是被苏俊业身上的恶灵给吃掉了。
也就是说邓铭是被他给害死的。
东旗镇上的人最信这些神仙妖魔的事情,对佛道两家也颇为崇敬。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没有多少人的镇子,可西云观还有辟隐寺的香火都十分旺盛的原因。
白面小道一说完,众人狐疑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苏俊业身上。
没错啊,邓老爷子平日里体格那么健壮,咋能说没就没呢,一点预兆都没有。
更何况,王超何苦陷害苏俊业呢?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先是商户们,后来连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苏俊业终于是受不了了。
人事他能解决,可这神鬼之事,他还不如个三岁孩童,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给自己开脱。
对!三岁孩童,自家小妹妹元宝不就是个大师么?!
他刚准备叫小厮去找元宝,却不想门外刚好传来一声熟悉的奶娃娃的声音:“谁说我二哥哥身上有恶灵啦?让我看看是哪位道友这么大的口气哇!”
“元宝来了?”
苏俊业眼神刷的一下亮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救星这是来了!
不多会儿,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一个晃晃悠悠的小奶团子背着手从门槛外面蹦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弯着腰护着,时刻怕她摔倒的苏家大少爷。
进了院子,看见了正位的灵堂,元宝先是朝着邓铭的牌位行了三个礼。
随后才视线一转,落在了那个穿着法袍的年轻男人身上。
看清男人的脸,元宝和对方同时愣了一下。
但随即,那男人便恢复了表情,冷着眉眼道:“我当是什么高人,一个小娃娃也来装大师?就是在下说的,苏家二少爷身上缠着恶灵,以食人魂魄为生。”
元宝没有立即反驳他,而是转过小脸认真在苏俊业身上看了一圈。
随即,她皱了皱眉,走过去抬手揪下了苏俊业绑在腰上的水囊。
兵马司的人常年在外面巡街,身上带着水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苏俊业以为是元宝想要喝水,刚想去帮她把水囊打开,就听元宝大喝一声:“二哥哥别动!”
苏俊业被吓得愣在当场。
周围的众人也被这小包子发出的与个头不相符的音量给惊住。
紧接着,便看见小不点咬着牙费力将水囊给拧开,然后一脸嫌弃的用小指在水囊的口子上面蹭了蹭。
一道青黑色瘴气般的烟雾瞬间从水囊里钻了出来,飘到半空,又飘飘渺渺化成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
“啊啊啊!真的有鬼啊!”看清楚的人无不惊叫连连。
元宝则口中默念口诀,单手掐起一个手诀直直指向那道黑雾。
“臭水鬼,谁让你来沾我二哥哥的!”她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
一道银光劈下来,啪的一声,刚才那道黑雾中传出“啊”地一声,随即,黑雾渐渐变浅,随即竟在众人面前消散开来。
苏俊业目瞪口呆。
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刚才那一幕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谁看到这小丫头到底干了啥?
好像没看懂,但好像很厉害哎!
将水囊抛回给苏俊业,元宝回头瞪视着刚才那个年轻道人,说道:“二哥哥不过是打水的时候无意间将一只水鬼沾上了身,这可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恶灵,刚才我已经将它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原来小不点刚才两三下除掉的,便是这位年轻道人说的吃了邓铭魂魄的恶灵?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嘛!
众人又都狐疑的看向年轻道人。
小道长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了一下,神情都慌了慌,半晌才强作淡定,继续道:“那邓大人的魂魄找不到,你又该作何解释?”
“这个还要解释?”小元宝无奈的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那位年轻道人,随口报出一个生辰八字:“这是邓爷爷的八字,你自己算算,看看他的魂魄去哪儿了吧。”
年轻道人很听话,元宝说完,他立马在掌心掐算起了邓铭的生辰。
不消片刻,他眼中便闪过清明,嘴里沉吟道:“怪不得……怪不得找不到魂魄,原来竟是下凡历劫之人。”
从第一次见到邓铭的时候开始,元宝就知道这位邓爷爷是个下凡历劫的仙人,要历经七世困苦才能重新脱凡。
而陪伴在他身侧多年的老妻,也是他在仙界时候的仙侣,自愿陪他一起下界的。
所以元宝说他们早晚还是会再见面的。
邓铭这一世过完便会仙界了,他的魂魄不属于冥界,招魂之法对他当然没有什么用处。
“抱歉,苏家少爷,是小道眼拙,小道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倒是个知错就改的,被元宝说服以后,这位年轻道人一点也没犹豫,转过身便给苏俊业道起了歉。
苏俊业也是个丈二和尚,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小元宝跑过来捏了捏他的手,小眼神递过来的意思应该是让他顺坡就下,别难为对方。
这当然好。
他赶忙朝对方一拱手:“道长客气了,您能如此关心我师傅,在下感激不尽,哪有还怪罪您的道理。”
双方握手言和,唯有始作俑者王超面色难看。
他不停的用眼睛拼命瞪那个年轻道人,可后者仿佛是看不见他的眼神。
王超气的要死,索性豁出去了,冲到灵堂正中,开口便要将苏俊业和邓铭之间金钱交易的事情说给在场众人听。
他不能任由苏俊业当上这个指挥使,二人上次就已经撕破脸了,他怕苏俊业当上指挥使以后,他没有好日子过!
必须在今天解决他,让全镇的人都知道苏俊业这个副指挥使贪赃枉法,贿赂官员,不配为下一任指挥使!
他摆足架势要鱼死网破的意思太明显,元宝哪里会让自家二哥哥受委屈,当即在掌心画了一个真言符,又悄咪|咪拍在了王超的身上。
“我王超就是嫉妒!嫉妒苏俊业生的高壮,嫉妒他家里有钱,我们一起巡街的时候,就连花楼的周娘子看见他脸上都多出许多笑容,这凭什么啊?!!”
再次把心里话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的那一刻,王超的内心是绝望的。
上一次只有苏俊业和邓铭听见了。
可这次不一样,五城兵马司的同僚都来了,南城的商贩也来了大半。
他捂住嘴想要将真心话憋回去,可那些心思却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不停的从指缝中溜出来。
“我每次巡街都会管商贩要银子!干这活儿不就是为了这点便利么!大家都这样!谁都像苏俊业那么清高,那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很好,一句话把所有兵马司的人都给得罪了。
现场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最后王超屁滚尿流从灵堂爬出去的时候,昔日的同僚没一个人看他一眼。
但大家都知道,这货日后在这东旗镇是待不下去了。
——
忙活完邓铭的丧礼,送走众人,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苏俊业送完最后的宾客,再转回院子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位年轻的道人也还没有离开。
“这位道长,您……”他想问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可对面这位道长却根本没理他,而是绕开他,径直奔向他身后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激动道:“小元宝,想师兄了没有!师兄都快想死你啦!”
元宝被姜元辰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口,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嘟着嘴,很不满意的说道:“三师兄,你下山历练大半年,怎么还是这么没有长进!!以后你可别说是元宝的师兄,元宝嫌丢人!!”
说完,她眯起眼睛,吐着小舌头“略略略”的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