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的确是江成，当然，他现在还没闲钱买几十万的越野车，这辆车是已经和他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的会计师事务所主动的，也给他配了专职司机。
但一走上这条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道路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忍耐司机乌龟一样的驾驶速度，把他赶到后座，自己开起车来。
原本的时空中，他将在2015年到16年之间在这里搞路面拓宽和边坡整治工程，三百多万的工程干了将近一年，这条路也来回跑了几百次。
对于第一次走上这条路的司机来说，这条路无异于死亡之路，到处都充满了未知的陷阱，但对于江成来说，哪里路宽，哪里路窄，哪里路基沉降，哪里会有落石，每条弯道需要以怎样的时速才能安全通过，全都已经成了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
“江总，你可真是……”会计李挺蹲在路边吐了半天，把最后一点苦胆水也吐得干干净净，终于扶着车站了起来。“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将来这些地方你们财务和审计人员都得常来，提前适应一下吧！”江成笑着摇了摇头。
“常来？！”李挺的脸色顺便变得更加惨白，盯着江成猛看，却不知道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片刻之后咬了咬牙。“那……那得加钱！”
“哈哈！”江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张毅等人那辆车的司机说道。“这条路我熟，你跟着我走吧！”
有熟悉路况的人在前面带路，车速加快了很多，十一点多就赶到了甸马村的乡政府，书记和乡长不在，但留了分管教、科、文、卫、体的余副乡长和文化站的站长专门在等他们。
站长江成不认识，但这位余副乡长却是未来的熟人，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没有八十次也有五十次，算不上哥们，但也是很好的朋友了。
这让理论上“素未谋面”的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余副乡长很快就招呼他们去吃饭的地方，而到了那个地方，早就已经杀好一头羊炖着，甸马中学的书记、校长、体育老师，甸马小学和附近几个小学的校长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边喝酒一边打扑克。
也不赌钱，输赢全是喝酒，叫牌就是用个小勺子往杯子里加酒，上限一钢化杯。
张毅等人之前完全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不由得紧张起来，但江成对于这种山区乡村的风格早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甚至还感觉有点亲切。
但他前世毕竟是因此而生了重病，甚至有可能是因此而死的，这一世当然不可能再像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于是只是和余副乡长等人在旁边聊天，把张毅等人介绍给学校的领导们，然后就开了席，一边吃一边聊。
人不算多，也就三桌，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因为下午还有正事，大家总量控制，只喝十斤酒，喝完就去干正事。
当然，在江成的保护下，张毅等人都不用喝酒，只管吃肉。
江成说自己要开车，李挺和原本的司机于是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江总真是个有趣的人，关键是对甸马乡还特别熟悉，就像是本地出去的人一样。
他甚至还会唱彝族的祝酒歌！
除了不喝酒，简直就是半个本地人。
“江总，你放心，小张他们就交给我，交给我们这些校长了！保证帮你们办得妥妥帖帖的！”余副乡长很快就开始和江成勾肩搭背，而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大家都是兄弟朋友，什么都好说！
大家很快就喝开了，江成见张毅等学生不适应这种场合，便干脆把他们叫到旁边，一边坐在路边眺望着农田对面小山头上的甸马中学，一边和他们闲聊起来。
张毅等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支撑他们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动力就是想要加入金川文汇，成为这家“很有实力和野心”的公司的一员，现在这个看似闲聊的场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面试！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早就已经被江成通过一份份调查问卷和报告书记了下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而他们个人也有这个意愿，那很快他们就将成为金川文汇的第一批正式员工。
当然也有一点点入职考试的意味在里面，但此时此刻，江成真的只想听听他们这些最一线调研人员的反馈和想法。
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引入正题，免得这些学生太过于紧张，而是先闲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再开始聊足球，聊国足，最后才引到了他们正在进行的调研工作上。
遇到过些什么难题，怎么解决的，觉得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走了这么多地方，也对云山足球的现状有了最真实的了解，他们觉得云山足球要崛起应该怎么做？
这样的问题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当然难以回答，但他们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结合自己这段时间对足球的认识和从网络、体育新闻里得到的认知，给出了他们认为正确的回答。
发展青训，扩大足球人口，举办更多比赛增加比赛的机会，体教结合增加足球特长生的数量和质量，增加高水平足球比赛的转播等等。
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很多不过是一直以来的老生常谈，但作为并非体育专业的学生，能答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些都没错，只要能长期坚持下去，一定能让中国足球获得持续的发展，但奇怪的是，就连普通学生都知道的事情，放到全国却总是推行不下去，也没有人愿意去真正的做这些事情。
张毅却没有冒然开口，而是一直悄悄地观察着江成脸上的表情，并不失望，但也并不高兴，显然，这些答案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东西。
他于是在心里深呼了几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江总，我觉得，要想让云山足球发展起来，首先要能赚钱！”
“赚钱？”江成不由得笑了起来。“具体说说？”
江成的表情让张毅多少有了点信心：“球员、球队、咱们金川文汇公司，都要能够在足球事业当中赚钱！只有这件事情对所有投身到这个事业的人都有利，而且能够长久地发展下去，这个事业才有可能蓬勃发展起来！”
江成点点头：“有道理，但光知道要赚钱可不够，知道怎么赚钱才是最关键的！以咱们云山足球的现状，你觉得有赚钱的办法吗？”
“咱们公司可以靠房地产赚钱！靠青训赚钱！”张毅答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了解更多关于金川文汇体育发展公司的事情，但除了一些同学之间并不靠谱的传闻，并没有更多的信息。
所以他只能尽力从金川文汇赞助了晚报杯的比赛、花大钱进行云山足球调研和足球产业长远规划这两件事本身出发，去猜测公司高层的想法。
“云山足球的起点低，所以大家的期望也不会很高，只要能够拥有一支甲级球队，而且能够在全运会取得不算太差的成绩，应该就能满足领导们的期望，争取到不错的政策支持，像中超那些球队背后的母公司一样在云山发展房地产行业！”
“不追求升超，只确保留在甲级，球队就不用花太多钱去买高价大牌球员，只要能找到几个廉价好用的外援，再挖到一些性价比不错的球员，就能以比较低的投入维持球队，然后把希望放在青训上！”
“青训周期长，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个体系进入良性循环，就能像工厂一样，持续不断地产出合格的产品。而公司要做的，就是像炒股理财一样发现、培养和炒作其中有天赋的球员，让他们成为可以高价出售的明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高价出售，还是留在球队里帮助球队升入中超，都可以！”
“说的不错！”江成笑着点点头。“但你只说了公司，球员和球队呢？”
“咱们公司可以赞助晚报杯，或者是自己搞一个新的杯赛，设置一个稍高一点的奖金，吸引更多业余球队参加比赛，最好是能够在咱们云山电视台转播。”这部分是张毅并不确认的内容，甚至可以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内容，因此他有点紧张，说得很小心。
“初期有可能不赚钱，但只要能够持续宣传，变成咱们云山本地的一个品牌，就能产生一定的宣传效果，不但可以吸引广告商冠名和投入，也能吸引更多人组队参赛，从而打造出一个足球生态系统，让更多球队能够生存下来。”
“有了这些球队，才能让更多球员有工作和赚钱的机会，从而让更多家长和孩子愿意投身到足球这个行业中来，云山足球的品牌价值也才能逐步地建立起来，从而吸引更多企业赞助或者是投放广告，让公司源源不断地获得利益！”
江成哈哈笑了起来。
虽然和他的计划并不完全相符，但基本要点却是完全一样的。一个仅仅是参与了云山足球情况调查的普通大学生都能想到这些，可见这些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构想。
以中国金元足球高峰时代的疯狂投入，不说是在全国普遍推广，只要拿出其中一个零头，至少在几个重点足球城市肯定能够做得比张毅的提议更好。
但绝大多数人却都只想摘现成的果子，没有几个人愿意去种树，而这样做的恶果，就是浮华散去之后的满地鸡毛。
还好，这个时空，多了江成这样一个种树人。
“你们好好完成任务！”他笑着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们说道。“等你们回去，我们再好好地聊一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