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姜彻和杨歌子心照不宣的一路同行,其他人很识趣的各回各家了。
两人随着街道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尴尬,两人都很享受此刻的静谧。
夏日微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清凉和舒适,配合着微醺的状态让人感受到一份宁静和舒适。
“那首(别回头)真好听。真难相信那是你十几岁时候的作品。你那时候一个小女孩怎么对爱情有这么深刻认识的?”
杨歌子嫣然一笑,显然心情十分美好,“那可说不定哦,有的人十几岁已经全垒打了哦!”
姜彻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就是说这歌写的是你的真实经历咯?”
“其实也不是啦,这首歌灵感来自于希腊神话奥菲斯夫妻的故事。这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姜医生你听过吗?”
姜彻点了点头,“听过,当时小还不知道爱情的概念,只是觉得那些作为神的角色没有一点悲悯之心,太残忍了。奥菲斯回不回头对那些神又没有什么影响!不知道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死手,哎本该是一对幸福的人啊。”
“姜医生现在长大了,那就是说对爱情有概念了咯?!”
姜彻脸一红,“也......也没那么懂啦!”
杨歌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神如果不冷酷无情怎么能体现他们高高在上的神性?万事好商量那可不是神哦。”
“嗯,有那么点哲理的味道了,甚至还有点在映射!”姜彻坏笑道。
“纵然重新来上千万次奥菲斯都是会回头的。”
姜彻有点惊讶,“哦?为什么?”
“因为爱啊,就是因为他太在乎她的妻子,所以导致最后回了头。一切事情都是一环套一环,所有的事情发展都是因人的性格而展开的。这就是为什么重来无数次他都会那样做。”
“性格的原因一环扣一环吗?也就是说人选择分岔路时就会下意识的按照自己的性格来选吗?”
“我问你,如果把我换作是别人你还会这样做吗?”
姜彻皱眉思考起来:一开始是因为那首歌所吸引,然后随着杨歌子身上的谜团不断增加,自己也完全深陷其中。那么换作是别的病人自己会不会这样做?内心的答案还是肯定的,作为医生只要发现了那根线头就一定会追根溯源的去治疗好病人的精神情况。
杨歌子看到姜彻的眉头逐渐舒展后自己也笑了,“一切的定数成就了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的性格也随着这个定数在运转,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啦。”
姜彻笑道,“真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这么神神叨叨的!我是医生,信奉科学,你说的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太玄了!”
杨歌子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病一场后突然就悟了,就像有人突然把这些东西塞进了我的脑袋,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啊!”
姜彻并不说话,只是去戳杨歌子的额头中间,边戳边说,“哎呀,没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杨歌子被搞得莫名其妙,用手挡开姜彻,“哎呀干嘛,你干嘛?不同意我的观点你也别动手啊?”
姜彻道,“我还以为你和杨戬一样大病一场后开天眼了呢?!我就是看看你的额头有没有生出第三只眼。”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到了车站,因路线不同两人不得不被迫分开。
“要不要来一次?”杨歌子挑眉道。
姜彻吓了一跳,脸红道,“来一次什么?”
杨歌子大笑着锤了他胸口一下,“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们要不要模仿奥菲斯夫妻!我们朝反方向走中间谁也不许回头!”
“好啊!谁回头就要挨惩罚!”
“哦!?那惩罚的内容是什么呢?”
“谁输了就要请对方吃一个礼拜的饭,还不准重样,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像顽童一样背对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去两步杨歌子就回头了,她痴痴的看着姜彻的背影,这个男人用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带给自己无言的支持和关爱,他让自己知道,无论怎样变化,我们都要怀抱爱与希望,这样才是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的一种无言的抵抗。
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想到神?
这时候公车徐徐进站,杨歌子停止自己的奇思妙想跳上了公车。
汽车慢慢发动往前开去,杨歌子大声喊着窗外的姜彻,他还在沉溺于游戏当中,绷直着身体朝前走着。
姜彻看到杨歌子后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她喊道,“哈哈!这样就是算你回头了哦!!你输了哦!!!”
杨歌子用力地大幅度点头,笑道,“是啊,我认输!姜医生!!那明天见啦!!”
姜彻笑着朝她挥手喊道,“明天见,歌子小姐!!!”
杨歌子突然记起包中的钢笔忘记送了,这时公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
“瞧我这记性,一高兴什么事情都忘了。明天再送给他吧。”杨歌子自嘲的想。
也许是模仿奥菲斯夫妇游戏中回头了,也许是上天嫉妒幸福的人,也许是她本来有着悲惨的命运,也许是如她所说人本就是命运中的一环。
这是杨歌子最后一次见到姜彻。
从公车上跳了下来,离家还有五分钟的路程,杨歌子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好心情散步了,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条路十几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她总感觉变小变窄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在长大吧。
”明天穿什么衣服去见姜彻呢?别人要工作,最好还是晚一点去,不要打扰到别人,晚一点可以去看场电影。”杨歌子愉快地想着今后的计划。
她不知道死神偷偷的降临了。
马路不远处停放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发动机启动着,随时准备开动。车中的司机被阴影笼罩而看不见脸,只有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杨歌子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拿起手上的照片确认了一下,然后用烟把照片点燃,随后让灰烬随风飘走。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的二锅头,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半瓶烈酒随着食道进入胃中,辛辣的冲力灼痛了他的喉咙,猛然咳嗽,剩余半瓶酒打翻在车上,一股刺鼻的酒味在车里散发开来。
呼吸,挂挡,拉手刹一气呵成,油门渐渐踩到了底,车子由慢到快最后变成一道黑色催命符直冲杨歌子撞去。
杨歌子浑然不知,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突然感觉身体被一阵蛮横不讲理的怪力所牵引,紧接着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她像个被肢解的破布娃娃甩到了空中,落地后杨歌子并没感觉到任何疼痛,黑色的血从五官中流了出来。
那支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钢笔被撞碎了,她想伸手去抓,可惜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了,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拖入了黑暗。
夜里姜彻做了噩梦,他梦见一个头上长着双角的山羊与他对话,质问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那山羊的脸看不清楚,但姜彻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是哪里见过。
第二天姜彻来到了医院,昨晚虽没有睡好,但不能影响今天的工作,他掐了掐自己的后颈,打起精神进了办公室。
又是忙碌的一天。
办公室电话铃声响了。
“请问是姜彻姜医生吗?”对方语气冰冷而沙哑,显然是熬了一个通宵。
“嗯?我是,请问你是?”
“杨歌子你认识吗?”
这个问题让姜彻的心提了起来。
“认识,我是她的主治医生,请问你是?”
“昨天夜里九点四十一分她被一辆本地牌照的中型车撞了,当场死亡。司机已经自首。经核实司机血液中酒精含量过高、是酒驾导致事故。杨歌子只有她母亲徐珍一个亲人,徐珍女士表示自己年老患病不方便走动而且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早已脱离关系了,她向我们推荐了你。我们经调查发现杨歌子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在你们医院渡过的。就是这么一个事情,你要来医院看下死者吗?”
“什么?车祸?”姜彻的耳朵与大脑产生了分歧,外界传来的信息受到大脑本能的抗拒。
“是的,姜医生。请尽快来一躺。我们在市医院等你,不过不来也没关系,我们能理解,国家也会妥善处理这类无亲无故的尸体,请你放心。”对方似乎察觉到姜彻的情绪,口气渐渐回暖。
“我来。”姜彻机械地回了一句,挂上电话后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靠着本能在运作着,内心深处想着这一切应该是谁开的玩笑。要不就是自己还没睡醒,这一切都还是在梦中。
浑浑噩噩来到了医院,门口站着一位留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根根竖起的头发中一半都已花白,但目光依然锐利。他扫了姜彻一眼就迎了上来。
“你好,姜医生吗?刚才我们通过电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洪、洪水的洪,是名警察。”说完伸出了右手,眼睛依然没有移开,一直盯着姜彻。
混沌中的姜彻一愣,才发现已经到了医院,自己面前还站了个人,他麻木的伸出手握了握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洪警官眼神柔和了一些,拍了拍姜彻肩膀道,“跟我来吧。”
一位医生带着两人穿过医院中心坐着电梯来到了地下室。一丝冰冷的阴气扑面而来,医院特有的气味激醒了姜彻,至此他还在梦中的希望完全破灭。
洪警官指着一具裹着布的尸体道,“她在那里。”
陪同的医生上前想去掀开白布,被姜彻阻止了,“我自己来吧,可以吗?”
医生看了看洪警官,后者点了点头,“姜医生虽是精神科医生,但也算是同行。你自便吧。”
姜彻走上前,颤抖的手掀开了白布。
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出来,除了脸色更为苍白以外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双眼睛再也不能睁开,这张嘴巴再也无法唱歌了。她的灵魂早已远去,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这一副空白的躯体了。
悲伤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现了出来,直到这时姜彻才彻底崩溃。老天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刚把杨歌子从基因诅咒中脱出又把她推入了这样的深渊,刚走向自己憧憬的生活到一切戛然而止只用了一天。自己拼了命的救助一个人但也敌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意外。
姜彻握住了她的手,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作为信奉科学的医生来说,他第一次感觉到神的残忍,冷血,不可理喻。
洪警官把手搭在了他肩上,“事情发生后司机当时就自首了。此人和杨歌子互不认识。昨晚他喝了酒,在路边时把刹车当成了油门,导致惨剧发生。”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说这些场面话显得特别假。杨歌子没有亲人,她的尸体国家会负责安葬,这点你放心。到时候你们这些做朋友的多去看看她。”说完他就招呼医生离开了。
心如刀绞,悲伤淹没了姜彻,躺在验尸台上的杨歌子像脱不了的心魔,让姜彻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不断徘徊。
如果那天送她回去是不是就有另外一种结果呢?姜彻在心中一遍遍的质问自己,在夜晚、在梦与现实交汇之际他见到杨歌子对自己微笑,可是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姜彻呆在在办公室里,一双红肿的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脸上的胡子和头发连在了一起,就像一株无人打理的野草。他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是时候振作起来了,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自己去帮助,就算是杨歌子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这样吧?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小蹦子拿着一张报纸冲了进来。姜彻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还是盯着窗外。
小蹦子满头是汗,急匆匆把报纸放在姜彻面前,摇了摇他的肩膀。
“姜医生。快看。”
姜彻茫然的看着他,脑袋随着被摇晃的身体来回摇摆着。
小蹦子拿起报纸举到姜彻的眼前。
这是一份当地城市的的日报,白底黑字写着标题,“妙龄少女惨遭横祸,酒驾事件为何屡屡发生?”。
姜彻用力把报纸掀到一边,嘶哑的声音说道,“有意思吗?你这是干嘛?治疗我?以毒攻毒?刺激我?”
“不是,你看这里!”小蹦子并不气馁而是坚持要姜彻读报上的内容。
姜彻想发飙,可一抬头看见小蹦子那清澈的眼神又忍住了,耐着性子读了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心跳越来越加速。。
“身亡女子仅为28岁,据法医检测,她已经身怀六甲,胎儿仅仅只有40多天大。酒精不仅害己还危害他人,我们应该向全社会呼吁,杜绝酒驾......”
这段文字像是一把铁镐砸进了姜彻的心里,怀孕?40十多天?杨歌子跳海未遂住进医院的时候是检查过身体的,那时候并没有怀孕!也就是说她在医院这段时间怀上的?!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像是灌了千金铁一样往下坠。一旁的小蹦子连忙扶住了姜彻,让他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
一个可怕的想法钻进了他的脑袋。
他想到了李雄权,这人在那段时间鬼鬼祟祟的,而且还万般阻拦杨歌子出院!
“李雄权!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早应该想到的!!!”姜彻嘶哑地低吼道。
小蹦子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好。
”李副院长?不......不会吧。“小蹦子想起李雄权平时的为人,这人虽然霸道权力欲也很强但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吧?但转念又想知人知面不知心,杨歌子确实年轻漂亮,而且那段时间在身体和感知上又毫无知觉,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
姜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去监控室。”
两人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守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估计平时清闲惯了,大白天的正在打盹。
姜彻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大声喊道,“俞大爷!”
俞老头吓了一跳,以为是领导来视察工作,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转头一看是姜彻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啊,大清早嚷嚷啥?“
“麻烦俞大爷帮我调下监控。”
老头没有动,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姜彻。站在一旁的小蹦子会意,连忙拿出烟递给老头。
“想调哪里的监控啊?报下时间地点。”俞老头接过烟慢悠悠地说。
“女病人区,日期大概从。。。。。。”
姜彻还没有说出日期就被老头打断了话头。
“女区那边设备坏了,大概有快二个月了吧。”
“坏了?开什么玩笑!”一边的小蹦子说道。
“不信你自己看吧”。
果然无论怎么调控屏幕上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姜彻拍打着显示屏问道。一旁的小蹦子连忙拉住他,“姜医生,别拍了。这东西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老头说道,“这样的事情偶尔发生,毕竟这套设备有些年头了。”
“那为什么不修啊?”姜彻怒吼道。
“已经往上面上报多次啦,这套设备欧洲进口的,修换零件都需要时间,是要等的。”
“上面是谁?谁负责的?”
“李副院长。”
姜彻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身体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等等!”姜彻想到了什么,他盯着老头问道,“你说这些设备偶尔会坏掉?!坏掉的是不是只有女区!”
老头脸朝天四十五度角思考了一下,“你这么说还真是,女区的设备还真蛮容易坏的。”
姜彻脸抽搐了一下。
“姜医生......”小蹦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毕竟还年轻竟然有点害怕了。
姜彻摆了摆手,稳定一下身子,快速往外走去。
“姜医生,你去哪里?”
“找李雄权。”
李雄权办公室位于医院顶楼,厚厚的地毯把楼下嘈杂的噪音隔离开来,人走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
一位女秘书见到姜彻显得十分诧异,想迎上来但被姜彻一脸的煞气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了几步。
“姜医生你这是?”
“我找李雄权。”说话之间步伐并没有停顿,直接往办公室而去。
女秘书想拦又不敢拦,急匆匆地跟着身后。
“姜医生请问有什么事?李副院子工作很忙,你可以先告诉我,我帮你去请示。”
姜彻并不理会,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而入。
李雄权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在宽敞的办公桌中显得他比平时小了几号,待客沙发上还坐着两位医生,他们应该是在等着李雄权的批示。
两位医生见这气势汹汹的姜彻杀进来后不由得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起身堵住了姜彻和李雄权之间的路。
秘书尴尬的站在那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李雄权,那意思是我拦了,可拦不住啊!
李雄权放下笔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
“哦,姜医生啊?这么急的找我有事?小王啊你先出去,林医生,马医生别这么紧张,姜医生一定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了。”
秘书知趣的走了出去,两位医生和小蹦子待在这里不是,出去也不是,一时间愣在当场。
“放心,都出去吧,我和姜医生单独谈谈。”
门被关上后姜彻冲过去一把抓住李雄权的衣领想把他从办公椅上拖起来,不料自己一介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拉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汉?用力拉了几次硬是没有拉起来,姜彻一个没抓稳反而惯性的往后退了几步。此时姜彻才明白要动粗自己万万不是对方的对手。
李雄权倒也不急,自己站了起来,一脸无辜的说道,“姜医生?姜医生干嘛?冷静!冷静!怎么了?”
“你这卑鄙无耻下流之徒,还在这装蒜?”
“装蒜?我装什么蒜?姜医生有话就直说吧。”
“你对杨歌子干了什么?你是畜生吗?对一个无知无觉的病人做这样的事情?”
“杨歌子?我做了什么事情?姜医生麻烦你把话一次性说完。”
姜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导致怀孕了,但没想到她那么快出院,等她发现自己怀孕后迟早会怀疑到你头上!情急之下你买凶杀人!”
李雄权连忙喝止姜彻,“快给我打住吧!姜医生你说话要负责啊!都成年人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这样血口喷人?话说回来,要说杨歌子怀孕,我怎么觉得你的嫌疑最大啊?嘿嘿,那么关心别人,全国飞来飞去的。”李雄权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姜彻哑口无言,他在学术上写几篇论文是小菜一碟,和李雄权这样的老油子争辩那真是难为他了。
“医院监控全部是你负责!为何单单只有女区经常坏?除了杨歌子你是不是祸害了更多的人?还有当知道杨歌子可以出院了你为何推迟她的出院?”
“姜医生!!”李雄权再次打断了姜彻的说话。“姜医生!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讲了。大家都是很忙的,我可不想在这陪你玩小孩过家家!哎!我突然发现如果你不做医生去当作家也挺有前途的!说出来的故事一件比一件离奇!”李雄权顿了顿语气稍缓继续道,“现在叫你出去估计你也不会服,对吧?我就回答你的疑问。一:我推迟杨歌子的出院无非就是觉得她还是没有康复,是出于医生对病人的直觉,你看!果不其然,刚出院就碰到那档子事,如果还在医院是不是结果一切都不同呢?二:杨歌子是车祸死的,肇事司机也已经自首,如果我和这事情有关系的话警察早就把我带走了,轮不到你在这里发挥想象。三:医院监控设备老化这确实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身为副院长要统摄全医院的杂事,很多小事大事都是我一把抓,难免会有纰漏,这里我承认错误,马上改正。”
姜彻气得青筋暴露,手指指着李雄权,“你,你,你。”瞬间觉得非常无助,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黑白是可以颠倒的。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证据!我一定要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李雄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悉听尊便,但作为领导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影响到了工作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姜彻冲出办公室,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小蹦子连忙迎了上来,看到姜彻的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好结果,“姜医生,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冷静!气愤只会影响判断的。”
姜彻点点头,情绪对于大脑的影响他是明白的。
小蹦子说道,“既然能在监控那里做手脚,那病房的证据也肯定销毁了。”
姜彻表示同意,这个李雄权别看做事粗犷不拘小节,其实心思非常细腻,他又管着全医院的后勤,那自然会善后了。
小蹦子道,“那现在哪里还会有证据呢?”
姜彻“嚯”地站了起来,“我们还有一张牌!杨歌子的尸体!她体内孩子肯定有李权雄的Dna。”
姜彻连假都没有申请直接冲出医院,小蹦子紧随其后。
“你跟着我干嘛?我一个人够了。”
“多个人好照应。”
“怎么?你还怕我出事?放心,对手不会这么愚蠢的。你在这帮我看家,另外哪个病人出特殊情况也好及时通知我。”
“可是。。。。。。”
“别可是了,安心呆在这里。”
“嗯好吧。那你万事小心。”
姜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李雄权站在窗前看着姜彻快速走出医院,在窗户的反光中出现了一抹残酷的笑容。
姜彻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警察局,没有想象中的肃杀之气,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生活气息。传达室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员,他看了姜彻一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找一位姓洪的警官,麻烦您叫一下?”
“洪警官?哪位洪警官?”
“洪水的洪,板寸头发,头发有些花白,人看上去特精神那位。”
“哦!我知道了。”老警员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按了几个数字,“通知一下刑侦科的洪警官,大门有人找。”
不多时洪警官出来了,看见姜彻后略微诧异,问道,“你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姓姜的医生吗?找我有事?”
姜彻急忙迎上去,想着电视上演的那样是不是该握握手,点根烟然后虚情假意的聊一会儿......
洪警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道,“姜医生咱们就别搞那些虚的了,直接开门见山吧。”
这句话让姜彻好受多了,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洪警官,我觉得那个车祸案子没那么简单。”
洪警官眼光变得锐利起来,“哦?!怎么说?”
“那死去的女子怀孕了。”
“怀孕了?怀孕怎么了?这是个值得怀疑的证据吗?洪警官值得玩味的眼光看着姜彻。
姜彻看着这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不禁脱口道,“洪警官你不会认为是我弄怀孕的吧?”
“难道不是吗?医生和患者天天相处在一起,那什么日久生情很正常吧,何况你们都是小年轻。“洪警官手伸进裤子口袋想去拿烟突然停了下来,“难道说!?难道孩子不是你的?”
姜彻道,”对!不是我的。”然后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和洪警官说了一遍。
洪警官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有点为难的看着姜彻。
“你来晚了,尸体已经火化了。”
姜彻一阵天旋地转,心如同被刀子割裂,汹涌而来的痛苦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
洪警官无奈说,“她母亲不闻不顾,家中也没有亲人了。所以流程走的特别快。“
“那骨灰呢?我可以带走吗?”
“你如果想要可以申请走一遍流程。问题应该不大。”
最直观的线索断了,姜彻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异常,这一系列的变故来的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洪警官!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这么简单,里面有大阴谋!“
”证据,小伙子,在这里是要讲证据的。“
“又是证据!难道明明知道一个人有罪但是没有证据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吗?”
洪警官面如钢铁,“是的,定罪要讲证据链,所谓证据链就是人证,物证和口供,三者中物证最大。我给你说个不合身份的谚语:树林里有一棵树倒了,如果旁边没有人,那么有谁会知道树倒了呢?”
“可是?可是树就是倒了啊!不能因为没人知道树倒就当树真的没有倒啊!”
洪警官耸耸肩,“社会就是这么运作的,你别给我较真。”
“那就把李权雄抓起来,关他十天半个月的,必要时再来点手段,我不信他不招!”姜彻继续提议。
洪警官看傻子一样看着姜彻,“姜医生,我看你还是没有懂。你能做到医生应该至少有大学文凭了吧,你也应该了解社会的基本规则吧,如果怀疑就能随便抓人?那我们就不是警察了,是盖世太保。”
姜彻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在理,但是复仇心切的他怎么能放过任何一点希望呢?
对!还有一条线索!
“能不能让我去和司机谈谈?!”
洪警官断然摇头道,“不行,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嫌疑人亲属,这不符合规章制度。”
“洪警官你也有孩子吧?要是你的孩子也遭遇不公呢?何况杨歌子只是个孤儿,这世上能为她做主的人不多了。就让我去见见那司机吧。就算没有问出什么也好让我死心了。”
洪警官考虑了一下,呼出一口气道,“那好,你跟我来。就让你见一次。对方时日也不多了。”
姜彻愣了一下,“什么时日不多?”
“在看守所中他晕倒了,经检查肝癌晚期,能不能活到明年春节都够呛。”
姜彻瞪大了眼睛,“癌症!?意外!?这不就是标准版的买凶杀人吗?反正都要死了!死前为家人捞一笔?还在这说一切都是巧合?”
洪警官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相关调查我们也做了,司机和杨歌子人生没有任何交集,另外司机和家人的银行账户我们也查过了,并没有大额现金流入。”
姜彻随着洪警官来到了审讯室,他虽然强烈要求见那司机,可心里并没有想好怎么样来问。
洪警官对着其中一人吩咐了几句,后者点点头出去了。
洪警官对姜彻招招手道,“记住,我已经为你破格了,等下问话有点分寸!别跟我捅娄子。”
姜彻点点头,“我明白。”
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正中间放了桌子和椅子。墙上安着摄像头,应该是全房间无死角。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那面镜子,姜彻在电视中多次见到,外面可以看到里面,里面看不到外面。他走上前摸了摸,触感和普通镜子差不多,自己的手印留在了上面。
没过多久,司机被带了进来。
来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黝黑,两腮因为过度消瘦而深涡进去。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然而做为精神科医生的姜彻马上察觉了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眼睛。这人的眼中充满了希望与满足,找不到一丝悔恨或者不舍,这哪是一双刚撞死人并且马上要离开人世的眼睛啊?
姜彻控制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你为何要撞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
玻璃外的一名刑警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洪警官埋怨道,“不是吧?老洪!你哪儿找来的雏儿啊?哪有一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的啊?”
一旁的洪警官也是冷汗直冒,心理开始后悔刚才做的决定。
司机摆出一副诚恳后悔的样子,开口嘶哑道,“这事都赖我!被确诊癌症后一时间难以接受,成天泡在酒瓶子里了,导致悲剧产生,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对!那眼神还是不对,没有一丝后悔的感情。
姜彻压了压火正色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为何要带着这样一个遗憾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呢?凡是有因有有果,你在这里种的因就在这里把果还了吧,何必还带着秘密去另外世界受无限的折磨呢?”
司机像是有阀门被触发后打开了,突然一阵爆笑,似乎听了一个十分幽默的笑话。笑过后他喘不过气,开始咳嗽,后来咳得整个背弯成了虾状,一张脸像是扑了粉一样的白。
姜彻说道,“集中精神稳住呼吸,然后用鼻子吸气再用嘴巴吐气。慢慢来。”
司机用姜彻的方放后慢慢好转,拿手做出一个抽烟的动作。
姜彻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镜子,他知道外面的人一定在看。没多久洪警官就进来了,拿烟给司机点上,过程中瞪了姜彻一眼,看来他对刚才的流程很不满意。
“你是谁?”司机满足地吸了一大口烟。
“我是一名医生,专攻精神和脑科。”
“你这样的人来这里干嘛?怀疑我得了神经病?司机看着姜彻眼神里满是嘲弄,“这么看来小哥是信教的咯?”
“无神论者,只是学医这么多年以来也算是见识了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那按小哥的意思就是凡事都要向善,这样算是起了一个好的因,那就会结好的果是这样吗?”
“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司机身体前倾用干瘦的手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三角形。
姜彻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接着往下看。
司机指了指三角形最低端说道,”我一辈子都在这个位置,刚开始我也信了你这套鬼话,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过日子,这应该算是好的因吧?可到头来结的果是什么呢?我身染重病,老婆孩子也即将无依无靠,这就是小哥说的完美因果链吗?”
姜彻再也忍不住追问道,“所有到最后把自己灵魂卖了是吧?是不是李权雄给了你钱要你干的?”
司机嘴巴一撇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这就是个意外!我可以对天发誓。”说完司机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放在胸脯上一只手指着天,玩世不恭的问道,“发誓是这样发的吧?”
姜彻再也忍受不住,怒气直冲脑门,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赤色,他抡起拳头对着司机那贱笑的脸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