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天不生观主，万古如长夜
西陵大地的最中心。
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痕迹。
天女桑桑死了。
她的身躯分解，又无限延展，化作了延绵无限的山脉。
从桃山下的小镇开始，疯狂的扩张。
百丈，千丈，百里，千里……
如同巨龙蜿蜒而行，降临在了人间，将大地上的一切都给掩埋，生灵涂炭。
道门的大本营，就这样破碎了。
桑桑是个善良的姑娘，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带给人间这样的灾难，若是早知如此，她定然要选择荒无人烟之地，又或者是大海。
夫子杀上桃山，灭了道门诸多强者，斩杀无数军队。
桑桑自爆，摧毁掉了整个西陵，彻底断绝了西陵的命脉。
整个西陵，便只留有南方的一座道观，和东方的一座神山。
看着遍地疮痍的人间大地，一身破碎青衫的陈某面色复杂，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想要恢复道门往日的荣光，太难了。
在天下万民的眼中，唯有掌教熊初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门领袖。
知守观的层次太高，凡人甚至没有听过知守观这个名字。
陈某仰头望天。
天幕，变得极为薄弱。
他看到了。
原来，星辰在白日里也可以这般的耀眼。
人间第一强者夫子死后。
观主道心通明，境界再上一层，达到了真正的第八境清静境。
他身后的天书闪烁着。
每一卷天书之上，都释放出极强的规则之力，将他给笼罩。
两行清泪落下，陈某无奈苦笑。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昊天变弱了。
桑桑自爆，夫子身化天门之后，昊天迎来了它历史上最弱的时期。
那扇通往神国的大门，变得格外的脆弱。
被岩浆淹没的桃山之上。
苏苏一身翠绿，模样端庄之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绿色的发带系着，身上透着一抹淡淡的清香，就像是人间的精灵，煞是美丽，凤目潋滟，可夺人魂魄，荡人心神，引人无限遐想。
在这张精美绝伦的脸上，透出一丝丝的恐惧。
“我不想死。”
苏苏她也是天女。
她是继桑桑之后，降临人间的又一个天女。
之所以会来到人间，是卫光明让她看到了那扇天门，她才不惜神国空虚，冒险降临人间。
因为对于昊天来说，桑桑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控制。
人间的大局，彻底的失去了把握。
苏苏的降临，是为了一探天门之后，也是为了以天算之能，稳定人间局势。
可惜，她失败了。
苏苏咬咬嘴唇，潋滟的眼睛充满了心酸的泪水，她紧紧的闭了一下眼，一副委屈的表情，泪水也紧跟着流下来，声音也渐带出了含着委屈的哭腔。
“卫光明，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卫光明眉头一皱，苏苏太会演了，她似乎能看透人心，样貌也是最让人满意的，这样一幅委屈巴巴的表情，几乎是照着卫光明内心中的模样表演出来的。
苏苏是天女，对于人世间的情感始终无法理解。
她想要求救，于是便按照，卫光明内心深处的景象扮演。
“卫光明，你是光明大神官，伱不能负我。”
卫光明一指点出，指间光明绽放，纯洁无瑕的光明神术，落在陈某的身前，同他身上的规则相互交织着。
“你要开天了么？”
陈某逐渐平静，脸上的泪痕却依旧可见，他转头望向人间大地上的苏苏。
“我们供奉昊天，让它拥有无尽岁月以至永恒，那它就应该甘于永恒的寂寞，在神国默默的守护人类世界，而不应该偷偷的溜到人间来贪一晌之欢，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合理么？”
“你说的对。”卫光明点头，一副认同的语气。
陈某说道：“柯浩然说我们是狗，莲生说我们是狗，书院里的人，还有很多人，都说我们道门是狗，是昊天的一条狗，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条铁链事实上是拴在彼此的颈上，人类是昊天的狗，昊天何尝不是人类的一条狗呢。”
卫光明摇摇头，说道：“昊天发动的永夜不计其数，而道门历经无数岁月，死了无数人，才勉强有资格将铁链握在手中。”
“想要做狗的主人，那就必须有随时握紧铁链的权利，过去的道门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陈某说道：“该来的，终将会来，开天之后，人间依旧是道门的人间。”
青天之上，响起一阵雷鸣。
神国的大门，开启了。
高天之上，一条缝隙缓缓的打开，一座无比神秘的宫殿，从中显露出来。
梵音阵阵，似乎是在向着人间宣告什么。
天书，天字卷。
青天之下，柳白和无尘相对而立，共同抬头望天。
神迹降临。
昊天神国，比任何时间段都清晰。
就仿佛真实降临。
观主越发的平静，他拿出了第二卷天书。
这卷天书有些残破，已经缺少了很多页。
天书，落字卷。
宋国东方海上，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风暴，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海面，雨水飞溅，迷蒙一片，转眼间一座小岛就被淹没，天也像是裂开了无数条口子，暴雨汇聚成瀑布，朝着大海疯狂的倾泻。
瓦山也落下一场激烈的暴雨，一阵佛光从大佛激射而出，直入虚空传出一阵阵的佛音，与天地规则相抗衡。
光明神山上，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却有一道光明将之笼罩。
长安，荒原，月轮，大河国。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西陵神殿残破的废墟中。
半截道人抬起头，望着天，脸上带着不甘的怒意，一拳又一拳的向着天上轰去，同时向着天上怒骂道：
“陈某，你敢放雷劈我，你给老子下来。”
并没有谁回应他。
紧接着，是第三卷天书，天书沙字卷。
中原大地上，所有的沙漠，都在这一刻开始流动起来，如同被煮沸的开水，将要溢出来，将周遭的一切都给淹没。
沙子，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即便是光，也要被吞噬。
九天之上，人间遍地沙尘，视不见物。
“人间，是道门的人间，一切的结果，终将属于道门。”
天书倒字卷，天书开字卷，天书日字卷，天书明字卷。
所有的天书，都释放出来。
各种规则游走在天地之间。
开字卷天书，出现的刹那，神国之门，彻底的洞开，终于能透过天门，看到最完整的神国宫殿。
日字卷天书，使得天空上的那一轮日，格外的沸腾，格外的明亮，无数光线四处散射，将神国的宫殿，映衬的更加明亮。
明字卷天书，使得整个世界，都恢复光明。
“日”“落”“沙”“明”“天”“倒”“开”
颠倒乾坤，光明重建，这就是开天。
神国降临了。
九天之云垂落，将神国的宫殿托着，降临到了人间。
整个世界，都变得越来越明亮。
在这一刻，观主的境界，再度升华，清静境巅峰，无限接近第九境。
“卫光明，我知道你要走了。”
“但人间，还需要守护。”
“我陈某，愿放弃生命，归于寂灭永恒，守护人间。”
陈某说的大义凛然。
柳白和无尘在这一刻看起来，渺小如蝼蚁。
他们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国里，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湖畔的植物繁茂，光明照耀于每一个角落，湖水的旁边有一座仙宫，宫殿门前的石桥上站立着一位老道人，一身古朴充满原始气息的衣袍，却充斥着威严与肃穆。
这个老道人手持仙草，仙气四溢，却并没有灵智，他好似活着，却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架子。
人们第一眼，便从老者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道门创始人，赌徒。
是他，建立了昊天，守护人间无数年。
除此之外，宫殿里走出不少人影，人们身上都穿着道袍，每一个人的气息都在五境之上。
天启之威，弥漫在整个宫殿。
昊天神辉，无穷无尽，浩瀚如沧海。
这些人走出来，站在宫殿之外。
一个醒目的矮个子人影，站在宫殿的最边缘位置。
他的脸上，竟带着些许智慧。
熊初墨说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有重归于人间的机会。”
刚想迈出一步，却发现他脚仿佛生了根，黏在了地上，同整个宫殿连接在了一起。
熊初墨自嘲的一笑，说道：“是啊，我死了，早就已经死了。”
“敢问观主，夫子下场如何？”
陈某这时候，也站在了神国的宫殿内，听了熊初墨的问话，说道：“身化天门，终身不可入。”
熊初墨哈哈大笑，他太高兴了，然后他变得一副漠然，同周围的那些道门先贤一样。
道门终于取得了胜利，成功的教训了夫子。
神国的宫殿，继续降落，向着人间大地，向着地面上苏苏的位置降落。
桑桑死了，属于她的神格，自然就落到了苏苏的身上。
一头金色的巨龙，延绵数十里，腾飞到了云端之下，将整个神国托举着，加快了神国降临的脚步。
苏苏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的视线始终，都在九天之上的卫光明的身上。
那种楚楚可人的模样，世上估计很难有人不动心。
更何况，苏苏就是照着，卫光明内心深处的剧本，所表演出来。
苏苏挥手一击，磅礴的天地元气，冲天而起。
而观主，只是轻轻挥手，天地元气和规则便都停下来，如同乖顺的绵羊。
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全都被观主所掌握。
任何手段，在面对观主的那一刻，就会失败。
谁能完美的利用规则。
曾经是昊天，现在是观主。
那一道在神国之间的链条，被观主轻易的握住，所有昊天的权柄都被他所掌握。
在这一刻，除了没有神格之外。
他就是昊天。
观主代表道门，重新拥有了昊天的控制权。
同昊天神国里的规则意志，渐要融为一体。
天，变得越来越明亮，七卷天书疯狂的释放出规则，使得观主的力量疯狂的提升。
观主终于来到了第九境。
仍旧是清静境，不过已经跨越了曾经的层次。
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清静境。
太阳灼烧着，在他的背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哪怕夫子在前，他也敢以力抗之。
一道难以名状的神威，降临在了观主的身上。
超越天启的力量，从太阳开始，疯狂的扩散而出，来到观主的近前，为他所用。
看着岩浆之上的苏苏，他的眼神越来越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
一个闪身，卫光明来到了苏苏的身旁，一只手落在了苏苏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看向观主，一副淡漠之色，仿佛观主还是曾经的那个观主。
“观主，已经够了。”
充斥着神性光辉的观主，对于万事万物的看法，都有了一个全新的提升，如果是过去的他，直面卫光明，他的心里一定会想到算计，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真正的神明，不会在意凡人的想法。
“卫光明，你应该明白，昊天在离开神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我们信仰的昊天。”
卫光明说道：“她毕竟来到人间，阻止了永夜的继续扩散，拯救了万千黎民百姓，拯救了光明殿无数弟子，她是否昊天又有什么关系。”
观主说道：“她来到人间之后，从未想过归天，你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卫光明想了想，然后说道：“一个想要成为人的神。”
观主说道：“这世上的人太多了，不缺她这一个，她想要成为人，那么就应该让出神格，让我取而代之。”
卫光明说道：“对我而言，她还有用。”
观主说道：“我会碾碎你们两个人。”
神国继续降临，烟雾缭绕，五彩的神辉徇烂多彩，星星点点，点缀满整个神殿，仙林幽静，仙徇烂，仙鹤悠扬，仙鹰展翅，仙驹奔腾，萤火闪烁，蝴蝶婀娜，水晶般的仙音传来，形成一片神国的神奇景象。
神国里的一切，都仿佛如实质，世上估计没有人不想进入神国，一探究竟。
“日月轮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一个没有月的世界，是不完整的世界。”
卫光明话，让观主停下了脚步，他用自己的意志对抗神明的意志，强行让自己思考，关于月的事情。
天书明字卷上记载的东西，千年来就像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无法看透其中的奥义。
“卫光明，你知道什么？”
卫光明是第一个施展光明假月对抗永夜的人。
能施展假月，这就说明了，他见过真正的月亮。
观主也想要知道。
真正的月亮，究竟代表了什么。
“自然之理谓之道。”
听了卫光明的话，观主皱起了眉头，这些话都是天书明字卷里的记载。
从卫光明的嘴里说出来。
似乎预示着什么。
观主似乎看到了未来，天上悬着一轮月。
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有月光普照。
而那样的世界，是真正规则完整的世界，是不需要发动永夜便能维持世界平衡的世界。
观主同样看到了末法时代。
因为在天书中，同样还记载着这样一句话。
道以衍法。
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人间遍地充斥着着天地元气，怎么会进入末法时代，这是他始终不能想明白的。
难道月的存在，会吞噬天底下所有的天地元气么？
又或者，如夫子想的那样。
打破昊天世界，让整个世界，暴露在宇宙之中。
使得天地间所有的元气外泄？
卫光明看出了观主顾虑，又说道：“一个没有月的人间，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间，终将会经历劫难，遭受到一轮又一轮的覆灭。”
趁着观主思考的空档。
卫光明带着苏苏消失在原地，两人直上九霄，来到了天门之前。
观主也紧跟着，穿梭虚空来到了两人的近前。
闭着的天门，同样极有威慑力。
哪怕是观主，也不敢轻易的靠近。
“卫光明，由我执掌昊天，人间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无尘和柳白，这时候也站在了，天门附近。
尤其是柳白，他的眼睛几乎在发热。
他想要进入其中。
同时，他放不下南晋的子民。
卫光明呵呵一笑，说道：“观主，不要着急，我会送你去神国。”
这时候，两个人影，穿透虚空，来到了神国的虚空之上。
酒徒直接将酒壶丢出，又释放念力使酒壶炸裂。
屠夫丢出菜刀，抡圆了向着其中的落字卷天书轰去。
酒水挥洒，浓烈的酒香，弥漫在虚空中。
天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古朴气息，瞬间便让整个虚空都定格。
持着天书的观主，忽然想到什么，一指弹出，一颗细小的水珠从中激射。
烈酒，裹挟着一抹神秘，同样有一滴，冲破了天门。
蓝天白云之下，奇峰峻秀，怪石卧波，一泓清凉的山溪，蜿蜒而下，潺潺做响，鸟鸣虫唱，清脆悦耳，令人心醉。
突然，空中有一扇门打开。
一滴酒，和一滴血。
同时穿越这扇门，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酒和血，横跨数十里，来到了一处贫困山村，降临在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
降临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
穿着兽皮的少年，摸了摸鼻子，闻到些许酒香，抬起手，又看到一抹血渍。
“这是？”
破碎的记忆碎片，进入他的脑海里。
少年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又忽的一愣，向着远处莫名的喊了一声：“父亲！”
内堂躺着一个病重的妇人，听到了少年的声音，脸上不由的落下两行泪。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苦命。
少年名叫洛远，从小便没有父亲。
等到洛远六岁刚懂事，有先生来村里免费教学的时候。
母亲又重病不起，药食不治。
错过了教书先生，又要照顾母亲，看顾家里的田地。
使得少年，从小便特别的辛苦。
少年也病倒了。
天门之外，虚空中一滴酒和一滴血，将少年唤醒，也治好了他的病痛。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要喊那一声父亲。
只是觉得自己格外的难过。
同时，他感觉自己很害怕，想要躲起来。
天马上就要黑了。
恍惚间，洛远看到一个持着菜刀的老者，对他呵呵傻笑。
“你是谁！”
天门关闭了，没人知道另外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卫光明也不清楚，天门的背后究竟通往遮天世界的什么地方。
他也不知道，一滴酒和一滴血，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蝴蝶效应。
昊天的世界里。
屠夫手中持着一本被破旧的天书。
观主也坠落神坛，只有六卷天书的他，不能掌控昊天的权柄。
卫光明大喝一声：“苏苏，快点。”
苏苏一掌拍向虚空，神国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强行将观主给黏住。
观主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卫光明。
“为什么，我是为了人间，我为昊天，一定能带领人间走向更好的时代。”
卫光明一副神秘的模样，说道：“明者，日月也。”
观主顿时明白了，是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得知了真相。
“日月轮回，生生不息，原来是这个意思。”
卫光明笑呵呵的说道：“天不生观主，万古如长夜，观主，到了你奉献的时候了。”
观主的脚下，有一条条丝线牵引，周围有许多道门先辈们将他扯住，这些人似乎在诉说着，让他留下来。
“我不甘啊。”
卫光明说道：“天上，总是要有月的，你不做月亮，谁来做。”
观主说道：“第九境，原来是这个意思，事情的发展，始终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卫光明，真不愧是你。”
第八境的观主，无法达到化月的需求，唯有等观主召唤了昊天神国，使之降临在他的身上，才能突破境界的桎梏，达到真正的第九境。
夫子原本是化月的最佳人选。
可惜，夫子变成了一扇门的材料。
化月的最佳人选自然变成了观主。
“观主，你不是愿意为了人间付出么。”
“化月而已，没什么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