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光明祭，围困夫子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漫天的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柔弱的小小草，已经战栗地蛰伏于地。
狂风吹散了建筑的表皮，露出一座古老的祭坛。
祭坛上有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一股浓郁几乎实质的天地元气在符文上游荡。
石碑的四周非常的奢华，地板被琉璃砖铺满，水晶灯摆放在八个方位，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灼灼燃烧，释放着极强的念力。
看到这般建筑，人们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
光明。
三千年前的道门，所有信徒都是以光明为首，信仰光明。
人们参拜昊天的同时，也会参拜光明大神官。
这也是“光明不灭，昊天永存”这句口号的出处。
昊天永存的同时，光明不灭。
掌教这个职务的诞生，是知守观权力交锋的结果，使得道门光明殿一脉逐渐的退出了道门权力的中心。
这也是昊天的意志，对人间权力中心的调整。
昊天需要的信仰，是纯粹的。
不需要诞生另外一个和它平起平坐的神明。
昊天的世界，当它的天秤开始倾斜的时候。
光明便逐渐开始衰败。
那些受到昊天眷顾的人，开始掌控人间的沉浮。
作为人间之神的光明一脉。
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重新站在道门权力的中心。
千年前的光明大神官，传道荒原，建立了明教，也就是后来的魔宗。
欲以新教之功，重镇光明殿，以回三千年前的历史。
很可惜，道门不承认。
明宗变成了魔宗。
最终开展了，历时千年的道门和魔宗之战。
六百年前的光明大神官，放弃了知守观主之位，想要开展改革创新，新编教典，让世人永记光明的权威，很可惜他失败了，南海一脉沦落在海上传道。
当时的南海大神官，也是光明大神官，在成为了阶下之囚之前。
将自己的最后的力量传承，以后代的性命为代价。
希望在一轮的永夜之前，诞生一个超级强者，可以重新带领光明走回正轨。
传承出现了瑕丝，永夜即将降临的时代里。
陈皮皮降生的太晚了。
哪怕吃了道门的通天丸，他也不足以成长为真正的强者。
于是，新的计划，便开始孕育。
或以知守观之名，重新回到光明殿掌权，或者以光明祭打开昊天神国的大门，召唤无上伟力，重新恢复光明一脉。
赵南海站在台下，周身光明之绽放，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大觉十方，祖传薪意。”
“临济师子，奋迅中台。”
一个微胖的青年，站在祭坛上，脸色惨白，心头萦绕着无数种恐怖，他不能动弹，似乎有一条冷血的毒蛇缓缓的爬过他的心头，将他整个人都绑起来，令他毛骨悚然，倍感绝望。
“舅舅，父亲……”
赵南海一副漠然的姿态，周身念力涌动，使得整个祭坛都在震动，虚空中透出一道极强的昊天神辉将他给笼罩。
“皮皮，原谅舅舅，这是你的使命，从你接受了传承开始，你就应该认命。”
“我光明一脉，不弱于人。”
陈某的眉头紧皱，就站在祭坛前，他的视线在赵南海和陈皮皮身上来回移动。
祭坛之上的阵法极强，阵法构建了某种神讯，甚至牵动了来自神国的力量。
哪怕是陈某，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因此，他正面临一个重大的难题。
他必须要出手拯救自己的儿子。
陈皮皮心思纯净，从小就十分的懂事，愿意为他人着想。
离开道门去书院，也是为了给师兄叶苏，留下知守观的传承之位。
吃苦耐劳，自己身上发生再痛苦的事，也不愿意表达出来，只是心里默默的承受。
而此时。
祭坛上，陈皮皮的脸色却极为难看，他的手激烈的抖动起来，浮肿的脸像是一张黄纸，没有一点的血色。
“父……亲。”
陈某攥紧拳头，看向不远处的赵南海，一副愤愤然的姿态。
光明祭，是神术的传承，是打开昊天神国的钥匙。
陈皮皮不应该痛苦。
赵南海一副悻悻的姿态，就像是狡诈的小人。
这份痛苦，自然是他亲自加上去的。
若不然，岂能勾动陈某的怜悯？
千年来，唯一的儿子。
陈某想要升天，代替昊天的神格之位，他真的忍心自己在人间没有血肉传承么？
“赵南海，伱找死！”
陈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一脚踏在地上，天地元气震颤。
咔嚓。
祭坛的边缘，忽然诞生了一条裂痕。
陈皮皮的身体，也出现了一条裂痕，鲜血从中渗透出来，一缕缕光明绽放，就如同神国盛开的光明之。
满是乌云的天上，有一道门户，在缓缓的打开一条缝隙。
赵南海看着乌云之上的那一道门户，脸色十分的激动和虔诚。
三千年前，光明一脉之所以强大。
便是因为他们更加亲近昊天，甚至动用一些昊天的权柄。
桃山的山道上，一个老者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看着天空即将的洞开的门户，脸上的虔诚溢于言表。
他是六百年前的光明大神官，道号玉阳！
“神国的大门，要开了。”
“我光明一脉，终将重新崛起。”
光明一脉之所以强大，便是人间无数信徒同昊天一般的惨败。
光明不灭，昊天永存。
光明的传承，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入了光明一脉的骨髓。
他们传承至今。
诞生了无数身具伟力的强者。
血脉最为纯正的光明一脉。
甚至可以打开神国的大门，将昊天神国的力量强行召唤而来。
祭坛开启的那一刻，赵南海成为了阵台的基石。
一步天启，身化虚无。
以他的资质，在未来看过天书之后，未尝不能真正的迈入天启境界。
可阵法总是要启动的。
在这一刻，他就像是昙一现。
刚入天启，便被昊天锁定，成为了薪柴。
哪怕是陈某，都来不及杀死他。
“破！”
陈某一指点出，一指便是传说中的神通，天下溪神指。
落在了祭坛的边上，发出了剧烈的轰隆声。
祭坛上的那条裂缝开始逐渐扩散。
有许多的天地元气溢散出来。
顿时，虚空中的阵法，开始逐渐的不稳定。
赵南海表现的更加激动了，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虔诚，他仿佛看到了神国之内。
天地元气组成的各种各样的奇异草，形成了一副绚烂多彩的画卷，五彩斑斓的朵争奇斗艳，如同一颗颗明珠镶嵌在大地上，红色玫瑰，黄色向日葵，蓝色风信子……还有最为纯洁的光明之。
香气扑鼻，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修为境界的提升。
天启，无距，无量，人间所有五境之上，在神国都是虚妄，可以任意的突破，可以任意的遨游宇内。
在神国的最深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矗立云端，无数道门的先贤站在宫殿之上，无数曾经的友人伙伴，都未曾死去，所有人都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赵南海，值了。”
这是昊天给凡人编织的美梦，让他对神国的未来，充满希望。
陈某已经召来了天书。
神圣无比的天书，被他随意的撕下一张。
天书落字卷，一落惊天下。
浩瀚无边的力量，从天书之中释放出来，发出无穷天地元气，朝着虚空激射而去。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从那片云海中传出来，一头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巨大神龙冲破了厚重的乌云，带起漫天飞舞的彩虹般的绚烂七彩炫光，以及一道道璀璨耀眼的闪电，朝着人间俯冲而来。
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虚空中，站在巨龙之下。
“吾名玉阳，乃六百年前的光明大神官。”
“吾乃是人间，真正的光明。”
“光明不灭！”
“人间不灭！”
光明祭和天启神术共同加成之下，玉阳的实力已经堪比第七境。
只要光明祭真正的完成。
玉阳便能真正的迈入第七境，羽化。
不需飞升的羽化。
“观主，六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观主一副震惊模样，说道：“玉阳师弟，你竟没死！”
玉阳道人哈哈大笑，将佝偻的身体挺起来，说道：“幽阁无岁月，那样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幸好，先祖的光辉始终照耀在我的心头，于是，我坚持下来了。”
释放这位光明大能，无尘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他瞒过了人间所有的人。
甚至不惜得罪当代光明大神官。
裁决的血，光明一脉的血，还有当代光明大神官后代的血。
墨玉，赵南海，还有卫雨竹。
在幽阁的秘境里，配合无尘道人对阵法的理解，他们悄悄的打开了封住了玉阳道人的封印。
哪怕是被称为算无遗策的卫光明，也被蒙在鼓里。
漫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办法漫过昊天。
对于昊天来说，这就是一个阳谋。
人间已经够乱了，索性不如更乱些，以力打力，乱中取胜。
远在宋国的苏苏，看到这一幕，并不意外。
光明祭开始了。
玉阳是阵法的受益者，他不会允许观主破坏仪式。
陈某看向祭坛上的痛苦难受的皮皮，一副不忍心的姿态。
“皮皮这孩子，很懂事，知守观，桃山，光明殿，书院，没有人不喜欢他。”
玉阳道人一副不屑姿态，对于后辈的死亡，没有任何的愧疚或者怜悯。
仿佛六百年来那些后代的死亡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只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知守观的头上。
因为历任的知守观观主，都秉承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削弱光明一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六百年牺牲，换来了今日的这一步，玉阳有的只是无上荣光。
他将光复，三千年前的历史。
玉阳大笑，说道：“作为光明的传承者，不能崛起，就只能死亡，他既然懂事，就该成为打开神国的钥匙。”
观主看向不远处的天女桑桑，脸上的愤怒多了几许。
如果不是她，凭着赵南海，还不足以将祭坛上的阵法发动。
天女不是要留在人间么？
她怎么又变卦了。
难道说，她觉醒了全部的记忆？
若是觉醒了，她的力量也该恢复才是。
如果没有觉醒，桑桑为什么要迈入天门，重新成为昊天的一部分，她疯了么？
观主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桑桑想要回归神国，对人间失望，只是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少爷死了。
宁缺和桑桑从小一起长大。
两人从小相依为命，命运的轨迹让两人相遇相知，让他们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也让他们对彼此无比的信任，他们是对方的本命物，是对方的全部。
其中的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会受到莫大的创伤。
桑桑想要找卫光明报仇。
可惜，卫光明并不在天算之内，他找不到报仇的可能。
于是，只能舍去自己的生命，回归神国，利用神国的伟力惩戒卫光明。
神国大门打开，是对光明一脉的赐福。
也是，桑桑回归神格的时刻。
天女桑桑站在祭坛的最外围，她盯着天上的那条裂痕，看着虚空中吞天食地的伟力，不知为何却产生了一股畏惧生死的意味。
天女怕死么？
如果是天女自然不怕死，但她是桑桑，是卫光明将凡人信仰浇筑之后的凡人之躯。
一个人，想要重新成为神。
那就要放弃凡人的一切。
桃山的废墟上空，卫光明和夫子两人相对而立。
无尘神官，凭着一条手臂，在废墟中攀爬着。
作为人间的棋手，他们每个人都对未来做出了预测，并且每个人都留有后手。
每个人都自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夫子转头看向桃山下小镇里发生的光明祭，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手段都只是土鸡瓦狗。”
无尘拖着伤残的躯体，想要说什么，却开始剧烈咳嗽，咳罢，他忍着痛苦，用沙哑的音调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只是我觉得，我的命该由我自己来选择。”
夫子低头看向废墟中艰难爬行的老者，脸上多了一丝不屑。
作为人间第一，夫子真的太强了。
强大到让夫子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诞生在昊天的世界里。
似乎有些不耐烦，讨厌无尘的聒噪，夫子向着废墟点下一指。
大地在剧烈的颤动，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沉闷的呼啸，从深层的地下不断的传出。
无尘瞪大眼睛，整张脸都在这一刻，都似乎被拧成了麻，两颗眼珠子也失去保护，直接爆开留下一脸的血污，还有护着他身体的本命浮尘，也从中断开。
在这一刻，强大如无尘，也仅仅只是蝼蚁罢了。
送走卫雨竹的卫光明，保持着沉稳的姿态。
他深知一个道理。
若要让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夫子之强，为人间第一。
一个冷静的夫子，永远都无法战胜。
唯有使得夫子的心境产生变化。
比如杀死李慢慢。
比如杀死宁缺。
破坏夫子人间全部的布局，使得他不得不走上棋盘，成为棋子。
永夜之后，昊天进入了虚弱期，两度降下分身，使得天幕已经不再稳定。
昊天世界的四季循环看似平稳，却已临近崩溃。
人间留存两位天女，均未归天。
昊天看似无敌，却显得臃肿，它已经将绝大部分意识，都投影在了人间，构建了天女，导致了残余昊天的意识不足控制它自己的力量。
导致了人间的强者，足以威胁昊天。
这也是夫子敢大张旗鼓的进攻桃山的原因。
卫光明执掌天门，吸纳了许多外界之力，他的境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达到了传说中魔宗的不朽境界，甚至拥有了超越七境的实力。
但他仍旧不是夫子的对手。
昊天世界里，经历了无数个永夜，也仅仅只是孕育出了一个夫子。
宁缺是变数，卫光明是变数。
夫子，自然也是变数。
夫子并非天外之人，却硬生生凭着自己的力量，达到了影响昊天世界的实力。
他想顺从昊天，井水不犯河水，永恒的生存下去。
永夜将至，使得夫子不得不翻起其他的棋子。
宁缺的存在。
使得让夫子看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希望。
天启元年，夫子看到了生而知之的宁缺的时候。
便生出了破天之意。
不过，那时候的夫子，只是想想。
就像是凡间的一棵小草，在风中摇曳，不知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想要躲避，强闯，示弱，想要活下去。
昊天不如夫子的愿。
于是就有了与天斗，其乐无穷。
卫光明和观主，单一个人，谁都无法对抗夫子。
但他们两者联合，却有一线生机。
卫光明来了桃山，观主必然也要来，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天启！”
单手抬起，风云变幻，虚空中的门户洞开。
云层深处，神国的大门开启，天启神术，降临在了卫光明的身上。
废墟之中，同样响起一声大喝：“天启！”
无尘也同样开始召唤天启神术，召唤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神国的力量。
紧接着，桃山下，小镇里，观主也抬手。
“天启！”
三位天启大能同时召唤天启神术。
使得光明祭所洞开的那一丝门缝，隐隐有重新闭上的趋势。
虚空中，卫光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扬了扬唇角，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甚几分。
“光明假月！”
数十颗光明珠在九天之上悬浮着，释放出皎洁的月辉，幽冷的色彩倾撒在桃山之上，使得桃山上原本已经沉寂的阵法，重新复苏。
看着周遭的变化，夫子的脸色略微的一僵，很明显事态发展超出了预料。
卫光明真不愧是天算之外。
人间三年，卫光明从未同观主有过接触，甚至在极北之地的热海畔，也全在夫子的监视之中。
卫光明从长安城南逃的时候，观主甚至下死手狙杀卫光明。
双方本就有恩怨，在没有面见的情况下。
他们怎么会联合起来。
迎接夫子的，是一轮假月，还有一面宝镜。
两道强光从虚空中照下，迅速的向着夫子洞穿而去。
玉阳道人很恼火。
但他必须顺应卫光明，观主，无尘他们的意愿。
“天启！”
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从虚空中被抽调出来。
桃山之上的整片天空，哪怕被乌云笼罩，仍旧被这些昊天神辉映衬的如同白昼一样。
祭坛的旁边，一直守望着的桑桑，她终于坐不住了。
天门，必须要开。
于是，苏苏也来到了，祭坛附近，伸手放在祭坛上，一股粘稠的天地元气，从她手中释放出来，即将陷落的阵法也重新被激活。
桑桑回归神国，是对昊天的加强，并且会使得桑桑觉醒过去的记忆。
对于有着全部记忆的苏苏来说，她很乐意助之一臂之力。
此来人间，也并非一无所获。
作为天女的她们，收获了大量的人间之力。
正因为这样，苏苏降临在人间的时候，在她身上可以看到的人性一面，更为广大。
看到苏苏的加入，观主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阻止光明祭，和阻止夫子，他只能选择一个。
理性战局了陈某的大脑，看着已经几乎成为虚幻碎片的陈皮皮。
陈某无奈的叹息。
儿啊，这是你的命啊！
桃山外，十里处。
一声声剑鸣，如同一条大河咆哮，奔涌，跳动着永恒的旋律，唱着不知疲倦的歌。
一道白衣身影，来到了桃山之巅。
没有无距境界的柳白，他终于跨越了无数虚空来到了桃山。
“剑来！”
废墟中，一柄带着缺口的铁剑，迅速升空，向着柳白的位置激射而去。
“夫子，如此美好人间，你怎忍心摧毁！”
柳白的到来，使得夫子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终于有一件事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夫子随手击破了卫光明降下的光明，看向柳白，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剑圣柳白，你的确便强了。”
“若是没有迈入五境之上，兴许真的我会忌惮你三分。”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从你选择了迈入五境之上开始，你最初骄傲的道心，就已经碎了。”
“还记得，你初入五境之上，我去找你时候说的话么。”
“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那个让你道心碎掉的人。”
柳白一怔，视线不由的落在一脸苦笑的卫光明身上。
难道说，卫光明算计了他？
ps：下一章夫子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