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卫光明登场大明湖
大唐帝国西北边陲，距离渭城不远的梳碧湖畔。
这里的天比别处的更蓝，空气新鲜，天空明朗，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
一棵即将要衰竭的冬树下，一个穿着旧袄的书生正在做饭。
左手握着书卷，忽的想起某事，取下腰间的水瓢盛一瓢水，注入乳白色的汤锅中。
锅里的沸意稍压，他开始慢条斯理的切肉。
书生的动作很慢。
一旁身材高大的老者手中端着已经调好的料，只能眼巴巴的在汤锅前等着。
看到书生又添了一瓢水，老者发出一声恼火焦虑的叹息。
不论是燕北的战事，还是大明湖的战斗，都无法影响两人。
吃，对于书院来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夫子知道他这个大弟子慢，也只能等待，便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些他领悟的道理。
相遇，命运，机缘，预言，被串联在一起。
预言的结果，是否自己想要的？是不是可以改变预言的结果？
千年的时间，夫子做了无数次尝试。
修行者感知到的一些东西是对的，也有可能是昊天传达给你的意志。
昊天，是活着的，并且有着自己的情感。
它，想要吃人。
在这个世界里，记载着许多关于永夜的书籍，可没有一本书讲述，永夜究竟是什么，冥王究竟是什么
在夫子看来，冥王是否存在，都有待考虑。
桑桑是什么？夫子不知道。
打着永夜伞的桑桑很厉害，她可以穿越世间的一切阵法。
只是做为冥王之子，又或者说光明之子，桑桑并不可怕。
李慢慢做事情很认真，虽然很慢，但他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极致。
作为学生，他认真的倾听夫子言语中的最真实意愿。
他是书院的大师兄，最早跟着夫子，他自然明白夫子所喜所厌的人，手中持着的书被重新插回腰间，他开始快速的切肉。
他的速度依旧很慢，因为他是李慢慢，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极致。
若是人专门研究这些肉片，一定能发现，这些肉片的大小，形状，甚至重量都没有丝毫的差别。
“老师，难道您也看不到未来么？”
这个世界上有预言，境界高深的修行者，便能感知一丝未来，进而预言。
强大如夫子，他所看到的未来一定是最为准确的。
听了这个问题，夫子似乎有些恼怒，指着头顶的天空呵斥道：“我连这道天都看不明白，哪里能看得透什么未来。”
“如果我什么都知道，哪里还用得着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夫子活了千年，他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人，没有人再比他更高，因此天塌，他就必须顶着。
正因为这样，夫子一生都在恐惧。
哪怕建立起大唐这样日不落的盛大帝国，他依旧在害怕。
夫子很强，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强。
但他生活在昊天的世界里，便比昊天更弱一筹。
夫子有时候会想，冥王能不能快点降临，和昊天打一个两败俱伤。
他这个低个子的人，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李慢慢看夫子惆怅的样子，心想，老师你这一生哪里惶惶了，是西陵那些家伙惶惶才是。
夫子等不住李慢慢切肉，把碗筷搁在砧板上，卷起袖子，轻易的从他手里抢过锋利的菜刀，只闻唰唰数声，羊肉片飞舞，转瞬堆积成雪山峰。
这些肉片，比之李慢慢切的，丝毫不差。
李慢慢很聪明，他是所有师兄弟中，最懂夫子的人。
可惜，夫子真正恐惧的东西，他依旧不懂得。
世上懂夫子的，唯有卫光明。
卫光明清楚，夫子想要对付的是昊天，他便建立光明商会入侵唐国。
商会的效用，是执掌人间之力，分化道门，未来可对抗昊天。
这世间，最护短的夫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国被入侵。
夫子冷漠，可以平等的看待世间所有人。
人养狗，总还是有感情的，夫子养了大唐千年，自然愿意继续养下去。
卫光明再如何厉害，也只是外人。
夫子很早就对卫光明生了杀心。
他只是好奇，卫光明凭什么能屡次跳过预言中必死的局。
去年，桑桑打着永夜伞去了书院的后山。
在所有细细的丝线中，他找到了光明商会的影子，却并没有看到卫光明。
这很奇怪。
光明商会，光明殿，所有的布置都都出自卫光明。
但这些布置，又和卫光明没有关系。
昊天是规则，它算不到，自然就是没有关系。
可夫子是人，他算不到，就让他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生而知之，天外之人。
宁缺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他是未来破开永夜的关键。
卫光明的存在，又是用来做什么。
难道说，卫光明是这个时代的人间之圣？
昊天的世界里，每隔千年，便会诞生一位圣人。
夫子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系统帮卫光明屏蔽了昊天。
在这个时代里，本应该有且只有一个生而知之的人，那就是宁缺。
可卫光明，却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夫子竟没有事先发现。
卫光明的前七十岁里，所有的一切都顺着轨迹，只是稍稍的有所变动，无伤大雅。
夫子和李慢慢的身旁，有一个湖泊，名为疏碧湖。
湖水表面有薄薄的冰层。
在距离夫子两人不远处，几个从渭城出来的士兵，坐在湖边钓鱼。
还有几个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做烧烤。
香味扑鼻，迎着风，传入到了夫子的鼻中。
“好香。”夫子看着不远处的军卒，眼神中闪着亮光。
“老师，我们要过去么？”
“当然了，人间难得有美味，能让我遇到，是我的幸运。”
夫子率先一步，向着渭城军卒走过去。
马士襄的铠甲穿着不方便，因此在他的身上，很随意的套了一个灰衣，看起来和普通老百姓差不多。
“冬日里的鱼真少，幸好带了些牛羊肉出来，不然这次烧烤要喝西北风了。”马士襄忍不住抱怨。
“老大，这可不能怪我们，湖里的鱼就那么点。”钓鱼士卒转过头解释。
“我又没怪你们，钓吧，能钓几条算几条。”
“不错了，幸好光明商会来了咱们渭城，若是用以前的那些渔具，我们今天别想吃鱼。”
“光明商会确实不错，若非商会，在这样的时节，我们哪里敢来疏碧湖畔钓鱼，草原上的蛮子来了，我们怕是要杀的整条湖都要染红。”
“光明商会济世救民，值得敬佩。”马士襄举起酒壶喝了一口，身体暖了起来，脸上露出红晕。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开口。
“今年朝廷不知怎么回事，不停的让我们征税，还要送一些吸血鬼商会来渭城，这简直就是要断我们的活路。”
年长士兵道：“燕北打仗缺钱，这是没办法。”
年轻士兵愤愤不平道：“屁，我们这里是不毛之地的边境，每年都要和草原上的蛮人对恃，又没有什么收成，收税就是针对光明商会的政策，谁不知道。”
“小子，伱慎言。”马士襄怒喝道。
“老大，我知道，可是没了商会，明年后年，又会有杀之不尽的马贼，好不容易迎来的和平，也要付诸东流。”
“朝廷已经忘了我们，可是商会每年都要给山里送不少粮食，让他们过冬，不停的试验新的农作物，让他们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这些事情，谁不知晓。”
不知何时，一个高壮的老头，站在了他们的不远处。
士兵看到夫子，随手拿了一块毛毯，披在了夫子的身上。
“老丈，这么大冷天，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夫子点头回答道：“来这里，自然是品尝美食。”
“老丈，这你可就来对了，我们老大的烧烤手艺，那可是渭城一绝，别的地方可都尝不到这手艺，哪怕是整个唐国，也就独此一份。”
“这么厉害。”
夫子脸上带着笑，因为烤架上烤着的东西，闻起来确实香味十足。
士兵站起来手舞足蹈。
“烧烤的作料，可是从光明山上带来的宝贝，听说是光明大神官亲自研究出来的好东西。”
不知何时，在火堆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火堆，上面架着一口锅，里面的水沸腾着，一个穿着旧袄的书生往锅里下着羊肉，还有一些绿油油的菜品。
“咦，这火堆怎么忽然从这里冒出来？”
“不知道啊，刚才还没有。”
“这位老先生，估计是什么神仙人物。”
温暖的阳光映在脸上，如母亲温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面颊，阳光洒在身上，如慰藉万物的温床，阳光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冬姑娘眼中的秋波，阳光照在树叶上，如同输送养料的心情园丁。
夫子请士兵们吃火锅，渭城的军卒请夫子吃烧烤。
这是很公平的事情。
千里之外的大名湖畔，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道门，佛宗，魔宗，书院。
天下的四大不可知之地，都有强者聚集于此。
天书，究竟在什么地方？
又该怎么出现，这成了谜，没有人知道。
一辆马车由一个年轻和尚赶着，自西缓缓而来。
距离大明湖百丈距离停下来。
年轻和尚拉开了帘子。
一道恐怖的气息从车厢内传出，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在大明湖畔所有人的身上，犹如无数鬼魂凝结而成的寒风。
“五境之上。”十一长老后退一步，瞪大眼睛。
这世上，五境之上的强者不多，从赶车和尚的身份，能猜得出来，来人就是讲经首座。
五境巅峰，便是人道之极。
五境之上，便是超越人道，迈入了神圣的领域。
讲经首座，是人间之佛。
他自然迈入了这个领域。
大明湖畔有许多人。
佛宗天下行走七念。
魔宗十一长老。
西陵神殿，小光明殿神官陆摇光。
书院王景略，宁缺。
光明殿叶红鱼，无名。
他们从草原各地赶来这里，为的便是见证天书现世。
一里之外的山坡上，还有墨池苑众人，宋不屈，杨昌，莫山山，酌之华，天猫女，若。
其余的墨池苑弟子为了避免危险，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现在的草原上，很少能看到草原蛮人。
讲经首座走出车厢的气息太过于恐怖。
哪怕距离大明湖一里地之外，宋不屈仍旧被这股气息掀翻，摔倒在地上。
“佛宗之人，不思佛理，却来抢道门的天书，真不知是何道理。”
宋不屈忍不住开口埋怨。
杨昌上前将宋不屈扶起来，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若手中原本捧着糕点，安静乖巧的在一旁啃着，她的眼睛很亮，小脸鼓鼓的，边吃边摇晃脑袋。
突如其来震动，让若的糕点掉在了地上。
若是以前，若一定会哭泣。
可这一路上，被宋不屈嘲讽的多了，一路风尘，安慰她的人也少了许多。
因此，她抵抗力也变强了。
糕点掉在地上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若提起小裙子，蹲下身体，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继续放在嘴里。
“宋不屈，你不是说自己是光明殿最受重视的长老么，看样子前面发生了大事情，叶红鱼，无名，人家两个神官都去了前面，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宋不屈撇撇嘴，吹牛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前面那么危险，肯定要派遣叶红鱼他们去，我去了算什么，我可是光明的传承者，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在墨池苑，若和其他人说话，除了酌之华外，经常不被理会。
也许是她爱哭的个性，不讨喜。
倒也有一些男弟子，愿意和她聊天，但也都是逗弄她，经常惹得她哭泣。
宋不屈就不一样了，一路哄小孩，常常惹得若开怀大笑。
“你这么重要，不应该有一个厉害的修行者保护你么？”
“保护，当然有保护了，你没发现，我们这一路穿越草原，都没有遇到荒人和蛮人的大部队么？”
“你又吹牛，光明殿难道有人能号令左帐王庭不成？”
“这你就想错了，我在光明殿这么受重视，保护我的人，肯定在暗中，一路上都有人帮我们清理了前面的危险。”
“你还不如说，左帐王庭的高层，有你们光明殿的卧底。”
“怎么可能，有卧底的话，燕北的战事，怎么会不通知我。”
“那你说，前面帮我们开路，保护我们的人是谁，你不会说是无名和叶红鱼他们两个吧。”
“自然不是。”
“难道是陈坤神官？”
“也不是，陈坤算什么，比陈坤更厉害。”
宋不屈并没有见证书院的那一战，后来听到一些风声，听说陈坤和书院二先生战斗，惊天动地，但他依旧觉得陈坤很普通。
他小时候就见过陈坤，当时的陈坤只有知命下境。
宋不屈的爷爷宋玉山，是光明神山的大总管。
小时候，宋不屈坐在宋玉山怀中，看着光明殿的知命强者被呼来喝去，随意的指派。
因此，他对知命境界的强者，没有畏惧之心。
宋不屈生来便觉得高人一等，只要他爷爷活着，光明神山便没有人可以需要他仰望。
哪怕是卫光明，也曾被揪着胡子讨饶。
正因为这样，造就了宋不屈在光明神山嚣张跋扈的样子。
“吹牛了吧，自从陈神官和书院二先生君陌一战之后，光明神山还有谁比陈神官更厉害，我不信。”
“光明神殿厉害着呢，比陈坤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宋不屈昂着头颅，光明殿的事情，没有谁比他更熟了。
“还有谁比陈坤还厉害。”
听着若的问题，一旁的莫山山，酌之华，还有天猫女三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我爷爷，宋玉山，你们听说过吧。”
酌之华点点头，表示认同。
“宋玉山，手持光明珠，震退了从桃山后山出来的独臂道人，他确实厉害。”
“在光明山上，还有一位康长老，你们可听说过？”
“康长老？”莫山山皱眉，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刑罚堂康有朋，康神官，两年前迈入知命巅峰，他的地位仅次于我爷爷。”
天猫女的眼神冒着亮光：“你爷爷也来草原了，还是说，这个康神官也在草原。”
“不是，都不是。”
宋不屈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吊足了胃口。
若忍不住开口道：
“那是谁呀，总不会是光明大神官，他亲自来草原保护你吧。”
“没错，你猜对了。”
宋不屈保持着仰望大明湖畔天空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的覆盖在他的脸颊上，使得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特别的神秘感。
并非无的放矢，康有朋去了西方月轮国，陈坤在大唐。
而叶红鱼是光明大神官最疼爱的弟子。
就在前面的大明湖畔，并且和魔宗，佛宗，道门，三大敌对势力同时相遇。
光明大神官，必然已经来到了草原之上。
吹牛不需要缴税。
索性，就将牛皮吹大一点。
相信，草原上，肯定会有许多布置。
要不了多久，光明大神官，就会出现在草原上。
就算不出现，也会有光明殿的其他人出现。
反正叶红鱼，不会死在这里。
到时候，他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说明光明大神官不会轻易出手。
让莫山山和酌之华两人相信几乎不可能。
但是爱哭鬼若，和天猫女两个，他们绝对不会怀疑宋不屈说话的真实性。
杨昌听了，忍不住咳嗽着。
心里想着，这牛吹的，也太假了。
风来了，拂过万物轻轻地来了。
霎时间，大明湖，乌云密布，翻滚着团团铅灰色阴云，其中不时传出隆隆的雷声。
讲经首座抬头望向天空，眼神中露出凝重。
狂风怒吼，席卷着层层叠的黑云，犹如万马奔腾，雷声逐渐在参差的云层里炸响，一道道霹雳穿云而过，犹如闪亮的利剑，电光直劈而下，横贯天际，令人毛骨悚然。
在大明湖的中心，有一道黑袍人影，他的手中悬着一个水池。
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理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在满头的白发中有一根根黑丝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从岷山的山腹中出来，卫光明便被天机锁定。
世间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
昊天最虔诚的信徒。
被昊天锁定，即将降临惩戒。
冥王泉水。
本在岷山峡谷的深处，它承载着魔宗千年的信仰之力。
承载着，世人千年对于冥王的恐惧之力。
不管周围的人。
卫光明的视线，看向天空，脸上挂着凝重，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这冥王泉水，又不是我造出来，你生气了，不能总是逮着我一个人劈吧。”
天空中的轰鸣更甚。
黑云像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下，好像飞高一点，就能扯一片下来。
太阳隐在黑云之后，就像是把时间拨到了晚上，天地间一片漆黑。
就像是永夜降临一般。
闪电，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暗，直线砸向卫光明。
卫光明探出手，念力卷着天地元气，迎面撞上去。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厚厚的乌云，如天兵下凡一般的雷响追随而来，夹杂着电闪雷鸣。
卫光明手中持着一根巨大的铁棒。
迎面向着云端捅去，下方插入湖水，疯狂的搅动。
大明湖水开始翻腾倒灌，岸边的人疯狂的退后。
天空再次吐出一片耀眼的，惨白如火焰的闪电，愤怒的雷声传来，草原里的山峦相应着，经久不息，好像有许多的空木桶从左岸滚到了右岸，又从右岸边滚到了左岸边。
雷霆丝毫不停歇，闪电疯狂砸下，呈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的支离破碎。
闪电之中，卫光明的手臂环抱，身体不断的扭动旋转。
一副太极图，在虚空显现，疯狂的旋转。
这是超越五境之上的碰撞。
空气中回荡着一股恐怖的毁灭之力。
大明湖畔，许多人都被这股气势震慑的趴在地上。
讲经首座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天空中的人影。
七念也强撑着身体，眼睛充血。
叶红鱼手中持着一条红色的鲤鱼，如松树一般的挺直。
除了三人，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
魔宗十一长老，他哪怕是知命巅峰，依旧无法站起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