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凝烟进帐篷没一会儿,太子也跟了进来。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唇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过来拥住她道:“凝烟,你说你要清理克扣军粮的蛀虫?”
玉凝烟知道杨未瞻绝不会欺瞒他,便点点头:“我意已决,你莫要阻拦我。”
“我怎么会想着拦你?克扣军粮毁的是军队的根基,就算你不动手,我迟早也会收拾他们的。”太子摇摇头:“只是户部势力庞大,根须错节,若要动,便必须得连根拔起,方可永诀后患,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全方位地大清洗一遍的方法,还得累得你替我操心。”
“办法总是人想的,不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太子就着揽着她的姿势把人往床上带,倒不是太子有什么不良的心思,他们行路一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马车上过夜,已经很久没睡过柔软的床铺了,而这一夜,极有可能是他们在入滇以后少有的休息时光。
山里的晚上很冷,军中的被子又薄,太子抱着她和衣睡下,玉凝烟倒还想跟他说些话,但是太子明显困倦得很,没多久就睡着了,玉凝烟也只得作罢。
玉凝烟白天睡了太久,这大晚上的反而有些失眠了,只能枕着太子的手臂发呆。他们睡前熄灭了那几盏幽幽的烛灯,这帐篷里就显得黑漆漆的了。不过帐篷角落处开了个小口子,拿布匹巧妙地遮了一下,那是充作窗户使用的,因为角度巧妙,帐篷里的人能轻易地看到外面,外面却很难看进来。玉凝烟透过这个小窗户,能看到远处黑夜下墨绿色的群山,还有山顶天空里挂着的几颗星星。
看了一会儿,玉凝烟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一会儿是皇宫里锦衣玉食的娘娘们,想来想去总不是个滋味儿,却又对前路一筹莫展。春夜的冷风偷偷从窗口灌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湿润的泥土腥气。玉凝烟被风吹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个寒颤,往太子怀里缩了缩。她突然有些焦躁起来,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看什么都不顺眼,天上起了一片乌云,大部分星星都被遮在了乌云后面,仅剩下的两颗也在碍她的眼。
天上的星星注视着她,眨了眨眼。
玉凝烟打心底里泛起了一股寒意。
“啊——”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空气,响彻在军营的驻地中。
无数人被这声惨叫惊醒,他们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找到武器,却被自己的同伴绊倒在地上。而更多的军士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咬断了脖子。
“敌袭——是狼群——”哨兵终于注意到了这些悄无声息地潜入军营的不速之客,发出了亡羊补牢一般的警报。
太子被骚乱惊醒,警觉地从床上坐起,却被自家太子妃推到了身后。玉凝烟的身体紧紧绷起,整个人像一把上弦的弓箭,警觉地盯着前面的某个地方。
太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看到了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一幕。
一匹壮硕的白狼从帐篷不大的窗户处探进头来,它睁着自己晶莹的一双蓝眼睛在屋内寻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屋内的两人,便抬起自己的一条前腿按在帐篷的窗户上,轻而易举地把那脆弱的布帛撕碎,让自己硕大的身躯挤了进来。
玉凝烟相信老向导所说的狼神是存在的了。
这个只在传闻中现身过的神祗此刻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它用四条腿撑在地上,却比直立的人还高,通体雪白,皮毛光亮,那双蓝眼睛就像有情绪一样,戏谑地盯着屋内的两人,盯着刚刚把它的眼睛当成是星星的玉凝烟。
“这绝对是变异了。”玉凝烟自言自语道:“小狗崽子,你长得太大了,再过一千年会有人把你抓进实验室的。”
白狼俯下前半身,硕大的头颅微微昂起,从嘴里亮出锋利的牙,对着他们摆出了犬科动物捕猎时的姿势。
徐兴荣偏头避开一头背后偷袭过来的狼的獠牙,再反手一刀劈开了这畜生的头。他正和自己的亲卫紧紧地挨在一起,徐兴荣是实打实的军功起家,手上很有一些功夫,能做他亲卫的,也都是不俗的老兵,几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围拢过来的狼,有了喘息的余地。
“太子殿下在何处?”解决了性命攸关的问题,徐兴荣也有功夫回想起营里那位要命的天龙之子了。
他的亲卫也才想起了这一茬,不禁大惊失色道:“遭了!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将军,我们可要去寻他?”
徐兴荣面色一片铁青,这么兵荒马乱的时候,他身边聚集了数名大将也不过是堪堪突围,那太子一个运气不好哪里还留得下命在?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就只有太子身边的侍卫能警觉些,赶紧护着太子突围!
他不敢想象如果太子出事,自己要如何面对皇帝的滔天怒火,甚至还有来自太子妃娘家安定侯府的报复,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了。terq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被狼群所包围的,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将士们靠着冷静的应对找回了主动权。这些狼说起来邪乎,实际也不过就是一群畜生而已,真正要跟人拼起命来,并不足为惧。
“点火点火,这些狼再怎么狡猾也是畜生,都别害怕,把火点上!他们不敢过来!”玉凝烟白天见过的那位百夫长正焦急地指挥手下的军士点起火把,他那个正在长身体的弟弟被狼偷袭,肩膀上挨了一口,这会儿正哗哗地流血,手下的军士都知道那是长官的幼弟,便把他护在中间,几个人紧紧地挤在一起。几匹狼幽幽地盯着他们,冒着绿光的眼珠子贪婪地在他们身上游离,却又碍于点燃的火把逡巡着不敢靠近。正当双方正僵持的时候,有人摸进了他们对峙的屋子,野狼警觉地回过头,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被拦腰一刀劈成了两截。
“妈拉个巴子,这么多畜生。长官,你们没事吧?”竟然是徐将军请来的老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