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期待已久的婚期终于到了。
玉凝烟前一天晚上几乎通宵没睡,就一直被各种老嬷嬷拉着摆弄,给她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胭脂,头上插了一排又一排的首饰。
玉凝烟被折腾得困倦不堪,她头上满是珠翠,光是首饰就给她的头造成了超过两斤重的负担,她觉得自己这脑袋就跟商店的货架一样,摆得密密麻麻的首饰快要把她的头皮都扯掉了!
喜婆没有听到她的心声,还在帮她绞面,边绞还边夸她:“太子妃就是跟外面的姑娘们不一样啊,瞧瞧这皮肤干净的,真是再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儿啦。”
玉凝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劳烦嬷嬷了。”
“哎哟,奴婢可不敢当太子妃一声谢,都是太子妃殿下自己底子好啊。”
待到外面终于有了一丝黎明的曙光时,这个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别的声音。是玉子骏在敲门:“凝烟,你弄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进来吧。”玉凝烟早被这聒噪的喜婆烦死了,终于等来了救命的人,忙喊他进来。
“不行,世子爷,太子妃马上就是要出嫁的人了,您现在进来不合适啊。”喜婆不是很赞同玉凝烟的决定。可玉子骏和玉凝烟都不是那种会管封建迷信风俗的人,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搭理喜婆,一个直接就推门进来,另一个一把掀开自己头上的盖头,起身迎接他:“哥,你看我这样子好看吗?”
玉子骏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也呆住了,然后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妹妹,抹一把脸,哽咽着说:“好看。”
玉凝烟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会看到玉子骏疑似在哭的模样,可她听了玉子骏那句带着哽咽的话后,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了,也鼻头发酸起来,忙仰起头,怕哭花脸上的妆容。
“世子爷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实融洽啊,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真情实感的兄妹啦。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您二位就别哭啦。”喜婆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知伺候过多少皇子公主婚嫁,可是感情融洽至玉氏兄妹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嗯,凝烟,你把头巾盖上吧,晚上让他给你摘。”玉子骏的声音微微平静了些:“哥就来看看你,今天过后要见你就难啦。”
玉凝烟:“……”
刚擦掉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喜婆见势不妙,生怕这兄妹两个兴头上来了就地抱头痛哭一场,忙打断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二位走吧?免得误了吉时。”
玉子骏狠狠地搓一把脸,俯身蹲下道:“凝烟,上来。哥哥背着你走一截。”
这是这边婚嫁的习俗,女子要由同姓兄长背着出门,以示娘家有人,免得夫君看她家里势薄,欺侮了去。玉凝烟点点头,闷声趴上玉子骏宽阔的脊背,微微埋下头,从盖头的下拜看去,看见玉子骏沉稳且坚定地起身,带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出闺房。
盖头晃啊晃得,晃得玉凝烟总也看不清脚下那点间隙,干脆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这一步步伐跨得很大,约莫是在跨门槛。
玉凝烟嗅到梅花的清香,这里是院子自带的小花园,她曾摘过这里左手数过去第三棵树上的花。
一声清脆的鸟鸣,这是父亲手下送来的黄鹂鸟,被父亲挂在正厅前的走廊上养着。
玉子骏的脚步稍微簸了一下,这是正厅外摆了满地的小花盆,去年玉子骏曾在这里踹碎过一盆雏菊,他现在在想事情没注意脚下,被这些花盆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一点新鲜的树漆味,安定候说儿女结婚得把府里弄得喜庆些,便命人把整面墙都刷上了红漆,因为时间还没过多久,这些漆还未干,走进走出都能闻到树漆特有的味道。
还有风,不知从那里吹来的风,带着初春积雪未化的寒意,从这身厚重的喜服的袖口漏进来,冷得玉凝烟微微一缩。
最后的最后,她听到玉子骏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太子殿下,请您照顾好她。”
终究是到了和这个侯府说再见的时候。
一双手把她从玉子骏的背上抱下来,她感觉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周身瞬间被清淡的竹香萦绕。
“世子放心,在下穷尽一生也绝不负凝烟。”sNv8
“得了太子这句话下官也就放心了。”是父亲的声音,他大概一直站在门口迎亲:“凝烟这孩子性子倔,以后若有冒犯,还望太子多多担待。”
太子冲安定候父子俩点点头,把玉凝烟抱进马车,在椅子上把人放安稳了,才出去登上马。他冲着老丈人和小舅子点点头,做了个告辞的口型,带着迎亲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侯府,载着他的妻子前往皇宫。
太子成婚是大事,古人起得早,虽然主干道封了路,但是早起赶集市的也不少,很多百姓跪在路边相迎。玉凝烟把马车罩着红纱的窗口掀开一脚,看见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侯府不知道被甩在了哪里,任她如何回头也看不到,只有车身边跟了匹枣红色的骏马,那马的马蹄敲击地面咯哒咯哒的,似乎在她心里也踏出一阵轻快的乐音,她抿抿嘴,放下帘子坐端正,但是马匹上的人似乎一直都放了一点注意力在马车上,很快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又从外面把车帘掀开。
“怎么?”是太子的声音。
玉凝烟摇摇头,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只得出声道:“无事,我只是看看,快走吧。”
太子便不再说话,此时已临近皇宫,他也不好一直在队伍中央守着玉凝烟的车架,嘱咐身边的亲卫保护好太子妃,便一抽马屁股快马赶到车队最前方去了。
玉凝烟感受到马车的行驶速度明显加快了些,饶是地面平整也难免颠簸得她难受,幸好没过多久马车就彻底停下来,拉着车的马儿扬起蹄子,在原地撒了个欢。
到皇宫了,她想——这一刻终于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