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又逢着侯爷归家,整个侯府里都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就算是玉凝紫,这时候也端起了侯府小姐的架子,不再露出一副浅鄙的模样。
晚宴时玉凝烟是同玉子骏一起过来的,本来玉凝烟是心情极好,谁想还未进得正门,就听见门里一阵故作娇媚的哭声。
“侯爷走这些年,妾身真的好想您。有时候担心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受了委屈也无心情去理会……好在现在终于是苦尽甘来,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呜呜呜……”
玉凝烟:“……”哭得真难听啊,还特意点出受了委屈这档子事?这委屈地逼死侯府嫡女吗?
玉凝烟没说话,笑吟吟地挑了位置坐下,端看她如何表演。
还未等侯爷发话,坐在首位的杨氏倒是笑吟吟地开口了:“兰氏说得不错,侯爷,你这一去数年,确实是好一番折磨,我们这府里的人呐……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啊。莫说兰氏了,就是我这把老骨头,也差点给盼你盼断喽。”
安定候素来孝顺,一听这话,忙道:“母亲,莫要说这种话,折煞孩儿了。”
不着痕迹地把兰氏的话给盖过去,杨氏笑弯了眼:“你这几个孩子也很想你的啊,侯爷你看看他们,长得多好啊。”
兰氏是安定候的原配嫡妻过世后由杨氏出面替他聘回来的,二人相处的日子很短,是以并没有太多深厚的感情,可是这些孩子可都是他的嫡系血脉,尤其是玉凝烟,这是他第一个女儿,又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安定候现在也还记得这小丫头幼时软诺诺地抱着他的腿不撒手的样子,听到这话顺势就想伸手把女儿搂过来好好瞧瞧。
可他的手刚一伸出去,就听到了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这位置是谁安排的?真是好没有规矩啊。”
玉凝烟淡漠地看了发话人一眼:“紫妹妹大可把话说清楚些,含含糊糊指桑骂槐的,倒显得小气了。”
“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妹妹我就直言不讳了。”玉凝紫冷笑一声:“自来男尊女卑,姐姐你就是再尊贵,也贵不过哥哥去,怎么就好意思坐在上位呢?”
现在的位置,是祖母杨氏坐在首位,她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安定候和兰氏,玉凝紫紧紧地贴着兰氏坐着,而安定候的身边是玉子骏,玉子驹还没来,玉凝烟就挨着玉子骏坐下了。
玉凝烟呵呵一笑:“你既然知道男尊女卑,那你可知道长幼尊卑?我身为长姐,比驹弟弟虚长两岁,那么坐在这个地方也自然无甚错处了。”
“话虽如此,可是男女有别,就算再亲近,姐姐身为女眷,坐在骏哥哥身边也是不妥当的呀……”
这时安定候皱着眉头发话了:“紫儿,你胡说些什么?好好的兄妹,莫要想些有的没的。”他多年征战边关,见识过的奇女子不少,最烦的就是这种男女大防的虚礼,有些女子比男子还要聪慧,还有些在战场上帮了他不少忙,若是处处都要防着,那可不知得耽误多少事去。
玉凝紫遭了他一句训斥,当即又红了眼眶,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凝紫是真心为姐姐的闺誉着想才这样说的,真没有别的意思。父亲……我……”说着又抽噎一声,便住口了。
玉凝烟简直要无语了,她这副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的?这也太作了吧!她这么作是跟谁学的?难道古代男人就喜欢这样作的?我要不要学学,改天也给太子哭个梨花带雨?哦不……如果是太子对着我哭得梨花带雨,我再把他拥进怀里轻声安慰,好像也挺带感的……
带入了太子的脸,玉凝烟突然有点明白了这种矫情软妹的萌点在哪里,再想象了一番太子哭唧唧的样子,忍不住闷笑出声。
玉凝紫哭得虽美,安定候看样子却不太吃她这套,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中秋佳节,紫儿你莫要哭了,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了,烟儿,你笑什么?”
“我瞧着妹妹哭得可怜可爱,实在让我心生欢喜,就忍不住笑了。”玉凝烟半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玉凝紫知道她在嘲讽自己,哭得更凄美了:“烟姐姐,紫儿实在是为了你好啊。”
“妹妹不必如此,我本来就挺好的,再说了,你说的是一套道理,我坐在这里却也不是无理可寻的。虽说男女分开入席是惯例,但是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循着这个倒显得矫情了,所以我们也并未分席。而我坐在这边,实际上是遵了长幼有序的道理的。我虽为女子,却是原配嫡妻所出,这身份上,就压了继妻所出的驹弟弟一头,是以我坐上位也无甚毛病。哎呀,驹弟弟,你来了!入席吧,你的位置就在对面。”玉凝烟半真半假地招呼了刚赶来的玉子驹,又故作惊讶地对玉凝紫说:“紫儿,你怎的把驹弟弟的位置给占了?这长幼尊卑可不能乱啊。”
玉凝紫简直要被她给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怒火都快要从眼眶里冲出来了,而还没弄清事情经过的玉子驹听了玉凝烟那番话,再一看玉凝紫这一副恨恨的模样,顿时就不大痛快,便冷着脸说:“紫儿,没听见长姐的话吗?”
“你!”玉凝紫狠瞪一眼玉子驹,然后想起自己现在所处场所,这才强压怒火,不情不愿地把已经坐热乎的凳子给让了出来。
安定候自玉凝烟开始发话起,就没再说话,沉着脸看着他们表演,待到众人都坐好了,席上一片寂静,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玉子骏跟他生活的时间最久,早看出来父亲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忙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父亲,中秋时节桂花开得正好,儿子听闻这酒便是用桂花酿造的,和边关的烧刀子酒滋味不同,清淡醇厚,您尝一杯看看?”他年轻且有朝气的脸上布满笑容,让人一见就经不住心情愉悦起来。
安定候看一眼已成大人模样的儿子,才勉强把火咽回肚子,劈手夺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有甚么意思,倒还不如边关粗米酿的酒有滋味。”
在场众人,听了他这句明显话里有话的的嘲讽,虽未言语,却都暗自打起了新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