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光线昏暗,但恰恰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让李翊想起之前几次暗夜中遇到的某个人。
想到某种可能,纵使是见惯风浪的李翊,一时间也有些不敢相信……
那边,沈植扶着墙壁站直身子,眸光回转的瞬间,却是察觉到了后面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飞快回眸,与李翊的目光对上。
一个照面,彼此已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沈植眸光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成以前清朗如月的从容样子。
拂拂衣袍,他回身对牢房里的史简道:“你好好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
史简喘着粗气咒骂道:“你不用假惺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沈植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可等他走到外面,前路却被一道冷冽的身影拦住了。
“沈太医可有兴趣聊两句?”
李翊负手站在他面前,凉凉开口道。
沈植眸光闪了一下,从容笑道:“在下与翊王之下有何可聊?殿下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耽误殿下的时间了。”
李翊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笑道:“沈太医不是还在找史姑娘的下落吗?说不定本王有办法替你找回她。”
沈植不为所动,抬步准备往前走。
李翊又道:“沈太医不关心史二公子会判什么刑罚?”
闻言,沈植终是转过身来,看了他两息,终是冷声道:“翊王想聊什么?”
李翊没有回话,转身朝着自己的衙房走去。
沈植蹙眉迟疑片刻,终是跟了上去……
等他进门去,李翊已在茶几前坐下。
沈植走过去,道:“殿下有话不如直说。”
李翊抬眸看向他,“我想先听沈太医说。”
沈植问道:“却不知史简要被处以何种罪罚?”
李翊凉凉道:“史舟山私通倭寇,通敌卖国,单这一桩罪行,已够夷其三族,而史家二公子又是其至亲,与父同罪,脑袋是保不住的。”
闻言,沈植脸色大变,不由上前道:“史舟山的案子,我也听说了,虽说史舟山罪大恶极,但史简从没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去,三司可否对他从轻处理?”
李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冷冷笑道:“怎么,沈太医苦心筹谋这一切,临了却又心软退缩了?”
沈植脸色一白,反诘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受过他的恩惠,不忍心看到他受家里无辜拖累……”
“那当年史舟山为了帮前皇后对付德妃,逼兰贵妃入宫,不惜将许家父子推下山崖,许家父子连同兰贵妃难道不无辜?”
李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勾唇讥笑道:“若是沈太医当真觉得于心不忍,当初就应该放下执念,又何必一再的伤害史姑娘,她岂不更无辜?”
沈植脸上的血色褪尽,苍白如窗外的白雪。
胸口闷闷的痛着,他嘲讽笑了笑,沉下脸道:“既然殿下无心相告,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
“你到底是谁?”
身后,李翊声线凛冽,低沉冷冽的嗓音带着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沈植胸口一紧,尔后嘲讽笑道:“殿下此话问得好生奇怪,在下的身世,殿下不是查过许多遍了么?”
李翊确实查过他的底细,且不只查过一次,但每次他的背影都是干净清白,毫无疑点。
可方才在牢房里,光线虽暗,但李翊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下一刻,李翊放下茶杯,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突然,他反手拔出腰间的软剑,朝沈植后背刺过去!
变故突起,李翊手里的剑又快又狠,丝毫不留余地。
他与坠影交手多次,自是熟识他的身手。
如果是他,这一剑他定是躲得过的。
原来,方才在大牢里看到沈植的那一刻,李翊脑海里突然涌现的,竟是坠影的身影。
虽然两人的形容相貌无一相像的地方,但李翊认得他身上的沉郁之气。
那日乱葬岗那里,坠影看到他师兄的尸首时,身是也弥漫着同样压抑难言的气息。
——人的音容相貌或许可以改变,但身上气息却骗不得人。
这个念头一起,李翊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沈植的事,包括他与史婧一之间的纠葛,也包括他对陆晚的特殊情感。
似乎都与坠影重叠起来……
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沈植,就是一直神出鬼没的坠影!
如此,为了试出他的身份,他立刻抽剑袭击他……
身后劲风袭来,冰冷的剑气混着杀气瞬间将他笼罩。
可沈植身形未动,脚下步子不停,继续朝外走去。
他似乎感觉不到后面的杀气。
“噗!”
剑刃刺进皮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格外刺耳。
下一刻,鲜血沿着剑槽往下滚,李翊没有拔剑,鲜血顺着剑槽流落到他的手上。
沈植连头也没回,‘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消息传到郡主府时,陆晚正在给兰草安排明日出嫁的事宜,阿晞一直兴奋的跟在她身边,看前她忙前忙后。
秋落从大理寺回来,陆晚问道:“殿下找你去有什么事?”
秋落神情有些惶乱,道:“殿下是问我坠影上次去史家的事……”
陆晚一听,大概猜到李翊是因为许家村案子已了,想找到坠影告诉他。
她正要问李翊今晚会不会过来,却发现秋落脸色不对,不由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秋落道:“姑娘,方才沈太医去大理寺大牢看史家二公子,与殿下遇上了,最后不知怎的,殿下拔剑刺了他一剑……”
陆晚闻言,神情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怎么会突然对他动手?”
秋落当时不在场,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得道:“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在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晚神情不觉凝重起来。
李翊虽然一直不喜沈植,但他从未对沈植动过手。
他性子虽然倨傲,但绝不是冲动之人。
所以这一次动手,肯定有事发生。
“沈植伤得重吗?”她担心问道。
秋落还是摇头:“是曾大人送沈太医回去的,具体伤势如何,也不清楚。”
一旁的阿晞见陆晚很担心,连忙道:“阿姐,我替你去沈大哥家里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