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又喝了一口水,这才缓缓说道:其实你的病是寒症,并不是热症,但是我按热症给你开药,反而却把你治好了,后来我才想明白,人有人性,药有药性,如果人嗜杀成性,性情必然大变,就像疯子,身体的生理机能也就随之紊乱了,而药有药性,我们治疗疾病的药方,都是针对正常人而言,倘若一个人没了人性,常规的药方就无法治好,所以你的病开始治不好,我反着开药,倒治好了你,你的那个士兵情况与你一样,要想治好,也得反其道而行,只不过我这次是正常开药方,加速了他的死亡。
官兵是恼羞成怒,唰的一声拔出刀,刚要砍,八爷突然口鼻流血,官兵顿时愣住了。
八爷看了官兵一眼,轻蔑地说:你已经病入膏肓,我敢断言你活不过五天。说完之后,八爷的头一歪,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八爷服毒自杀,官兵仓皇回去,三天之后,果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医生查了很久,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战乱过去之后,村子又恢复了安宁,城里的有一个新上任的县令,这人叫林慎之,刚当县领不久,就碰上了一桩人命案子。
案子的原告是一个读书人,大家都戏称他陈秀才,那天他的父亲陈员外在张员外的酒楼吃饭,不知怎么的,这陈员外竟然从二楼坠下,摔得是脑浆迸裂,事后,这张员外对陈秀才说:侄儿啊,你父亲喝醉了酒,他靠着栏杆吹风醒酒,一时脚软,不慎跌下楼去。
张秀才听后,心生怀疑,因为这张员外曾经找他的父亲借过一笔钱,蹊跷的是,父亲死后,那借据竟然下落不明,于是陈秀才就把张员外告到了县衙。
县衙里边儿有个老仵作,经验丰富,林慎之派老仵作去现场勘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陈员外确实因醉酒跌下楼,此事纯属意外,陈秀才虽然有些不服,但是只好接受了衙门的断案判决。
转眼间,过了半个月,林慎之以为这案子已经过去了,不料有一日,衙役来报说陈秀才又来了,还说出了新的人命案。
林慎之心中疑惑,他赶紧来到大堂,皱着眉头问陈秀才:你说又出了什么命案?
陈秀才瑟瑟发抖的指了指身旁的一只木盒,衙役拿起木盒呈给林慎之,林慎之闻到了一股恶臭,但是还是打开了盒子,盒子打开之后,林慎之定睛一看,吓得是大叫一声,手一抖,将盒子就扔了出去,盒子掉在地上,咕噜噜的,一颗人头也随着滚落在地,竟然是张员外的人头。
林慎之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问陈秀才:这张员外可是你所杀?
陈秀才是连连摇头道:不是,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哪儿敢杀人哪?今天一大早,仆人慌慌张张前来禀告,说院门上挂了一个人头,我赶过去一看,竟然是张员外的人头,我生怕牵连到自己,赶忙火速前来县衙报案。
林慎之派衙役去张员外家查询,衙役回来后说,张家现在是乱作一团,张员外的妻子说昨日半夜时分,他睡意正酣,突然听见张员外惨叫声,迷迷糊糊中只见一把大刀是从天而降,砍去了张员外的头颅后,大刀又凭空飞走了,她当即吓得是晕倒在地。
林慎之听后觉得不可思议,他换来老仵作,看着老仵作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张员外的头颅。
林慎之把老仵作叫到室内询问结果,老仵作说:这头断得太干脆,伤口平滑,就像是刀切冬瓜一般,全县能有如此神力的只有两个人。
林慎之就问:是哪两个人?
老仵作说:其中一个是柳屠户。
柳屠户是个光棍儿,他身高八尺开外,胳膊似牛腿一般粗壮,熨刀如凤,是碎骨如泥。
林慎之点点头,说:那你带人去查查,昨晚柳屠户的人在哪儿,你说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啊?
老仵作请林慎之随自己来到县衙的外院,院子里衙门的刽子手卢九正精神抖擞地拿着鬼头大刀练功,他练的是刀劈冬瓜,祭刀仪式是格外认真。
两人看了一会儿,老仵作对林慎之说:大人,我说的第二个人就是衙门的刽子手卢九,别看他虽然瘦弱,但用起那把鬼头大刀却异常凶悍,您看它切的冬瓜,每一片切口之处,都是细腻光滑,不半点拖泥带水的痕迹。
林慎之听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来本县虽然时日短,但是也听说了卢家的事,这卢家乃是世代刽子手,传到卢九已经是第九代,卢九的爹名叫卢飞云,在20年前,他处决了本县最后一名死囚,后来本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再也没有处决过死囚了,卢飞云原本是个身材魁梧的大胖子,不再处决犯人后,他就慢慢变瘦了,到此时候啊,他的身体几乎瘦成了一把钢刀,卢飞云说杀人太多,死的时候就会变成一把刀。
林慎之没有见过卢飞云,但是他上任的时候见到卢九时,也是一副瘦弱身板儿,他当时还有些担心呢,心说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鬼头大刀,他拿不拿得动呢?好在这些年这县内并没有犯死罪之人,卢九这个刽子手也就是个摆设。
林慎之想到此,对老仵作说:这砍冬瓜和劈人毕竟不同,看卢九这身痨病鬼的样子,肯定不是他。
两人回到内室,林慎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些钱,递给老仵作,客气的说道:上次多亏你的眼力了,看出陈员外是先被钝器所伤再被人从楼上抛尸的,这次张员外死得蹊跷,你一定要查明真相,之后我亏待不了你的。
原来这陈员外啊,不是意外摔死的,那日,陈员外和张员外在酒楼饮酒,张员外说最近手头紧,想借点钱,先缓一缓,陈员外不答应,两人就起了口角,张员外随手拿起一个装满酒的酒瓶就砸了过去,不想正中尘员外的太阳穴,陈员外当场毙命,张员外吓傻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脱罪的法子,他先掏出陈员外随身携带的借据,然后就把他的尸体抛下楼去,不料这一切都被老仵作勘验了出来。
老仵作见林慎之出入官场,就鼓动他借此敲诈张员外,林慎之是一时心动,听从了老仵作的主意,对张员外和林慎之讨价还价后,拿出了一大笔钱,才了结此事,林慎之这才结的案,称陈员外是意外之死。
此时,老仵作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林慎之说:大人放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这天夜里,林慎之做了个梦,他梦见一把刀拼命地在追赶自己,他往天上飞,这刀就追到天上,他往地里钻着,刀也跟着钻下地,他感觉刀锋渐渐地逼近自己后颈,一阵冰凉,不由得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呀,从梦里醒来,林慎之发现这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老仵作私下调查柳屠户,发现张员外被害的那天晚上,柳屠户真的不在家里,林慎之命人把柳屠户抓来,柳屠户一会儿说自己在赌钱,一会儿说在别人家里喝酒,最后都证实是谎言,林慎之认定是柳屠户杀了张员外,逼他在口供上画押,摁了指印,等候秋后处决。
这个小县城已经整整几十年没有处决过死囚了,处斩柳屠户的那天,刑场周围是人山人海,好些看热闹的人。
等午时已到,柳屠户被押了上来,卢九身穿红衣,他身材瘦小,手执的鬼头大刀却是硕大无比,看起来异常滑稽。
卢九虽然是第一次行刑,但是他心不慌手不抖,按父亲说的法子,吸气,凝神,举刀。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柳屠户只不过是一个冬瓜,他看准了脖颈方向,一刀斩下去,吓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料卢九这一刀始终没有下去,停在了半空中,在半空中嗡嗡作响,刀柄是晃动不已,最后竟然脱离卢九的手飞了出去,直直的是插到了地上。
人们是一片愕然,卢九来到林慎之面前,跪下禀告大人,小人敢以性命担保柳屠户不是凶手,还请大人重审此案。
柳屠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吓了个半死,此时听见卢九为他伸冤,也赶忙喊道:大人,我冤枉啊。
林慎之一看乱套了,便下令把柳屠户带回县衙重审,柳屠户这才据实交代,原来他有一个寡妇相好,张员外被害时,他那天正在寡妇家,寡妇是本地的大户,为了保护寡妇的名声,他宁死也不肯说出这段私情。
林慎之听了之后,问卢九说:你怎么知道这柳屠户是被冤枉的?
卢九回道:我的鬼头大刀是祖上所传,此刀常年斩囚犯,有了灵性,需要靠人血饲刀,不过这刀直饮罪恶之人的血,从不杀含冤之人。
林慎之说:那张员外不是柳屠户杀的,又是谁杀的呢?
卢九说:他就是这把鬼头刀所杀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很震惊,卢九继续解释说:张员外死的那天,我在挥刀练功,发现刀身上沾满血迹,我猜想那一定是鬼头大刀知道张员外杀了陈员外,在鬼头刀看来,张员外才是真正的犯人。
林慎之听到这儿,也是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问:那如果没有杀人犯可杀,那又会怎么样呢?
卢九笑道:乱世处决犯人,鬼头刀有血可嗜,可安分守己,但是太平盛世,鬼头刀没有了血,就会兴风作浪,我祖上便是以自身之血饲养鬼头刀,我父亲之所以由胖变瘦,便是以身饲刀的结果,到了自己这辈儿,都是天下太平,鬼头刀没了血,所以我也只能用自己的血来喂刀,但这鬼头刀从来没有吃饱过,这次鬼头刀的灵性让它得知张员外是真凶,便杀了张员外,痛饮鲜血。
林慎之是越听越深得慌,他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他出入仕途,本想做一名清官,因为老仵作撺掇,他便收下了张员外的钱财,回到后堂,林慎之思来想去,他也怕这鬼头大刀真如所说的有灵性,他不想做鬼头刀的刀下之鬼,第二天,他便把陈秀才叫来,将张员外送给自己的钱财交给了他,接下来又到了林寡妇的夫家劝说一番,让柳屠户娶了寡妇,最后那寡妇的家里也答应了,最后林慎之辞退了老仵作,像这种人自己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卢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其实张员外正是卢九所杀,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祖先留有遗训,这卢九的太爷爷那辈本地匪患严重,当时的县官抓了十个土匪,让卢九的太爷爷处决,每天砍一个,他太爷爷是砍了整整十天,县官因为剿匪有功,步步高升,做了大官,后来太爷爷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土匪,都是从乡间抓来的无辜百姓,太爷爷是怒不可遏,深夜就带着鬼头大刀杀了知府,随后是自刎而亡,以命饲刀,临死前,他留下话来,自我之后,鬼头刀下,绝无冤魂。
自打那以后,卢家遵循遗训,杀人之前,必当慎之又慎,宁杀贪官,不杀冤民。
张员外和林慎之在县衙后院儿讨价还价之时,卢九早就偷偷听到了前因后果,他义愤填膺,便溜进张府,一细铁丝系住大刀,从窗外扔入大刀,轻松斩杀了张员外,又趁着张员外妻子昏倒之时,取出人头,将人头挂到了陈秀才家门,以血饲刀只是为了救柳屠户杜撰的故事,见林慎之知错能改,卢九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林慎之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因为自己这把沉甸甸的鬼头大刀一直悬挂在他的脖子上。
但是过了没多久,本地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怪事发生在张老九家里。
张老九是个光棍,五十多岁都没娶媳妇儿,原因也很简单,又穷又丑,平时自己种点小菜,砍些柴火去集市上卖点儿小钱,父母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也没个亲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天晚上,张老九做了一个梦,梦很奇怪,他梦见自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挖地,拿着锄头使劲的刨,累得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最后挖到了一个小木盒子。